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桂公府
此時的桂公府,可謂是整個京城戒備最森嚴的地方,侍衛們將桂公府重重包圍,尤其是那西院兒,所有男性成員一概不許入內。
「奴才……奴才給皇后娘娘請安!」桂祥夫人跪在女兒面前,靜芬趕緊把她攙扶起來,「額娘,這房裡又沒外人,你我母女何必客氣!」
「夫人,您快坐吧,皇后主子都心疼您了!」靜芬的婢女小穗兒為她搬來了椅子,扶她坐下。
桂祥夫人緊緊握著女兒的手,說:「喜子,入了宮不比在家裡,事事都要當心啊!」靜芬笑著答道:「額娘,這您就放心吧,有太后護著,不會吃虧的。」
桂祥夫人笑了笑,眉頭又皺在一起,她試探著說:「我聽說,今兒上午選秀,皇上……」
靜芬的臉色沉了下來:「您打聽這個做什麼!」桂祥夫人知道這一問傷了女兒的面子,趕緊勸慰道:「好好,額娘不提了,好不好?」
未曾想,靜芬卻主動提起來了:「皇上不過多看她們幾眼罷了,況且太后已為她們指了婚,我還計較這些做什麼。」
西院兒另一邊,夜深了,可那房裡的燈卻遲遲未滅,長敘夫人坐在床邊上,正摟著女兒們輕聲哭泣。
她壓著聲音,斷斷續續埋怨道:「你們能入宮,是額娘萬萬沒想到的……德馨家的姑娘貌美溫柔,你阿瑪說,宮裡那位大公主,選你們本是……」她止住了話,擦了擦眼淚「沒想到,竟出了這等岔子!」
十三歲的珍嬪天真無邪,晃著額娘的胳膊,嘟著小嘴,撒嬌道:「額娘額娘,您快別哭了,我來給您說說,許是皇上一眼就看中了那德馨家的,沒去選那太后侄女,惹得太后不高興了!您是沒看到哇,那太后可嚇人了……」
「珍兒!莫要胡言亂語!」瑾嬪厲聲制止了自己妹妹,她嚴厲地看了她一眼,珍嬪的小嘴便乖乖閉上了,她不服氣地「回敬」了姐姐一眼,小聲嘟囔著:「怕什麼……明明就是……」
長敘夫人打斷她的話,劈頭蓋臉數落道:「你這丫頭如此口無遮攔,不知隔牆有耳的道理嗎?從廣州回京三年了,卻還是這麼沒規矩!進了宮,你要是管不住這張嘴,冒冒失失闖了禍……」長敘夫人又啜泣了起來。
「額娘,您快別哭了,進宮我會好好照看珍兒的!」瑾嬪急忙掏出手絹替母親拭淚。
「額娘,你怎麼又哭了呀,我又不是去送……死……」珍嬪的「死」字還沒說出口,長敘夫人便「啪!」一個耳光扇到了她臉上。
珍嬪捂著臉,愣了一下,便「嗚嗚」哭起來,一旁的瑾嬪也愣了,她趕緊跪下,替妹妹求情,可長敘夫人卻也給了她一記耳光。
珍嬪看姐姐也挨了打,立刻傻眼了,便也給母親跪下了。
長敘夫人站了起來,紅腫著一雙眼睛,悵然若失,她盯著女兒們委屈的臉,說道:「你們,雖是我他他拉氏的榮耀,可從今往後,卻不再是我女兒,我就當沒生過你們……二位主子,夜深了,奴才……要歇息了。」
說罷,長敘夫人拖著步子,頭也不回地走進了裡屋,只剩瑾嬪珍嬪獃獃跪在那裡。
紫禁城裡,張燈結綵,上上下下都忙活了起來。
光緒對婚禮之事一概不管不問,他終日除了上朝,給太后請安,便悶在那毓慶宮,和他老師翁同龢商討政事。
慈禧太后見他如此態度,也沒說什麼,便替他操持起來,專門在宮裡成立了大婚禮儀處,不僅如此,大婚所用的各式珠寶器物,綾羅綢緞她都要一一過目,親自挑選,這場大婚必須體面風光,令天下人艷羨。
十一月初二。行納彩禮,而後在桂公府舉行納彩宴。
納彩宴上,桂公爺的臉因醉酒而紅彤彤的。這些日子,他桂公府的門檻都要被人踏破了,前來拜訪的人絡繹不絕,紛紛向他道喜。桂祥心裡得意極了,日日飲酒作樂:「趕明兒……趕明兒……皇后生個阿哥!我……我……就當……當外公……!哈哈哈哈!」宴席還未散去,桂祥就因不勝酒力,在家僕的攙扶下踉踉蹌蹌回了卧室。
此時的皇后正在小穗兒的陪同下,於園中散步,「主子,您聽,外面那納彩宴多熱鬧,估計這會兒老爺又喝多了吧!」她們聽見西院外一片熙熙攘攘,便停下了腳步。
突然,迎面跑來兩個身影,還伴著嬉笑聲,原來正是那他他拉氏兩姐妹。
瑾嬪看見皇后,慌忙一把拉住還在悶著頭往前跑的妹妹,給皇后行禮道:「奴才給皇后娘娘請安。」
小穗兒給她們也行了個禮,皇后稍打量了一下這兩姐妹,淡淡撂下一句「平身」,便走了。
瑾嬪等皇后走遠了,才起身,可那珍嬪卻早就起身了,她嗤嗤笑道:「姐姐,她都走了,你這是在和誰請安呀?」瑾嬪有些羞怒,她彈了珍嬪腦袋一下:「你這個死丫頭,等日後進了宮我可要好好看住你,免得額娘擔心!」
十二月初四,行大征禮。
前夜,慈禧把光緒叫到儲秀宮,笑著將厚厚一摞大征禮品名單遞給他:「皇帝,你看看,對哀家的安排可還滿意?」
光緒很快便翻看完了,回道:「兒臣全憑親爸爸做主。」
慈禧看了他一眼,說道:「到時候,你可不要覺得哀家委屈了你。」
光緒微微一笑:「兒臣榮幸之至,怎會委屈。」
宮裡派人送來的大征禮品不計其數,太監們穿穿梭梭,桂公府都要放不下了,且不說金銀錢兩,只那裝金玉首飾的托盤就擺了滿滿好幾大桌,各類獸皮絲綢一箱接著一箱,桂公爺直愁家裡太寒酸,連個裝得下的大櫃都沒有。
桂公爺夫人喜笑顏開,她對女兒說:「皇上對你真是上心,看看給了咱們家多少東西!」小穗也在一旁附和:「皇后主子,等您進了宮,有皇上愛著,太后疼著,這等榮寵,可就您獨一份兒呢!」
皇后笑了,她雙頰一紅:「就數你嘴巴會說話!」
桂公爺夫人問道:「皇后,你可曾見過那另外兩位主子?」皇后擺弄著手絹,說:「見過了,不過小孩子罷了。」桂公爺夫人又說:「瑾嬪看著倒老實,不過她那妹妹珍嬪,眼珠子總是滴溜溜轉著,不似她那姐姐。」
小穗兒接道:「夫人您就放心吧,論年齡,咱們皇后主子和皇上年齡最近,那兩位,稚氣未脫,想必皇上不會看在眼裡。」
桂公爺夫人若有所思:「也是。」她繼續叮囑女兒:「咱們皇上也不過十八九的年紀,想必不會那麼成熟,日後你們若是發生爭執,皇后也應多包容包容。」
皇后輕輕挑了一下眉毛,說:「我和皇上自小一起長大,原先是姐弟,現在是夫妻,自會包容他。」
桂公爺夫人點了點頭:「那便好,額娘就不擔心了。」
十二月十五日,深夜。
光緒從睡夢中被王商喚醒:「萬歲爺!快醒醒!大事不好了!」「何事?」光緒揉揉眼,打了個呵欠。
「太和門,太和門走水了!」「什麼!」光緒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慌慌張張套上龍靴,起身朝殿外走去,王商急忙拿了件大氅給他披上。
「備轎!朕要上太和門!」光緒邊走邊喊,整個養心殿一片慌慌張張,太監們趕緊預備轎子點上燈籠,剛站定光緒便上了轎,一群人匆匆忙忙往太和門奔去。
還未到太和門,光緒便看見火光衝天,轎子邊一群群太監宮女一邊嚷嚷著「走水啦走水啦!」一邊拎著水桶一路小跑去救火。
光緒從轎中下來,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心裡甚至有些想笑:「燒了吧,全燒了吧!燒乾凈吧!燒了太和門,看皇后從哪裡進宮!」
這時,慈禧的鳳駕也到了。
「兒臣給親爸爸請安。」光緒行禮,上前攙住她,只見慈禧素麵朝天,臉上滿是細紋,十分憔悴,秀髮未梳,直垂到腰際,已有些稀疏了。她同光緒一樣披著大氅,「親爸爸,您還來做什麼,有朕就夠了,冬夜寒涼,當心凍壞了身子。」光緒關切地說。
慈禧緊緊攥住他的手,眼中亮亮的,她看著太和門在大火中一點點化為焦木,對著無盡的夜幕,用顫抖的聲音喊道:「老天爺!你這是何用意!偏在這節骨眼,放火燒我太和門!」
他見慈禧如此激動,心裡一慌,便趕緊安慰道:「親爸爸,您莫要擔心,朕估摸著是那太和門護軍年老,不小心才讓這太和門走水了。」
慈禧面色十分陰鬱,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火光與慌亂。光緒試探著問:「親爸爸,皇后過不了太和門,大婚一事終究無法禮成,有損皇家顏面,您看這……」
在長久的沉默過後,慈禧眼睛眯了起來,答道:「皇帝大婚,照常進行。」
太和門一事,整個京城都被驚動了,流言四起,說定是因為慈禧太后鋪張浪費,還逼皇帝娶自家侄女,才引來老天爺的懲戒。
桂公爺夫人很是擔心:「老爺,這恐怕不是什麼好兆頭啊!」,桂公爺眼睛一瞪,訓斥起自己夫人來:「你這張烏鴉嘴!有老佛爺在,管他什麼兆頭,都是好兆頭!」
(在下不才,但敝帚自珍,未經本人允許,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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