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的小鳥，你從此失去了翅膀。

她的臉如同一朵凋零的花朵，漫溢頹唐之色，雙眼目光卻異常炯炯。

她緊緊地盯著他的臉，像是要洞穿他的皮囊直抵心靈。他也靜靜地看著她，眼神落寞。

恍惚之間，曾經她許多的模樣都浮現出來，與眼前蒼白到毫無血色的臉重疊——他第一次看到她時她倔強的神情、她讀書時不經意流露的溫柔、她盛怒時瞪大的眼睛、夾娃娃機前活力滿滿的笑容。

她一輩子沒低過頭，沒認過輸。她從不是個好女孩，卻充沛著讓人神魂顛倒的堅韌。她是那樣靈動、頑劣，充滿生命的朝氣，像是不滅的飄搖火焰。

可眼前，她是這世上最單薄的一片紙，即將徹底衰竭。

她的手緊緊握住他的，涼的可怕，不住地顫抖，抖得像個篩子。她臉上有許多汗跡，臉白得像血已經流光。事實也的確如此。

「我要死了，你知道的。」她的聲音都在不可抑制的顫抖。但是卻異常的鎮靜。

他的面部在顫抖，近乎要流出淚來。儘管親身經歷這件事的是眼前的女孩，他卻先於她崩潰了。

「其實有時候，我覺得你也可以柔弱一點的。給我一個機會保護你。」

「可是你也無能為力，不是嗎？」她反唇相譏。

她的眼睛輕輕的閉上，像是稍事休息，他卻怕那雙眼睛再也無法睜開了。

「至少我為你留下了一個女孩。」她開口，「她長大後，也許會有像我一樣的長髮，像我一樣的眼睛，像我一樣的神情，她可以陪你。陪你知道你老去。」

「......別說」他虛弱頹唐的彎下腰，淚水一滴一滴滴在她白凈的臉上。

「那時候我會在一個能看見你們的高處，輕輕對那個女孩說：「你正在做的，是我十八歲以來的夢想啊。」」

他緊緊地、緊緊地攥著她的手。

「好疼。」

她最後的聲音在「滴」聲中消融，屏幕上微弱浮動的曲線變為了直線。從此他的人生失去了她的陪伴和她給予的活力。只能一條直線走下去。

「我們不生了，好嗎？」他輕輕伏在她耳畔說。然後輕輕的抱起她柔弱的身軀，向門口走去。醫護人員跑向了他。他的鼻尖嗅到血的腥香，和醫院消毒水的氣味。

他看見門外的窗口有光。

他突然覺得重心不穩，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