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女士看了看我,自覺地脫起衣服來 |《2046》2-5&6

心理學上說,人的注意力有限,想著一件事就很難再想其他事。但老林背著乘法表,腦子裡還是會出現吳女士稍稍外擴的胸部,而且揮之不去。

第二章

5

關於吳女士與其他零件的不同,可以補充的一點是,2046年是名副其實的機器時代,那些出了問題的零件都被送來改造;零件們來到這裡,多多少少要受到一些不公正的對待,譬如被佔一些便宜,被摸一把豆腐等等。一般零件都要抱怨一陣,但吳女士對於一切都是逆來順受的態度。

有一次,我把資料丟在桌子上,問吳女士,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吳女士看了看我,自覺地脫起衣服來,每脫一件就疊好放在床邊。我被嚇了一跳,因為我並沒有那種意思。當然,我也沒有阻止。吳女士脫完衣服後就乖巧地坐在床邊,皮膚很白,身材很纖細,腰臀比大約在0.7上下,胸部稍稍有些外擴,讓人看了想用手幫她扶正。總而言之,是看了之後很想佔便宜的那種零件。

大部分零件脫光了衣服之後都很難看,無論男女都耷拉著奶袋,肚子上套著層厚厚的脂肪圈,就算被捆上手腳丟進水裡也很難被淹死。對於這些零件,我們自然沒有想看的慾望,看了之後也不覺得佔到了便宜,正如年輕姑娘的裸體怕被人看到,而八十好幾的老太太不怕一樣,因為前者有便宜可占,後者沒有。

照我的經驗和同事間的經驗分享看來,整個審查的流程可以濃縮為一個場景:一位肥頭大耳、垂著啤酒肚的審查人坐在辦公桌後,盯著跪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女子,問她有沒有什麼要交代。等交代完之後,這位審查官露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說:你這個情況恐怕是要被送去改造啊!女子如遭電擊,六神無主地望著審查官。接著這位男審查官大發慈悲地問:你還有什麼可以交代的嗎?說話間張開雙腿,驚魂未定的女子看到腫脹的襠部,不由張大了嘴……

我想起吳女士的資料上寫著之前的審查者們對她的總結:吳女士態度誠懇,任勞任怨,隨時隨地配合我們的一切工作,不需要被送去改造。這下子我才明白過來:原來配合是這個意思啊。所以我跟吳女士的情況可以概括為:主動的受害者,來者不拒的施威者。

後來,吳女士告訴我說,每到一處改造所,每個審查人員都爭著審查她,有時候還輪換交班,搞得她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每天頂著黑眼圈接受審查。

我聽了以後手腳發抖,這幫畜生!恨不得就要出去跟他們拚命,但隨機又想到,我自己不也是這樣嗎?

吳女士坐在床邊,耷拉著腦袋,眼睛看著自己的雙手,手放在兩腿之間,做著無用的遮擋。這是標準的大家閨秀的坐姿,但除去了衣物之後只會使人們的想像力朝著大家閨秀的反方向發展。所導致的結果是,吳女士作為一個零件,人們看到她,心裡想的是,有很多的壞把式要用在她身上。

這些壞念頭有很正當的解釋:零件可能因為各種各樣的毛病被送去改造,誰知道他們的毛病不是出在性交的過程里呢。下班之後,走在改造所里,穿過這些貼著號碼的房間,就像行走在紅燈區,房間里傳出人們尋歡的聲音。這些房間里,有無數個吳女士,也有無數個老林。每一個老林在向每一位吳女士尋求安慰,做著滿足淫蕩之事。滿足是對老林們而言,吳女士們則被稱作淫蕩。

我從303號審查室里出來時,經常會碰見從305室出來的馬克思。他的鬍子汗淋淋的,散發出一股腌臭豆的氣味。加之他的臉此時紅彤彤的,配上這把鬍子,很像剛從地里拔出來的一根野生胡蘿蔔。胡蘿蔔雖然個頭不高,但說話時總是揚著下巴,好像站在高處,居高臨下地跟老林打招呼:

喲,這麼早就出來啦!

如前所述,零件們要滿足審查人員的一切要求,包括讓他們摸,讓他們睡等等。所以女零件是一種寶貴資源,馬克思把吳女士讓給我,並不代表他有多麼高尚和重義氣,恰恰相反,說明他的卑鄙。有以下兩個原因:

1、馬克思是同性戀,喜歡男零件;2、馬克思認為老林是天閹之人,不能與女零件發生性關係。對於美麗的女零件,只能看不能睡,非常折磨人。

馬克思通過這種方式報復我。我的做法一般是裝作看不見也不聽見,徑自回家。但他下次還會這麼喊,可見我的方法並不管用。

後來我帶著吳女士散步,有時會碰到馬克思和他的零件。馬克思就會對我做出下流的手勢來。他是在侮辱我。老林走在單位里,時不時會遇到這樣的嘲諷,已經能夠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但吳女士也遭到了侮辱,她還不能夠做到習以為常。

我最後沒有對吳女士干那件事。後來吳女士躺在我的身旁,閉著眼睛,在我耳邊輕輕問我:為什麼有便宜不佔。

對此我也找不出個理由來。我是學心理學的,知道人有意識和潛意識之分,譬如人要性交,這是一種本能,所以潛意識裡常有一些壞念頭;儘管人們意識到這些壞念頭可能會壞事,但有些時候還是聽了潛意識的話。

唯一的解釋是,雖然那時候老林起了一肚子的壞水,但我的潛意識不許我這麼做。

6

從改造所出來就是學院路。

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以前在這條路上有很多知名的學院。因為是學院路,所以外觀上很有學院派的風骨,也就是又老又破還很荒涼。但人們提起這個地方都很敬仰,就如鄉紳土豪們對教書先生的禮貌一樣;同時也很敬畏,就如野孩子對教導主任的敬畏一樣。教導主任面對每一個野孩子都懷疑他們在背地裡做些偷雞摸狗的勾當,這也是我們對零件們的看法。

下午六點鐘,我沿著學院路一路步行,穿過成團飛舞的楊絮,走進某個破敗陰鬱的小區,步入某棟建於上世紀的建築,掏出鑰匙開了門。進門之後,我環顧四下,一張餐桌、一套沙發、一台電視和一些配套的物件,然後得出結論:這是一間毫無特色的房子,和小區里的其他房子沒有什麼不同。也就是說,這既可能是我的房子,也可能不是,所以我的感覺就像是闖入了某所民宅。但既然房門的鎖能被我身上的鑰匙打開,就說明這是我的家無誤。

沙發上坐著一個女人,穿著紅色睡衣,披著頭髮,面前散落著一堆瓜子皮,看上去大概五十多歲,但實際上只有四十左右。她是我的妻子。至少電視機櫃左數第二個抽屜裡面那本印有結婚證字樣的紅色小本子上是這麼寫的。

面對我的妻子,我時常會產生一種陌生之感,彷彿一個陌生人闖入了我的家中,或者我闖入了一個陌生人的家中。但這兩點都不太可能,因為陌生人不會在看到我之後把瓜子皮往地上一吐,說:趕緊把這兒收拾了。等我找來掃帚收拾完之後,又說:飯呢?

據我的妻子和同事所說,我曾經歷一場嚴重的車禍,失去了所有的記憶,其中也包括我和妻子的過往。

我做好飯之後,我們就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吃完飯之後,她命令我去把碗洗了。洗完碗,我走進卧室。她從床上起來,趴到梳妝台上,脫下睡褲,把屁股對著我,說:來吧。

我沒有什麼興趣,按照女零件們的評價標準,她就屬於讓人看了不想佔便宜的那一種。但假如我是她的丈夫,這就屬於我應盡的責任。於是我就在她身後運動起來。這樣強行操作的結果是,我的小兄弟有點抬不起頭來。妻子發出不滿意的聲音:快啊快啊。

老林只有咬牙堅持,同時感到呼吸不暢,小腿快要抽筋,心裡的念頭也很矛盾:恨不能早點結束,又不能早點結束;要是能在其他地方,做著其他事情就好了。恍惚之間,我發現自己走進了一間審查室,也許是303號,也許是304號,但還是在干著那件事情。吳女士撅著屁股跪在我的身前,忍耐著喉嚨的聲音。等她一回頭,卻是一張陌生女子的臉。我抬起頭,從鏡子里看到是馬克思的臉。

我甩了甩腦袋,擺脫了亂七八糟的念頭。按照醫生的囑咐,閉上眼睛,默背起九九乘法表來。醫生說這樣可以轉移注意力,也就是轉移我對妻子的注意力。心理學上說,人的注意力有限,想著一件事就很難再想其他事。但老林背著乘法表,腦子裡還是會出現吳女士稍稍外擴的胸部,而且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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