一個倒霉的故事
001
怪異。
怪物。異常。妖怪。鬼神。妄語。都市傳說。神秘現象。非人之物。
專家。
除靈者。陰陽師。驅鬼者。通靈師。退治怪異的人。消滅神秘現象的傢伙。怪異專家。
半吊子。
不行的傢伙。半生不熟。只能做到一半——或者連一半也不一定能做到。
這是一個半吊子的怪異與半吊子的專家之間的故事。
這是一個倒霉的傢伙和一個更倒霉的傢伙的故事。
這是兩個絕對無法相互原諒的少年與少女的故事。
總而言之,如果倒霉有程度的話,那這就是一個人把有生以來一輩子的倒霉全都聚集在同一天那樣程度的倒霉——就是這樣的故事。
這是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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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首先來解釋一下稻草吧。
稻草是什麼呢?有的人說過「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也有的人說「救命稻草」,無論如何,稻草通常是被寄託了生命的物體。不然為什麼人們總是把稻草編織成人的樣子放在田地里,還有那麼多的傳說中稻草人被注入了生命活了過來——這也許是很恐怖的事情吧。不過在某種情況下這樣的事情也可以變得很滑稽。
例如你自己變成了一個稻草人的時候。
「.……啊呀呀你夠了吧?還要研究自己的身體多久啊?不要再照鏡子了啊!」眼前的那傢伙似乎很不滿的抱怨道:「快點出發啦。今天晚上還要去把那個傢伙抓住呢……」
「.……」我也實在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我又一次的把我的手插進了我的胸口——啊。插進去了。果然是稻草人啊……媽的為啥是稻草人啊!我把這個行為重複了一次又一次,然後把我的胸口插了又插——草。真的是稻草人啊。我看了看身邊的鏡子——鏡子中的我看起來應該是個男的,大概是個學生的樣子,乍一看和普通人一點不同也沒有——然而事實上不同大了去了。我是個稻草人。看上去光滑的外表裡面填滿了稻草和枯枝——而我完全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這到底是怎麼了?」
「都……都說了你是我的使魔,大,大概是這種東西吧?」眼前的這個女性似乎也很不靠譜。「你是我製造出來的,用來幫我除靈的那種下人——沒錯就是這樣,僕人,服從於我的生物,不信你看看你的額頭——那裡就是你和我契約的證明,明白了嗎?」
這樣啊。我看了看鏡子中我的額頭。上面好像確實有一個紅色的圓圈一樣的東西。「可是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一般來說這樣的生物都是沒有什麼智力的吧?」
「.…..你比較特殊啦。」
「那我是不是應該對你言聽計從啊?」
「當,當然啦……」
「那你給我下個命令啊。」
眼前的這個女人似乎突然漲紅了臉——然後她憋了很久之後,終於來了一句:「我懶得命令你——」
「你是不是完全沒法命令我啊。我脫離了你的控制?」我說出了最合理的推測——
「——你給我閉嘴!」她把臉貼了過來,睫毛有多少根好像都能數清了,「你少,少給我啰嗦!你額頭上的那個印記就是最有力的證明!你絕對是我的造物,絕對要聽我的命令——」
啊。我大概理解了。雖然也不太清楚你是個什麼人,但目前的情況就是你造出了一個能夠獨立思考的稻草人對吧——卧槽這也太特么蠢了。所以你自己造出來的東西不聽你的命令嗎?所以接下來大概要幹什麼……銷毀我?那我來這世界上一趟也真是夠倒霉的。不過看起來這傢伙的表情似乎是對我無可奈何的樣子……而且看起來都要哭了。雖然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是誰,但是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告訴我把第一次見面的女孩子就弄哭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好吧。我聽你的命令就是了——」
「真的?」她臉上的表情似乎從一秒鐘轉了個一百八十度:「那我命令你必須服從我的命令立志一生一世做我的僕人——」
「停。」我趕緊揮了揮手。「我只是想表示一下我願意合作而已……你別這麼激動。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我是誰,你是誰,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那你聽好了。」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你是我製造出來的雜用使魔一號機,是給本強大而又帥氣的怪異專家大人消滅怪異的時候打下手的東西。一會我就要去退治一個可怕的怪物了——至於你,就負責服從我的命令,幫助我把那傢伙幹掉,明白了嗎?」
強大而又帥氣的怪異專家大人……我還真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自稱呢。啊其實我到現在為止見過的人類也只有一個。這樣看來無論她自稱什麼似乎都是第一次啊……不不不重點不是這個。「那麼……你既然這麼厲害,那為什麼卻沒法控制我呢?」
「你給我閉嘴!」那傢伙隨手就從桌子上抓了一本書扔了過來,穩穩的砸到了我那稻草做的腦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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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城市。
人類聚集的地方。情感,慾望如同網路一般雜糅與一起的網路。街頭巷尾,暗路小巷,都市奇譚——總之,是怪異的起點。許許多多的怪異在城市中產生,帶著惡意,慾望和異常,在這座城市中沉默的生存著——城市是怪異的搖籃。城市是怪異的家。城市是怪異的墳墓。
這裡是城市邊緣的工業區——廠房林立,煙囪高聳。曾經有巨大的鋼鐵巨獸一般的工廠在這裡每天都在吞噬煤炭,呼吸煙霧,吐出鋼鐵——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的這裡不過是充滿了荒廢掉的廠房的廢墟而已。舊的工業區已經被廢棄,新的工業區尚未建成,這裡就是這樣的一個現在早已雜草叢生,一座繁華大城市背後的陰影而已。月亮在頭頂高高的掛著,慘淡的月色映出來的,只有幾個枯枝和公寓的陰影而已——
我和專家小姐就在這裡。
「好了。」專家小姐毫不在乎的往地上吐了口吐沫。「一會這裡就會出現一個吃人的怪物——然後我們的目標就是退治那個傢伙,聽明白了嗎?」
「不,我聽不明白……」我茫然的看著這四周,雖然是第一次來,但總覺得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雖然我好像有點理解這個世界了,但是——」
「哈?這你都聽不懂嗎?」專家小姐又一次指著我的鼻子,究竟是誰教的她禮貌啊,真是的。「退治啊,退治。就是殺死啊,除靈,超度,凈化——怎樣都好,你究竟有沒有腦子啊?真是的,早知道就不應該用稻草人,隨便找只死貓啥的看起來還能萌點……」
「不,不是這個啦……」我扶了扶腦袋。「我想問的是我們為什麼要來這裡——」
「這不是廢話嗎?我是怪異專家。消滅怪異是我的本職啊。」
「這樣啊。那我不是怪異嗎?」
「你——你是我造出來的啊!你是傻的嗎?」她直接把手指頭撮進了我的頭裡。喂喂,就算是稻草人也不要這樣對待啊。稻草人也有人權的吧?
「.…..那這是個什麼樣的怪異啊?」
「是個吃人的惡魔哦。」專家小姐非常嚴肅的看著我:「最近這座城市中有著非常可怕的連環失蹤案件呢——而且是連警察都束手無策的案件,但是我知道這是怪異搞的鬼,那是一個非常兇惡的惡魔——所以我們來這裡的目的就是消滅它,聽懂了嗎?」
「警察都不知道的事情啊……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專家小姐又一次卡殼了。喂喂,你不是專家嗎,為啥隔三差五的就要被我問的啞口無言啊,這樣真的沒問題嗎?「——因為我是專家啊!怪,怪物這方面我當然比那些處理人類之間的秩序的管理者們靈通的多啊——你少給我問這麼多問題!給我好好聽著作戰計劃!」
我看著這個眼前的專家小姐從背包里開始翻來翻去——說真的,小姐您看起來還沒有完成義務教育吧。這樣的年齡就喊著「退治怪異」「守護和平」這種事情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滑稽感。而且你那個不是書包嗎?帶著書包來除靈,要是傷到作業第二天怎麼和老師交代啊?然後接下來她掏出的是一把寒光凜凜的長劍——我更加看懵了。專家小姐倒是很不在意的樣子,她似乎帶著很輕鬆的表情揮舞著這把看起來長度都到了她半身的長劍——然後瀟洒的摔倒了。
「…….」
「.…..你什麼都沒看見!」
好吧。我什麼都沒看見。我轉過頭去,隨後背後傳來了咳嗦的聲音——我應該可以轉頭了吧?接下來我看到的就是專家小姐又一次帶著瀟洒而自信的表情站在那裡——彷彿剛才得意洋洋揮舞著長劍然後沒有把持住重心摔倒的那個她真的已經不存在了一樣。
「一擊必斬之刃『鍾馗』。」她這樣介紹到。
我看著這把奇長無比的長劍——看起來像是一把唐劍,不過從它刃上散發的寒光倒是著實的讓我感覺到了「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味道。不過這樣可怕的武器讓這麼一個小女孩來用真的沒問題嗎?「這把『鍾馗』是最強的兩把斬鬼刃之一。」她這樣介紹道。「一擊必斬,絕對無敵的除靈武器——無論是什麼樣的怪異,只要一劍。一劍就夠了。只要砍到的話——無論是什麼樣兇惡的怪異都會必定消滅,就是這麼強大的武器。」
「哦,這樣啊……」先不管這傢伙說的有沒有那麼誇張,不過既然敢說出這種話,那也許這傢伙可能真的是強力的專家也說不定……畢竟人不可貌相嗎。但我卻突然想到了這麼一個問題。「既然這樣的話,那為什麼還要我呢。有這樣強的武器,為啥還要人協助啊。」
「你……你哪來那麼多廢話!」專家小姐似乎想要抓起長劍指向我——啊。失敗了,專家小姐又一次摔倒在了地上。她的身高完全沒法抓穩這把幾乎快有她一半身高的長劍呢。「.…..你什麼也沒看到!」
……那拜託你從一開始就不要給我造眼睛出來吧。前言撤回,人不可貌相什麼的都是白扯,從今天起我的人生經驗就是「一個人長什麼樣那她就是什麼樣」——好吧。我大概理解了。這樣無敵的長劍,結果專家小姐你自己連揮都揮不明白啊。「.…..所以是要我來揮劍嗎?」
「.……」
她似乎是默認了。
「好吧,你能不能給我講一下你的那個作戰計劃……」我重重的一低頭,差點沒把我的稻草腦袋甩下去。這樣的傢伙怎麼看都是個半吊子吧……真的沒問題嗎?「所以,專家小姐,你今天帶我來是來幹什麼的?」
「當然是為了消滅那個怪物啦——」專家小姐回到了非常認真的表情:「聽著,一會那個惡魔就會出現了,我去正面吸引他的注意力,然後你就從背後偷襲它,一刀砍死就行。反正砍上一刀就行——就這樣啦。」
「就這樣?」我幾乎不相信我的耳朵:「這也能算作戰計劃?」
「就這樣啊。」專家小姐點了點頭。「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啊。我能幹啥?你能幹啥?這把刀怎麼用?那個怪物是什麼?有什麼能力?我能拿得動這麼沉重的刀嗎?還是說這玩意會自動分辨出什麼是怪異然後一刀把我給砍了?那個惡魔會不會一個波把我砸死?偷襲?怎麼偷襲?小姐你看到的孫子兵法是不是寫著「不知彼不知己百戰不殆」啊——這他媽是在逗我?
「啊。沒有問題。」我就這麼回答了。
鬼知道我為什麼會這麼回答。
大概這傢伙看起來好像又要哭了。
大概稻草人真的沒有腦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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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我蹲在大樓的影子後面,心裡想著這種時候是不是應該來杯二鍋頭比較合適。
彷彿有什麼東西出現了,但是我的角度完全不知道。事實上,我連一會到底應該去幹什麼都搞不明白——我唯一的依靠大概就是十分鐘前,專家小姐遞過來的那把刀:
「這把刀你拿著。」
「啥?」我把刀接了過來,一開始我都懷疑我一個稻草人這樣輕飄飄的身體能不能揮的動這種東西。但看起來……嗯。勉強能拿動吧。不過對我來說都揮舞有點費勁的東西對眼前的這位小姐肯定是幾乎白扯了……「這東西不會自動把我給切了吧?我挺害怕的。」
「不會。」然後她簡單的一把把這把刀塞進了我的身體里——
「啊啊啊啊?」我驚恐的看著那把刀就這麼的消失進了我的體內——「這這這這這沒問題嗎?」
「你怎麼這麼多事。現在這玩意寄放在了你的靈魂中了——你想要拿出來的時候就能拿出來的。」專家小姐似乎很不在乎的樣子。「不然你以為我是從哪裡掏出來這把刀的啊?這麼長的刀怎麼可能一個小書包就能裝下——」
你剛剛明明就是從小書包里掏出來的啊。
「是從我的靈魂中剝離出來的——!」
好了。不去再想專家小姐那張氣急敗壞的臉了。總而言之,不管她是從哪裡掏出來的這把刀,我大概都能理解了——為了便於攜帶,這把刀有著可以融入其主人靈魂的能力吧。雖然還是不太明白為什麼也能出現在我的身體里——但是現狀就是這樣了。我靜靜的躲在建築物的陰影后面,時刻準備著突然衝出去把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怪物的腦袋砍下來——
究竟什麼時候動手呢?
好像沒有什麼提示啊。
正在我發愁到底應該用什麼姿勢什麼手段衝出去才好的時候——聲音傳來了。
「動手——」
我的腦子裡突然就出現了專家小姐的聲音——這就是命令吧?於是我轉身就沖了出去。等待著我的是什麼呢?似乎來不及考慮這樣的東西了,總而言之,就像剛才商量好那樣——
然後我的胳膊就飛了出去。
這裡大概要解釋一下了,免得劇情的速度進展的太快各位可能有點理解不了——例如為什麼剛剛還在描寫我近乎扯淡的心理狀態,下一秒我的胳膊怎麼就飛了。因為是怪物嗎。這種事情明明應該很明顯的。大家覺得提到怪異會想到什麼呢?難道是簡短的溫情小故事?還是什麼浪漫的愛情——不不不不不。再考慮一下吧。
這他媽可是怪物啊!和怪物的戰鬥啊!我衝出去的那一個瞬間就看到了,那根本就已經不能稱之為是惡魔了——根本就是野獸吧!爪子毛髮翅膀尖牙黑翼一切的一切怎麼看都是可怕至極的充滿了血腥味的殺戮機器——這才是怪物啊!如果各位的腦海中想到怪異什麼的,想到的還是什麼和少年相遇的神鳥啦,奇奇怪怪的餐廳中溫柔的幽靈這樣的東西,那我希望你把這些錯覺全都拋棄掉——怪物的存在可不是為了和人類談戀愛而出現的,那可是異常,是妖怪,是非人之物——所以我就說聊齋志異這種書害人不淺,怪物可不是為了讓人類生活的更開心才存在的,他們的出現只會讓人類更倒霉——就像我現在面對的這傢伙,就是個吃人的大怪物,沒有辦法溝通,沒有辦法解釋,渾身上下散發著危險的氣息——這才是怪物。
而且我還打不過它。
它轉過頭來了。剛才的那一個瞬間,似乎還是僅僅是無意識的防禦而已——就是這樣,我的右手就已經消失了。接下來它似乎意識到了我的存在,這個幾乎是丑到爆炸的東西第一次用它那巨大的而又兇惡的醜臉看向了我。
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會死會死會死會死會死會死會死會死——別說什麼拔刀了,我連站都站不穩了——雖然答應了專家小姐要幫忙,然而我卻是在剛才的那一瞬間才真的理解到「與怪異戰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怪物。而且還是殺人的怪物。一不留神就會把我的稻草胳膊扯掉然後像蟲子一樣隨手扔掉的怪物。會受傷。會死。
不……不能逃。我姑且還是站穩了身子,畢竟我還是有著「一擊必斬」的神劍在我的身體里——大概吧?而且專家小姐她——
專家小姐都已經沒影了。
我還沒來得及破口大罵這操蛋的計劃和說好的支援究竟去哪了,我就被一拳打到了牆上——作為一個稻草人,我就這樣看著我身體中的稻草四處飛散,不僅右手沒有了,半個身子都要散了架——這真是神奇的體驗啊。雖然沒有血流出來,但是這真實的疼痛卻非常真實的在告訴我:我要死了。我看著這隻青面獠牙的怪物帶著好奇的眼神像我一步步走來——也許我在它的眼中就是一個路過的蟲子吧。說來專家小姐跑到哪裡去了啊。干。
它把我舉了起來,不過因為有點過於用力的樣子,我的整個身體都被撕碎了——所以現在攥在它手中的也只有我的腦袋而已。這件事也非常神奇——例如一個人能夠體驗到整個身體都被粉碎只剩下細碎的稻草,然後這傢伙只剩個腦袋還能活著的話,那這樣的體驗他大概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了。怪物先生張著大嘴看著我,似乎是在考慮要不要把我吃掉,我雖然很想說像我這種滿腦子稻草的傢伙會扎了您的嘴的,不過全身都被撕碎的痛苦讓我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看著它默默的張大了嘴打算把我的腦袋塞進去——
「釘子——」
我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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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我醒了過來。
眼前仍然是那個漆黑的房間。我揉了揉眼睛——唉?我的手又長出來了嗎?我看了看自己的身體,仍然是稻草人啊。看來是更換了身體嗎……不過問題重點似乎不是這個。我怎麼還在這裡?明明印象中眼睛最後一刻看到的是那個東西似乎幾百年沒有刷過的牙……我怎麼活下來的?
我轉過身去,看到的是把頭深深埋進膝蓋里的專家小姐的臉。
「喂……你,你還好吧?」
專家小姐沒有回答。不過從些許的抽泣聲來看,她似乎已經哭了很久了。
我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麼,我轉身看了看窗外,外面還是濃郁的夜晚——難道說我已經昏迷一整天了嗎?要是讓我猜的話,大概是我在千鈞一髮的時候被專家小姐給救了下來然後帶回了她的家裡,然後她又給我做了一個全新的身體吧——是這樣吧?
「.…..沒用。」
「唉?」我似乎聽見了什麼。「你在叫我嗎?」
「我說你這傢伙真是一點用處也沒有啊!」專家小姐抬起了頭大喊著,看起來似乎已經哭了很久了:「明明都給你那麼強大的武器了,你這傢伙竟然一瞬間就被打碎了啊!你這傢伙存在的意義在哪啊?還需要我來把你救回來——這和以前有什麼區別啊?我一個人去的區別在哪啊?」
「喂喂。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你是不是看我身體被扯爛的時候也逃走了啊……你可不是第一時間就來救我的啊。」我歪了歪腦袋。「這件事我們兩個半斤八兩吧……反正都是半吊子,誰指責誰呢?」
專家小姐似乎被我的話給噎住了,她又一次的倒在了床上——斷斷續續的抽噎聲又傳了過來,什麼嗎,哭的這麼傷心……完全就是小孩子嗎。
「喂。我說,你還是拜託其他人吧?」我拿捏著語句說道。
「……?」
「不。怎麼看,你都僅僅是一個學生吧。」我很認真的說道:「我雖然完全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但是怎麼看你都僅僅是個未成年人,而且作為專家也完全不強——就僅僅是個半吊子而已。你這樣的傢伙要面對那麼可怕的怪物還是太勉強了…..我也完全幫不上什麼忙。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走這麼條路,但我建議你還是——」
「不行。」
「那——」
「我都說了不行了!」她從床上坐起來,帶著紅腫的眼神看著我:「你知道什麼啊!那傢伙如果不由我來殺掉的話……那我……我……我那白痴哥哥,還有整個家庭的責任——你根本什麼都不明白啊!」
「.…..家庭?」我環顧四周。「可是我看這裡只有你一個人住啊。」
「所以說你什麼都不明白……」她似乎崩潰了:「你明白嗎?爸爸去世之後,大哥去當了醫生,完全就和怪異一刀兩斷了。二哥被爸爸趕出了家,根本就是在玷污本家的名聲……所以能繼承專家名號的就只有我了啊!你能理解嗎!」
「……可你只是一個學生啊。」
「學生又怎麼樣啊!反正我還有爸爸留下的刀——」她似乎想到了什麼,然後語氣愈來愈痛苦了:「沒有人認可我的……所以我才把那個怪物放了出來……我以為我絕對能夠簡單的把它殺掉的……那樣大家就都會認可我了……」
「什麼玩意?」我震驚了。「那個怪物是你放出來的?」
「我把釘子拔了下來……說真的,這座城市裡這樣的怪物其實到處都是,只不過是被關起來了而已……」她絕望的笑了笑:「因為半吊子的專家不會有人認可的,不是嗎?至少要消滅一個怪異才行啊——如果消滅的是危害巨大的惡魔的話,那樣大家都會知道我不是像白痴哥哥一樣的傢伙,而是繼承了父親正統的怪異專家了——可是。可是……」
「可是你殺不掉它。」
「是啊……」她又一次哭了出來。這一次是充滿了傷心與悔恨的淚水了:「那個怪物囂張到了極點,它甚至約好了和我決鬥的地點……每天晚上。如果我殺不掉它的話,那他就會多殺一個人。每天殺一個無辜的普通人,直到我殺掉它為止……可是,可是,那傢伙太強了啊!我連碰都碰不到他,更不要說用刀了……最多就是用『釘子』阻止一下它的行動…….像我這樣的廢物…..已經害死多少人了啊……可惡……可惡!」
這樣啊。我靜靜的看著這個明明就是個學生的少女在房間里自怨自艾著。想要被認可卻闖了大禍的小孩子……大概就是這樣吧?我不知道她現在的內心是什麼感受。不過我似乎卻是能夠理解一下她了——如果我是人類的話,也許永遠無法原諒這種人吧。然而我是怪異啊。一個稻草人而已。
所以我似乎能夠理解她吧。
我把手插進了我的胸口。還能感覺到。那把暫時存放在我靈魂中的劍還在那裡。看來我連劍都沒來得及拔反而是好事啊。
「那就再試一次唄。」
「唉?」專家小姐抬起了頭。
「反正有到了夜晚了。不是嗎?今天晚上如果能夠幹掉那個怪物的話,那豈不是就能拯救一個無辜的生命了?雖然我不是人類——我只是怪異而已。」我把那把劍從我的靈魂中抽了出來。「你看。劍還在這裡嗎,昨天的我僅僅是發揮失常而已——那樣的白痴怪物,我一下就能搞定的。真的。相信我吧。」
專家小姐拿著看智障的眼神看了我半天:「.…..那你自己去面對它好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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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我拎著「鍾馗」站在那熟悉的工業區的空地上,在凜冽的晚風中空洞的看著月亮。
現在這裡只有我一個人。不過,專家小姐的聲音還是能傳到我的腦子裡的。考慮到這傢伙已經充分的證實了自己在和這隻怪物的戰鬥中基本發揮不到什麼作用——所以這次的作戰就變成了我一個人去面對那隻惡魔了。不過專家小姐也並沒有離我有多遠就是了……她現在正站在不遠處廢棄廠房的陰影里吧。雖然我也基本上就是個半吊子的廢物,不過至少我還是能拿得動這把劍的。畢竟我還算是個怪異嗎——稻草的身體真是方便啊。以後還能更換,不是嗎?
有什麼東西出現了。
彷彿就像是虛空中突然出現的陰影一般——那個惡魔就那樣出現在了那裡。利爪。黑翼。尖牙。赤瞳。和昨天的它一模一樣。我握緊了鍾馗,心裡想著這種時候應該喊點什麼衝鋒才比較帶勁——
「那個小丫頭呢?」
「.…..你還能說話?」我還沒來的及衝出去就差點沒摔在地上。
「拜託。我好歹也是個怪異。智慧生物。」惡魔似乎很不在乎我的樣子,它環顧了一圈四周,「那個丫頭不在的話。我要怎麼和她打啊。」
「我是來代替她和你打的。」我咽了口吐沫握緊了劍——行了寒暄完了趕緊動手吧,我沒有那麼多閑工夫——
「喲。使魔啊。原來那個丫頭已經這麼厲害了?還會造使魔?」惡魔倒是很不關心的樣子,他又看了我一眼:「.…..不對啊。我好像見過你啊?」
「謝謝你還記得啊。昨天晚上你把我撕的就剩一個腦袋了。」
「不對不對不對。」惡魔舔了舔它的長牙。「你不是前天就被我給殺了嗎?怎麼變成稻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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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啥?」
惡魔倒是不是很明白的樣子,它接著說道:「奇怪。我前天晚上陪那個小丫頭玩的時候你沖了進來。我也不知道你是怎麼回事——大概就是個見義勇為的路人吧?可能是看到了這個小丫頭要被莫名其妙的大怪物給吃掉所以想過來幫一把?然後你就被我給殺了——很簡單的,就是揮一揮手哦。殺了你之後當天的任務份額就完成了,於是我就走了。」惡魔疑惑的看著我:「我從來都是肉體和靈魂一起消滅的啊……你怎麼還存在?」
我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麼。但是我能感覺到我那稻草的身體在顫抖,彷彿連劍都握不住了——
「啊。我好像明白了。」惡魔拍了拍爪子:「她不會告訴你——你是她造出來的使魔了吧?這也很正常嗎。畢竟這樣的一個小孩肯定是不敢承擔這種捲入了路人的責任的——不過說來她放跑了我就已經害死挺多人了,沒想到她還是有點良心的嗎。」
「讓我猜猜讓我猜猜。前天晚上我們也在這裡對決,那個小丫頭拎著她揮都揮不動劍連碰都碰不到我——這個時候你路過了。我看你穿著和她一樣的校服,是她的同學吧?然後你就來見義勇為了——這也是蠻倒霉的。畢竟這地方平時根本不會有普通路人路過,然後自不量力的你就被我給一巴掌拍死了——連同肉體和靈魂。然後我就走了——接下來就是我的推理了哦?本格推理——我猜那個丫頭看到了自己的同學因為救自己死在了自己的面前,終於承受不住崩潰了吧?她決定救救你——畢竟你的靈魂都被我打飛了一多半了。於是她暫時撕裂了一部分自己的靈魂固定住了你——然後把你的靈魂注入了稻草人裡面。然後你就復活了,考慮到靈魂的損失,我想你肯定是失憶了吧——所以她就騙你你是她造出來的使魔,然後驅使著本來就是為她而死的同學變成了怪異之後又為她死一次……是這樣吧?」
「我看你肯定在懷疑吧。不過這種事情的概率是很高的哦——你也不用不相信。想一想吧,那把劍可是寄存在主人的靈魂中——那個小丫頭的靈魂里啊。為什麼也可以放進你的靈魂里呢?說明你的體內存在著她的一部分靈魂吧。你明明從變成稻草人開始就失去了人類的記憶,卻還有著各種各樣對人類的常識,甚至還有怪異的知識——這不是很奇怪嗎?如果真的是從無到有被製造出來的怪異的話,你連靈魂都不會有的吧——好好想想,你現在體內的靈魂是從哪裡來的呢?」
「或者啊,你再好好想想,你是不是看著許多東西都很眼熟啊?明明是第一次見到,卻能準確的叫出名字——承認吧,你可不是什麼被造出來的怪異,而是個活生生的人——的靈魂啊。因為那個丫頭害的死了一次。現在卻被那個丫頭操縱著再來送一遍死——我真是笑死了,你這傢伙有夠倒霉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跪在了地上。我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可是一切的一切都告訴我——這傢伙說的是對的。這些才是違和感的來源嗎?原來——我是一個傻逼呵呵的見義勇為者,結果死了還在給人賣命嗎?
這什麼操蛋的人生啊!
惡魔看著我在地上似乎已經放棄了思考,它幾乎是笑了出來:「那啥。這樣吧——這件事本來就是我和那個丫頭的問題,把你這麼個外人蔘和進來好像也不太好…..這樣吧,你告訴我她在哪裡,我去找她好不好啊?」
「.…….」
「喂喂。那可是害你死掉,還放我出來禍害了那麼多無辜的生命的傢伙啊。你這樣維護她意義在哪啊?而且這件事——本來就和你無關吧。告訴我吧,沒關係的——這樣我就放你一條生路,怎麼樣?」
「她……在廠房的後面。」
「啊。謝謝啦。」惡魔化成了一片煙霧。「像你這樣的半吊子怪異——還是早點去學學怎麼生存吧。畢竟你已經變不回人類了哦——」
惡魔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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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我拎著長劍坐在工業區的空地上。月亮把光散射下來,看起來是在嘲笑我。
是嗎。原來是這樣啊。原來我這樣的半吊子怪異——還是個倒霉的要死的路人呢。明明是路人,卻誤入了主角的舞台中,慘遭了反派殺害之後,又一次被主角當成了槍使——看來這真的是倒霉啊。
原來。這才是倒霉的意思啊——半吊子的專家惹的禍。然後遇到了無辜的路人,最後變成了半吊子的怪異——我要怎麼辦呢?我也很絕望啊。
我這算是背叛了她嗎?
可明明她才是罪魁禍首啊。
我能怎麼辦呢?
我的靈魂突然出現了一陣劇痛——彷彿稻草都要散架了。
哎。這是……怎麼回事。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專家小姐為什麼和怪異連續決鬥了一個月都活著回來了呢?明明是實力差距到無限大的戰鬥啊。是因為手中的劍吧。雖然揮都揮不動——但是用來防禦還是綽綽有餘的。不是嗎?那麼現在呢?專家小姐的劍在我手裡。她只是在默默的等著我的消息——然後我把她的位置告訴了那個惡魔。手無寸鐵,連劍都寄存在我這裡的她遇見了惡魔會發生什麼呢?
我狂奔了起來——我身體里她的靈魂碎片的痛苦也越來越強烈。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這不就是變成了我又害死了她了嗎?明明不是我的錯的——
然後。我看到的就是幾乎灑滿了整座牆壁的鮮血。內臟。肢體。已經快要看不出人性了的專家小姐——還有笑著的惡魔。
「啊?你怎麼回來了?我看你也是怪異的份上才放了你一馬的——害死你的傢伙我已經幫你殺掉了。不用謝我哦。」惡魔似乎很不在乎的樣子,它摸了摸腦袋:「哎呀,看起來怎麼還有呼吸的樣子——對了,這傢伙的一部分靈魂其實在你體內吧。看起來不把你殺掉的話就沒法完全的消滅這個半吊子呢——也虧你回來送死啊。」
不。不是送死。有什麼奇怪的感覺在我的身體里——專家小姐的靈魂就要消失了。哪怕是在我身體里的那一部分——我的靈魂則也要控制不住了。現在的我心裡沒有想什麼恐懼,什麼憤怒,什麼悲傷——僅僅是單純的瘋狂而已。
我也不知道怎麼了。
殺。
有聲音傳過來了。是在我的腦子裡面出現的。我不知道這聲音是從哪裡來的。我不知道——
我把劍拔了出來。
「喂喂。你不會打算和我打吧。」惡魔似乎看到了什麼很滑稽的東西:「你——」
「——去死。」
「什麼?」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吧!」
已經結束了。如果說這把劍是「一擊必滅」的話,那被我砍了大概無數刀的惡魔先生早就消失的連渣都不剩了——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僅僅是一瞬間,他就已經被我砍出了無數刀。下一秒它就已經化作了飛灰。全都消失了。什麼也不剩。
可我並沒有絲毫的感覺——我只覺得殺得還不夠而已。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是悲傷嗎?是復仇嗎?還是單純的對殺生這種行為的快感呢?我不知道。看著專家小姐那小小的屍體,我——
好想殺好想殺好想殺好想殺好想殺好想殺好想殺好想殺好想殺我是怪異吧!殺生總是沒錯的!畢竟是怪物又不是人類,所以殺死什麼都沒有問題,所以——我舉起了那把一擊必斬的長劍——
「……真的暴走了呢。幸好我趕上了啊。」
一根釘子狠狠的扎進了我的身體里。我被硬生生的釘在了牆上——
「哎呀呀。不好意思,愚妹真是給您添麻煩了啊。稻草人先生。」一個一身窮酸相,看起來就像個算命先生一樣的男人出現了。「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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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
「好了。現在我已經為你們兩個爭取了大概…..十分鐘的時間了?你們兩個快點解決吧。」男人帶著似乎很沒有好意的微笑看著我們。「哎呀。我愚蠢的妹妹哦…..我們又見面了呢。」
專家小姐並沒有說話。她似乎連看都不願意看這個男人一眼。事實上這件事也很詭異。因為她的下半身現在幾乎處於完全消失的狀態…..畢竟她的身體的一部分剛剛都被打到牆上了。然而現在她卻已經坐了起來,就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樣——
「釘子。」男人手持著看起來完全沒任何異常的幾根長釘說道。「釘子是處理怪異的時候很通用的道具呢……西方的話,有神之子被釘子釘在十字架上的傳說。東方關於用釘子來鎮壓妖魔的故事就更多了……不過我可愛的妹妹唯一會使用的道具大概也就只有釘子了。而且用的也不怎麼明白——」男人笑了笑。「不過僅僅是單純的處理靈魂的話。釘子還是很好使的。所以我已經把你們二位的靈魂全都固定住了——雖然固定不了多久,不過把問題解決還是有這個時間的。」
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至於專家小姐,她似乎連看那個男人一眼都不願意去看——場面一度陷入了沉默。於是看上去就是個算命的男人尷尬的笑了笑:「那就自我介紹一下吧。我是這位半吊子怪異專家的哥哥,姑且也算是個專家——不過不被本家承認就是了。畢竟正統的繼承者是我們可愛的妹妹啊。」
「你——」她終於好像忍不住了——
「——還是聽我說完吧。雖然我已經離開了本家。不過看到妹妹傻乎乎的為了證明自己把這樣的怪物都放了出來——我簡直是差點沒嚇死。所以我最後還是回來打算處理一下這個事情。結果剛過來就看到少年你差點沒把自己都殺了——真是嚇死我了。幸好趕上了,不然愚妹的靈魂估計已經消失了呢。」
「總而言之。現在的情況是這樣的——」男人指了指我們兩個人身上的釘子:「我姑且用釘子暫時固定住了你們兩個的靈魂,姑且沒有讓他們飄散而已。那麼現在就來解決一下問題吧。你們兩個——誰完整的活下來比較好呢?」
「現在你們兩個的靈魂都是破碎不堪的存在了——這位小哥你本來就不剩多少的靈魂因為剛剛失去了愚妹本體靈魂的束縛,剛剛馬上就要暴走了,如果放手不管會變成比你剛剛殺掉的那個怪物還要糟糕的惡靈——如果真的變成這樣的話,那我就只好親自動手幹掉你了。而愚妹因為本體的靈魂已經被打碎了,現在還活著的緣故就是因為小哥你現在體內還保存著她靈魂的碎片而已。然後——現在的以我的能力,可以完整的修復一個人的靈魂。」
「那我應該幫助誰呢?」
「如果修復我妹妹的靈魂的話。那小哥你就會立刻失去最後的束縛暴走,那時我就會立刻消滅你——而如果我修復小哥你的靈魂的話。你身上愚妹的靈魂碎片就會消逝,那可就再也找不回來了——其實本來的話,我應該幫幫我妹妹的。不過,考慮到這傢伙惹出了這麼大的禍,所以我這次就理性客觀中立一點——讓你們兩個自己決定吧。」
「所以說,我要救誰呢?」
我看了看我身邊肉體殘破不堪,留在這世界上唯一的依據只有我的靈魂的專家小姐——
專家小姐看了看處於暴走邊緣,維持自我穩定唯一的依靠只有那一小片專家靈魂的我——
「當然是——」
「當然是——」
「——救我啊!」
我們兩個異口同聲的說出來了。沒有任何的猶豫,沒有任何的什麼糾結,沒有任何的道德束縛——
「你的命都是我救的吧!」又一次異口同聲的說出來了。
「要不是我殺了那個怪物,你都等不到你哥過來啊!」
「要不是你出賣了我,我會被那個怪物發現嗎?」
「要不是你派我送死,我會去面對那個怪物嗎?」「要不是我救了你,你早就已經魂飛魄散,屍體已經不知道臭了多久了啊!」
「要不是我救了你,你早就被那個怪物殺死,還當什麼怪異專家啊!」
「誰說我會被那傢伙殺死的啊!那是你自己見義勇為——那是你自己來送死的吧!我需要你救嗎?」
「要不是你把那個怪物放出來,這一切都會發生嗎——你已經害死多少人了啊!」
「我——絕對不會原諒你——你這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那好啊——我也絕對不會原諒你的——你這個自私自利的殺人狂!」
「——這樣啊。」男人揮手打斷了我們的吵架。雖然我們兩個現在完全被釘子給釘住了,不過很明顯一旦放開我們我們兩個大概會第一時間毆打起來——「我大概了解了。你們兩個互相殺死了你我,又互相拯救了對方嗎……真是有夠倒霉啊。究竟是誰害的誰變成了現在這樣,誰又救了誰——這種事我是不擅長去分辨啦。不過——」
他一把手從我的體內把那把「鍾馗」抽了出來。「這樣吧。趁你們還能活動,我把這把刀放在這裡好了,一會我數三個數,然後你們兩個就來搶這把刀,然後去殺死另一個人好了——這樣,勝出者就會得救,然後失敗者會被原諒,這樣是不是很公平呢?無論如何,你們兩個都會要麼得到生命,要麼得到原諒……怎麼樣?很公平的方法吧?」
「.…………………………………」
「那就開始吧。」男人把刀扔到了地上,然後隨手就把我們兩人身上的釘子拔了出來——「準備動手吧。三,二,一……」
沒有一個人動起來。
「喂喂。動一動啊。人生最後的這麼一瞬間,好歹也拿出點活力——至少要讓我看看錶演吧。」男人好像很不開心的樣子:「妹妹啊,雖然你好像已經沒有了雙腿似乎很不公平——不過這位小哥,你至少身體是健全的啊。怎麼也一動不動啊。不會是這種時候突然出現了什麼奇怪的憐憫之心吧?」
「不……你剛剛說到,活下去的傢伙要原諒死去的另一個人吧?」我看著男人說到。
「那我就去死好了——因為我,無論如何,也沒法原諒這個放出怪物的傢伙的。」
「是嗎。」專家小姐也笑了,雖然她已經咳出了血——「我還等著你來殺我呢,因為我也絕對無法原諒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傢伙——就是這樣。我絕對不會原諒一個被我救下然後又背叛了我的傢伙。」
我無法原諒她。
她也無法原諒我。
我不希望被她原諒。
我也不想原諒她。
「這樣啊。」男人似乎也很意外的樣子:「那看起來這真是個倒霉的不行的事情啊——明明有一個人能夠獲救的,結果你們卻選了這麼條路……那就這樣吧。既然你們不想選擇幸運的道路——」
「——那就選擇兩個人都倒霉的結局吧。」
「既然你們兩個沒有辦法互相原諒,那你們兩個就帶著相互的仇恨一起度過這所剩的餘生吧——我既不會修復你的靈魂,也不會修復她的靈魂。但是我會把你的靈魂一人修復一半——把你的靈魂的一半塞進她的身體里去,同時,她的身體里的靈魂碎片也會留在你的身體里。這樣的話,妹妹失去了自己的劍,而小哥你失去了自己的靈魂——從今以後只能對她言聽計從了。從今天起,你們兩個再也無法相互原諒的傢伙就只能生活在一起了——半吊子的怪異和半吊子的怪異專家。明明是專家卻沒有劍,明明是怪異卻沒有靈魂——兩個半吊子就這樣帶著這樣的仇恨迎來最後的結局吧。兩個人一起倒霉的結局——這就是這件倒霉事的結局了。」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男人就掏出了一對雙刀分別插進了我們兩個人的胸口。「輪迴往生之刃「鹿蜀」。這就是我從我那老爸那裡偷出來的寶貝了——也是我被趕出來的原因呢。這樣就是結局了。你們兩個,最後再聊聊天吧。」
「別——別開玩笑了!」專家小姐終於最後大聲的吼了出來:「你的意思是我從今往後都要一直和這個我永遠也無法原諒的傢伙生活下去才行嗎?而且我的刀豈不是從今以後都要在他的身體里了——那我豈不是只能做一輩子的半吊子專家了嗎!不行——我不要——」
「是啊。」我倒是帶著報復的快感說道:「我的靈魂也保存在你的身體里了呢——要是你死了,我就會變成沒有束縛的惡靈呢——這樣的話,我也只能做一輩子的半吊子怪異了呢。真是多虧了你啊——」
「我不要——求求你——殺了我吧——我才不要把靈魂和你綁在一起!」專家小姐終於忍不住了,她哭了出來,我看著她崩潰的樣子,心中反而有了一種報復的快感——
「抱歉。這可是大家一起倒霉的結局啊——我不會原諒你的。」
男人把刀抽了出來。故事就這樣結束了。兩個人一起倒霉了。兩個人誰也沒有原諒對方。所以我都說了,如果有人誤以為關於怪異的故事就是什麼談談戀愛溫暖人心的小故事的話——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這可是怪異的故事啊。怪異的存在,就是讓人倒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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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我從屋子裡醒了過來。
外面仍然是黑色的夜晚——看起來我又一次的昏倒了啊。不過眼前似乎是看起來很精神的專家小姐——看上去這麼有精神我就放心了——我坐了起來,摸了摸自己的身子,仍然是稻草,仍然沒有辦法變成人類,而且這次連完整的靈魂都沒有了——畢竟,為了讓兩個人都倒霉,我的一半靈魂在她的體內呢。
半吊子的怪異說的就是我吧。
至於說道半吊子的專家,她看起來似乎倒是沒什麼改變——我看著她在頻繁的一遍又一遍的刷著手機,似乎也不知道在幹什麼。不過,她的那把「一擊必斬」的鐘馗現在已經屬於我了,畢竟儲存那把劍的靈魂現在只在我的身體里。失去了武器的專家不過是半吊子——但是從那一天起,我就不得不去服從她的命令了。
「喂。別磨磨蹭蹭的了,這裡說好像有一個能讓人自殺的餐廳呢……趕緊去把這種地方消滅吧。」專家小姐似乎還保持著她那樸素的責任感:「快走啦。夜晚可沒有那麼多閑工夫——」
「你還這麼認真啊。」我笑著說道。「你已經再也沒有辦法被人認可了——你可是永遠只能做一個半吊子了啊。再也沒法變成完整的,受人尊敬的,強大的怪異專家了——你就不要這麼嚴肅了嗎,好好當一個學生不行嗎?」
「那全是因為我那個笨蛋老哥的錯——只要殺掉他就沒問題了。」她好像毫不在意的樣子。「等到哪一天——我就能拜託你的束縛了。等到哪一天,我成為一個完整的專家的時候,我就可以——」
還是這個毫不尊重人命的性格呢。「你就要殺掉我嗎?」
「——不,如果殺掉你就代表原諒你的話。」她收好了裝備背上了書包。「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的。」
「是嗎。」我嘆了口氣,一邊從我的體內把長劍抽出來。「那我們出發吧——我和你想的一模一樣呢。」
半吊子的怪異與半吊子的專家又一次踏上了消滅怪異的道路。
這是一個半吊子的怪異與半吊子的專家之間的故事。
這是一個倒霉的傢伙和一個更倒霉的傢伙的故事。
這是兩個絕對無法相互原諒的少年與少女的故事。
這是怪異的故事——與怪異有關的東西,全都會倒霉,才是真理。
就是這樣的,一個倒霉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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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篇計劃中的第四篇。不過,這篇文章很特殊——這屬於「隨性之作」,本來一開始我都是考慮到要不要用連載的方式寫出來的,不過最後還是一口氣發出來了。
所以這篇文章寫的非常隨性——從頭到尾都沒有考慮過劇情,完全就是想到哪寫到哪的故事,導致最後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寫結尾了——然後等我寫完最後一看,草,又抄襲了啊——我想,是個輕小說讀者都知道這篇文章的最後的結局出自於哪裡吧。真是赤裸裸的抄襲啊www
不過這篇文章倒是讓我寫了許多我喜歡的東西。封面是......哎呀呀。我想大家都應該知道出自哪裡了吧?(笑)
下一篇不會這麼隨性了,希望大家還有看下一篇的興緻吧。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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