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港文化遺產連載】之二十六 石達開及其事迹傳說

本篇算是「非遺」了，之前二十五篇都是「物遺」。

一座城市如果有一位出自本土的全國知名英雄人物，無疑則成為一座英雄之城。貴港出了個石達開，一位叫響整個晚清的悲情英雄：從1851年首義於金田，至1911年武昌起義前革命黨人假託石達開之名的詩詞製造反清抗滿思想宣傳鼓吹革命，又直到推翻帝制後的二十來年後，專門紀念這位農民起義領袖的碑亭在他的家鄉建成，中央及地方名流均賦詩題詞，開為前朝農民起義領袖樹碑建亭紀念之先河，一時間轟動國內。可以講，從十九世紀中期到二十世紀中期這長達一個世紀的歷史裡，石達開這個名字一直被不同的特定歷史時期冠以不同的爭議角色：生前從太平天國早期的威震清廷的石敢當，到天國後期輾轉西南以圖第二戰場的末路英雄，就義數十年後在清末被辛亥革命黨人以「借屍還魂」之方式假託石達開之名所作的二十五首驅滿復漢鼓吹革命的詩詞流傳一時，再到民國抗戰前夕又被冠以「民族主義之豪傑」而被地方及中央官方為呼籲全民抗日以圖像石達開當年力挽狂瀾之意，最後到解放後文革前這段時間，則一分為二先是肯定其前期的功勛，批判其後期分裂行為，在十年浩劫中被「四人幫」指桑罵槐對封了諸多如「投機分子」、「陰謀家」、「野心家」、「分裂主義者、「叛徒」等等不計其數的大帽子。由此，在過去一百餘年的歷史長河中，石達開的形象在英雄、草寇、理想神像、民族革命者及陰謀份子中不斷的搖擺，是毀是譽，不斷地被特定歷史時期里被選作古為今用的對象，借題發揮。隨著時代的需要，或者對他加以美化、神化，或者對他加以醜化、鬼化。儘管後來人針對石達開的人格，做過各種各樣的評價，有的人貶他是個人英雄主義，有的人贊他是太平天國唯一的一個英雄，這些評價和議論恐怕都會有些偏執、有些粗放。石達開及其事迹，都產生在特定的歷史背景之下。是非、功過、榮辱、冷暖，當是任人憑說。而所幸的是，時代前進的步伐總是在朝越來越客觀，越來越接近歷史真相發展的車輪下前進，因為，歷史最終都會被還原她本來的面目。

如今在石達開故鄉貴港，可以講已經是找不到任何關於石達開的遺迹了（要講石達開的唯一遺迹當屬宜州白龍洞的題壁詩了），貴縣修志局局長龔政於1933年訪翼王故居時，在奇石那邦村「石達開故居遺迹尚存」，而到1958年貴桂兩地修築達開水庫，曾經石達開故居地的那邦村則由「山裡人家」變成「水上人家」，故居遺迹均早已沉寂於浩瀚的水庫底下，只留下達開水庫之名聊作紀念，當年龔政所題的「漢族輝光」的石刻也孤零地迄立於水庫中的一個小土堆孤島之中。民國人在東湖之畔內給翼王建碑築亭，上世紀八十年代樹一尊全銅雕像立於東湖湖心島，聊表紀念。如今翼王亭及先烈石達開紀念碑四周早已被高大商品樓群所包圍，曾經頭頂藍天的石達開銅像也被一「翼王閣」所安奉在內。這位100多年前叱吒風雲的老鄉，翼王的故事已經從當地人的記憶里淡去了。留下的只有類似地名的標記，如達開水庫、達開高中、達開路、翼王亭，勉強的提醒人們這座城市是這位曠古人傑的悲情英雄的故里所在地。而值得一提的是，1986年在官方重修東湖翼王紀念建築物的時候，研究太平天國史的一代宗師羅爾綱這位貴港人就向政府寫2000多字的倡議書，倡議在東湖翼王亭附近建一座「石達開紀念館」，羅爾綱先生已經逝世15年，他這一遺願早已被世人所談忘。後來，只是修復了翼王亭的名人題字，立了石達開銅像，將鼎建渡船碑三塊碑文築於翼王亭附近。再後來，這一系列翼王紀念建築物附近已成為房地產開發之用地，早已容納不下「石達開紀念館」之立錐之地。而東湖儘管從民國開始作為翼王紀念物匯萃之地，但明顯是缺乏一個文字的載體去體現翼王短暫卻激蕩影響深遠的一生之事迹及傳說，而羅爾綱先生早在二三十年前所力主倡議的在東湖畔建立石達開紀念館無疑是能夠承擔起這個載體的作用，紀念館內可用文字用圖片，用影像資料等方式來介紹這位貴港最傑出人傑的生平事迹，將民國時期歷史名人，像李宗仁、汪精衛、胡漢民、居正、黃旭初、白崇禧、于右任、歐仰羲、黃紹耿、梁岵廬、呂一夔、羅爾綱等人汲及石達開的題詞序文等的的評論題字均復錄陳列於其中，包括梁啟超、高天梅作假託石達開之名作的二十五首詩詞，以及全國其他諸翼王亭的碑文詩刻內容等都複製羅列其間，還有清廷曾國藩、左宗棠、駱秉章等人對石達開評價的敬畏之語，等等等等，這座紀念館會是何等的厚重，何等的熏陶，何等的回味！對本土市民及青年學生來講，又何嘗不是一處極佳的本鄉土愛國主義教育基地？！對建設文化貴港又何嘗不是一面響噹噹的旗幟和招牌！對前段時間市政府所大力構築的城市文化品牌建設培育又何嘗不是一個極佳的本土人文題材！對當前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市政府所力推的金田起義舊址紅色基地規劃項目又何嘗不是一個極期有份量的元素！要知道，太平天國運動儘管是首義於金田，但實際上是發軔於貴縣賜谷村！即如今貴港大圩鎮的長谷村（舊稱賜谷村），乃當年洪秀全投奔其貴縣大圩老表之地，也是其發動拜上帝教早期運動的活動區域範圍之核心地，爾後才波及紫荊山區，隨後首義於金田，揮師北上，順江而下直取金陵，開創十四載中國歷史上農民起義運動的最高峰時期。

關於石達開的故事，大都是蕩氣迴腸，一詠三嘆。石達開在傳統的中國農民起義領袖中，是一個幾乎完美的一個形象。在晚清革命黨人為了宣傳革命的需要，更是將石達開塑造成為一位理想人物，一座高大無比的神像。1863年6月，在大渡河邊，石達開迎來了他的人生終點，天意與人為的雙重阻擋，石達開放棄了抵抗。1863年6月12日，石達開為了保全部下的性命，他牽著自己5歲的兒子，帶著身邊不願意離去的親信，赴向清營。他在向四川總督駱秉章，解釋自己為什麼放棄抵抗，接受投降的時候呢，他說了兩句話，現在聽起來仍然是正氣凜然。他說「求榮而事二主，忠臣不為，捨命以全三軍，義士必做」。1863年6月27日，石達開在成都科甲巷被凌遲處決的時候才32歲，這是一段濃縮了的人生，他在短短32年的時間裡經歷了普通人絕對不會有的跌蕩起伏！在網路上的石迷大本營即是網路上的「石達開紀念館」——翼王坪—石達開紀念堂早在整整十年前由一超級海外石迷所創建，其首頁中的石達開生平簡介高度精簡地概括了翼王的一生，E言每次瀏覽總是感覺彌久猶新，便全文拷錄如下：

「稗史漫傳曾羽化，千秋一例不平鳴」，翼王石達開是太平天國最富有傳奇色彩的人物之一。他十六歲便「被訪出山」，十九歲統帥千軍萬馬，二十歲封王，英勇就義時年僅三十二歲，他生前用兵神出鬼沒，死後仍令敵人提心弔膽，甚至他身後數十年中都不斷有人打著他的旗號從事反清活動和革命運動，辛亥革命黨人曾通過詩歌，小說，繪畫等各種媒介宣傳他的事迹以「激勵民氣，號召志士，鼓吹革命」。有關他的民間傳說更遍布他生前轉戰過的大半個中國，表現出他當年深得各地民眾愛戴。

　　太平軍的高級將領們對石達開的膽略十分推崇，如李秀成談及各王優劣才能時「皆雲中中，而獨服石王，言其謀略甚深」，陳玉成認為太平軍將領「皆非將才，獨馮雲山石達開差可耳」。而清朝方面，曾國藩說「查賊渠以石為最悍，其誑煽莠民，張大聲勢，亦以石為最譎」，左宗棠說他「狡悍著聞，素得群賊之心，其才智諸賊之上，而觀其所為，頗以結人心，求人才為急，不甚附會邪教俚說，是賊之宗主而我之所畏忌也」，駱秉章說他「能以狡黠收拾人心，又能以凶威鈐制其眾」，是「首惡中最狡悍善戰」。不只如此，他還贏得了眾多與他敵對立場的人的敬重，如地主文人周洵在《蜀海叢談》中稱其為「奇男子」，清朝一位貢生在湘軍軍宴上公開說他有「龍鳳之姿，天日之表」，在大渡河畔與他為敵的土司記室許亮儒在私撰的野史中對他的英雄氣概與仁義之風欽佩不已。直到他死去近40年後，站在清朝立場上的著作《江表忠略》之中還有這樣的記敘：「至今江淮間猶稱……石達開威儀器量為不可及。」

　　在有關石達開的各種評價中，最著名的當屬美國傳教士麥高文通訊中的一段話了----「這位青年領袖，作為目前太平軍的中堅人物，各種報道都把他描述成為英雄俠義的----勇敢無畏，正直耿介，無可非議，可以說是太平軍中的培雅得(法國著名將領和民族英雄)。他性情溫厚，贏得萬眾的愛戴，即使那位頗不友好的[金陵庶談]作者也承認這一點。該作者為了抵消上述讚揚造成的美好印象，故意貶低他的膽略。正如其他清朝官方人士以及向我們口述歷險經過的外國水手聲稱的，翼王在太平軍中的威望，駁斥了這種蓄意貶低的說法，不容置疑，他那意味深長的電師的頭銜，正表示他在軍事上的雄才大略和他的性格。他是一個有教養的人，一個敢做敢為的人」。

最後，用史式先生所作的《青史憑誰定是非？——試探百餘年來對石達開評價變化無常的原因》一文中作者最後的的感慨詩句結束這篇貴港「非遺」。

此亭高築臨江滸，水色山光能盡睹，

我來非為片刻游，願歌史事垂千古。

當年天國有英雄，閭里皆稱石相公，

金田起義年十九，羽翼天朝作股肱。

揚鞭躍馬好身手，兩湖三江驅群醜。

群醜驚呼石敢當，望見旌旗皆反走。

揮軍日指下金陵，金陵從此號天京。

鏖戰潯陽寒敵膽，安撫皖贛得民心。

忽聞蕭牆起奇變，骨肉相殘爭未已。

興師靖難見精忠，為挽狂瀾非為己。

揮淚離京出征去，再為天國立新功。

雄師數萬趨何處？西南關山萬里路。

但求天下早廓清，他年兄弟再相聚。

蹈隙走險入荒垓，紫打地前戰船排。

半渡忽見洪波至，峨江水漲浪濤來。

浪擊船頭與筏尾，船沉筏破無不毀。

三軍至死恨難平，不敗於人敗於水。

一渡再渡不成功，大軍久駐糧草空。

忍飢扶病突圍去，趲行群山鳥道中。

前行又驚濤拍岸，退路復遭木石斷。

四壁驚聞垓下歌，殘兵背水拼一戰。

明朝情事有蹊蹺，人妖並馬過涼橋。

緣何三軍盡息鼓，一百年來費推敲。

或雲詐降求免死，礦代英雄寧有此！

無如真相已難明，遂令身後蒙奇恥。

或雲捨命保三軍，主帥單騎扣胡營，

三軍難保身已殉，人間永作不平鳴。

密商奇策成和議，生死毀譽非所計。

詐降計絀血淚流，後世誰人知吾意？

探賾索隱見真情，盡瘁天國一片心。

欲與翼王共起語，使知百載有知音。

豎子成名英雄死，世事不平胡至此！

父老飲泣向我言，言皆翼王愛民事。

折戟沉沙急水頭，千秋遺恨幾時休？

登山怒問山與水，青山無語水東流！

拍於1991年。石達開銅像於1987年元旦矗立於東湖之湖心島上，時由廣州美術學院設計，佛山工藝美術廠鑄造，貴縣建築公司承建。

拍於2006年。下同。

石達開銅像附近原有的廊亭，由市園林管理處於1998年修建，鐫刻著石達開的白龍洞題壁詩，及其他相傳其所作的詩詞。此廊亭已於2011年修築「翼王閣」時被推平。

拍於2012年，下同。東湖綜合整治項目的施工方新疆某企業所建的「翼王閣」，石達開銅像從此告別藍天白雲，告別風吹雨淋日晒。貴港一代人記憶印象中的頭頂藍天，腳踏故土，雙目凝視遠方的石達開銅像形象已一去不復返。

客觀地講，嚴肅地講，如此的石達開銅像與原本巍然屹立的銅像形像相差甚遠甚遠！

通向湖心島的甬橋，與石達開銅像同時建成於1987年元旦。橋頭遠處即是與東湖整合整治工程同步建設的房地產開發項目，物質建設如火如荼，而羅爾綱先生倡建的承載著貴港特質的文化領域內容的石達開紀念館直到先生仙逝15年後早已是杳無此事。又或者，這樣會使貴港遠離悲情城市之虞吧……

後記，2003年，是翼王石達開慷慨就義140周年，當年一篇《晚清最亮眼的英雄——石達開》在網路上風行一時。2013年是翼王就義150周年，屆時網路上又將會有哪一篇紀念檄文問世並廣為流傳呢！？

【楊旭樂文/圖】

原文地址：貴港文化遺產之二十六 石達開及其事迹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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