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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雷:大紅之後,心事很多

文 / 聽潮

落拓江湖,自甘寂寞。

夜闌人靜,舉杯邀月。

樽中的酒已經空了。

小樓上的燈已經暗了。

百無聊賴的獨坐,忽然想起了趙雷。

他一定就在這城市。

長夜過半,月色消逝。

大風從西吹到東,我從城南繞城北。

小巷裡時不時傳來老貓的干叫,街頭上鋪面霓虹燈都滅了。

此刻的趙雷會在哪裡呢?

趙雷自然在趙雷應在的地方。只不過他既不在客棧,也不在酒吧,而且剛唱完歌大紅之後,自然也不會馬上去出席各類專訪。那麼,如此星辰如此夜,他不跟朋友在一起,又跟誰在一起呢?

想到朋友,我再次折回大冰的小屋。

門是鎖著的,小屋裡一片昏暗。

今夜不知為何,店早早就關了。

這本是意料之中的,但再見此景,還是遺憾。

有緣無緣,一切隨緣,我又何須執著呢?

佇立半響,沉吟片刻,終於還是準備返程了。

然而,就在我轉身的剎那,忽然聽到有聲音從風中傳來。

有人在說著含糊不清的話,有人在細細的抽噎,不知是誰站不穩摔了一跤,還有人打起呼嚕在做著春秋大夢。

再細聽,猛然間發覺竟是在頭頂上。

我笑了笑,輕輕一躍,縱身上了屋頂。

還未站穩,一陣勁風驟然襲來。

一閃,堪堪避過。只聽一塑料製品啪的一聲,碎成幾塊,一電池滾到我的腳邊——原來是個話筒。

面前出現了四個人。

一個扎著頭髮的男人在打著呼嚕,一個一臉江湖氣的青年在輕哼著不知名的歌,一個少年抱著吉他沉默不語,還有一個女子在流著眼淚。他們自顧自的,旁若無人。

而我的身邊,卻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中年人,滿臉的落拓寂寞,但眼神中有一種掩蓋不住的瀟洒俊逸,簡直是古龍筆下活生生的浪子。

浪子懶懶道:飛檐走壁,夜入人牆,來的恐非君子。

我說:彼此彼此,拿話筒砸人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在坐諸位里,可有君子嗎?

浪子笑了笑,盯著我看了看,道:朋友不請自來,所為何事?

我說:在下聽潮,特為尋趙雷……

話還未說完,他有點不耐煩了,雙手交叉在胸前:「閑事少扯,有事請回。」

我看著他,努力回憶著,猛然間想起他是誰了。正準備說話,一女子倒是先開口了:「若是沒事,倒可以留下來喝杯酒。」 她先前流著淚,現在一副磊落爽朗的樣子,完全判若兩人。

浪子不置可否,走回桌子旁自斟自飲。

那個一臉江湖氣的人,不再哼歌了,給我扔來了一瓶酒。

正準備喝,那女子也去拿酒嚷嚷著要喝,抱琴的孩子攔住了她:「酒是穿腸毒藥,姐姐你的身體只怕受不了的」。

那女子嚷嚷著說:「小明啊,我的酒量你是知道的,我又不會多喝。」

「你確實不會多喝,一瓶酒下肚就休克了,當年若不是大冰和雷子他們,你起碼死了不止十次」,睡覺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說完話,隨意吹了幾句口哨,調子是《夢回家鄉》。

我大喜,激動的滿飲了一大杯:「哈哈哈哈,我知道你們都是誰了。」

這位浪子是大冰。

那麼,要喝酒的姑娘自然是妮可,吹口哨的人自然是趙照,抱琴的孩子自然是阿明,扔給我酒的江湖人自然是靳松。

這些人,都已成了江湖中的傳奇。多少青年,至今還在那麼多無酒的長夜裡,想著他們的故事,細數自己的人生。而今夜竟能一齊見到,實在快意極了。

如此緣分,當浮一大白。我給每個人都敬了三倍,一飲而盡。

酒過半響,一時無話。我想大家萍水相逢,不過是一碗酒的緣分,何況今夜我要尋的是趙雷,興至即可。故而面前的幾瓶酒喝完後,抱拳告辭。

轉身的時候,有人叫了一聲且慢。是趙照。

趙照道:「聽潮小友,今夜來尋我徒兒,怎麼說?」

我說:「為一位朋友而來,她讓我給趙雷帶一句話。」

趙照:「哦,什麼話?」

我說:「一句特別的話。」

妮可:「特別的話後面,想必有特別的故事。趙雷現在既不在這裡,不妨告訴我們,我們代為轉達,咋樣?」她說完眼睛眨了眨。

「千萬別客氣,有酒沒八卦,我們是不過癮的,」大冰說道。

我沉吟片刻,說:「那就麻煩大家了。」將杯中新倒的酒一飲而盡,然後開始講那個故事。

這個故事並不複雜,是在我們那個小村莊開始的。

那裡有山,有水,有田野,有花樹,典型的江南小村落。

在這個村落里,我有一位女性朋友,打小就跟別人不一樣。當別的女孩子都在玩跳皮筋盪鞦韆時,她卻和小男孩們一起玩射箭拔河打雪仗;當別的孩子都在家玩小霸王遊戲機時,她卻跑到田裡幫家裡干農活。

有一件事很是有趣:有一次她在車站錢包丟了,後來好幾次都在那裡守著。你說這茫茫人海,守株待兔有個屁用。但她就是逮到了,丟失的東西還真尋回了。後來大家問起原委,她說小偷都是做賊心虛,幾次觀察下來發現一人不對,於是大喝一聲「小偷,別跑」,那小子跑的賊快,追了幾條街才抓住,被她押到派出所時,嚇的跟孫子一樣。

那時候大家都在笑話她是個假小子,說她以後肯定嫁不出去了。不知道是不是這句話的影響,後來她的身邊雖然男性朋友無數,但直到大學都沒有找到一個男朋友。

不過,這些都是她的表面,我知道她其實還有著不為人知的另一面。至少有兩點和他人不一樣。

「哪兩點?」靳松問道。

「其中一樣是舞蝶」,我說。

靳松:「舞蝶?」

我說:「可能有些地方的人沒有玩過吧。這是我們那邊小時候常玩的一個遊戲」,我接著告訴他們「所謂舞蝶,就是在一根竹竿上綁一條白線,在白線上綁一個紙折的蝴蝶,等夏天來臨時,走到花從中,搖動竹竿輕舞紙蝶。那時候花間的蝴蝶會受到吸引,繞著紙蝶翩翩起舞,旁邊的蝴蝶又會繞著第一隻蝴蝶起舞,接著,會有第三隻,第四隻,第五隻……無數只。」

「好好玩,那你們那時候能舞多少只?」妮可笑著問。

「聽潮不會一隻都舞不了吧」,大冰笑著。

我說:「慚愧,那時候我們一幫孩子,不停引著蝴蝶起舞,但最多只能吸引十來只,如果能堅持兩分鐘讓蝴蝶不散,在一群孩子中就可以稱王了。我玩了無數次,從不見她玩。後來有一次,在後山腳下,我無意中看到她吸引了上百隻蝴蝶,一個小山坡來回舞著,竟能堅持半個小時以上,我驚的是半天合不攏嘴。」

「這是神技啊。」趙照打個哈欠,肅然起敬道。

「的確,我當年在鄉村見過那麼多蝴蝶,怎麼就從未想到過呢?」阿明說。

「這麼說來,我們的雷子,當年在北方的衚衕里,真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嘍。」大冰道。

聽著他們如此說,我長嘆了一聲:「一個人普通一點有什麼不好呢,我的那位朋友,後來一隻都舞不起來了。」

「什麼?怎麼回事?」妮可惋惜著問。

我說:「那件事說來話長,簡單來說,和她的第二個特殊之處有關。」

我的那位朋友,最崇拜的人是詩人,她自己也是個詩人。

所有的詩人當中,她最崇拜的是海子。她說將來一定要寫出海子那樣的,甚至比海子更絕的詩。

每每聽到她的豪言壯志,我都不自禁的想起那位絕代劍客燕十三的第十五劍。

燕十三是武林中不世出的劍客,他的奪命十三劍招招奪命。但像極了「既生瑜何生亮」的預言,燕十三的那個年代,還有另外一位獨步天下的劍客,他就是翠雲峰下綠水湖前神劍山莊的三少爺——謝曉峰。

燕十三的奪命十三劍,雖無法還比不上謝曉峰,但他的那套劍法中,卻還有著變化。變化到第十四劍時,已經可以與謝曉峰決一高下。等到他變化出第十五劍時,流水乾枯,萬物失色,天地之間再也無人能夠阻擋。

只是,如果是決高下的話,燕十三確實是勝了;但如果是決生死的話,燕十三卻是敗了。為何結果是這樣?因為燕十三的劍如一條小蛇,後來變成了一隻毒龍,已非自己所能控制。他唯有選擇在勝利的那一剎那,結束自己的生命。

往而不復,最終往往會走上一條不可逆的絕路。雖然海子當年自殺的原因已經無人知曉,但他的詩確實已經接近第十五劍的境界,萬物的生機已然暗淡,後人如果再刻意效仿的話,恐怕連最後一縷生氣都會寂滅,聞到的唯有死的味道。

和海子某種程度上相似的是顧城,他寫了一首《門前》。前八句是:

我多麼希望

有一個門口

早晨,陽光照在草上

我們站著,扶著自己的門扇

門很低,但太陽是明亮的

草在結它的種子

風在搖它的葉子

我們站著,不說話,就十分美好

很美,很美。美的不像話,美的令人窒息,美的讓人不寒而慄。

我的那位朋友,自從寫詩後,橫行逆走。一出手,就是海子顧城的味道。

靳松:「這個確實有點可怕,從這一點來看,你朋友的命途似乎並不太好。」

大冰:「看來人還是不要太複雜的好,就像我們家雷子,平淡,質樸,你看多好。」

妮可有些擔憂了:「快說,快說,她後來怎麼樣了?」

我沒有直接回答,轉頭看了看還在抱琴的阿明,反問道:「聽說你從前說過一句話?」

阿明看著我,等我說下去。

我說:「你說你的理想是『能夠一輩子唱歌,並且通過這個養活自己』。」

阿明:「我確實這麼說過,直到現在我還沒有完全做到。她呢?」

「她也有這樣一個理想。」我喝了一口酒,目視前方:「或許也正是因為太有理想,所以才毀了她。」

我與她是從小就認識的朋友,從小學到高中都在同一所學校里。那時候天還是藍的,日子也總是那麼慢。大家都還在聽著校園民謠,每天不外乎傷春悲秋。忽然有一天大家都大學都畢業了,才真正明白急急逝水,匆匆流年。

日子是這樣過著,好像每一天都沒有什麼不同。但我卻知道她外表雖然明朗,心中卻養了一盆枯草。

上小學的某一年,她父母離婚了。聽說她的父親,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孩子也都有了。先前,她的父親以買二套房為名,騙她母親假離婚,過程中有很多不為人知的操作,來了一個財產大轉移,之後便假戲真做了。你們知道,一個孩子在這世上最大的不幸,首先是來源於家庭的。有寫詩天賦的人,會更加的敏感。

但她卻是個奇怪的人。或者說是一個奇怪的複合體吧。雖然心境一半是灰暗的,這麼多年來日子過的還是一點不含糊。之後畢業,工作上不知為何有種自來熟,一入職場如魚得水。這樣轉眼幾年,倒是混得有聲有色。

只是,表面的平靜之下,畢竟還藏著劇烈的暗涌。很久之後,她終於厭倦了那種生活,辭了工作,來了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她真是個奇怪的姑娘,人家沒錢肯定是家裡呆著,她卻反而刷爆信用卡越走越遠。

這樣一路走走停停,走到麗江古城。有一次,無意中走到了大冰的小屋。

大冰、妮可、趙照、靳松、阿明都在聽著,沒有說話。

我告訴他們,那時候大冰的《乖,摸摸頭》雖已經紅極一時,但她倒未刻意尋訪。只是興之所至,隨意走走,但很意外的來到了我們腳下的屋子裡。

當時屋子裡有人正在唱著趙雷的《畫》,她頗有感觸。不知真是麗江這個城市多艷遇,還是命運冥冥之中的安排,接著她在那裡遇見一個人,心中的那盆枯草,開始抽出新芽。

回去之後,關於未來,她與他作了很多規劃。寫作方面,她決定以自己的一支筆,開一條道。

大冰:「自媒體橫行的時代,眾人都只叫囂著訴說和引領,真正少的是思考和傾聽。外頭遍地都是雞湯,你朋友的路,恐怕不好走。」

當然不好走。

漁父說: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屈原潔身自好,所以寧願自沉江底。

她不是屈原,沒人肯出版她的詩集,為了生存,為了將來的日子,她不再堅執只寫詩歌,也開始寫小說了。只不過她還算清流,還堅持著筆墨良心而已。

只是,歷來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一件事情的不幸之後,往往後面會跟著更大的不幸。

人真的是很奇怪。明明自己的事情都料理不清,但卻偏偏喜歡依據自己的想法,來給別人安排的一條所謂的正確道路。或許因為他們太過平凡吧,所以反而堅守著平凡是福過活。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沒有歷經滄海之後,不會真正懂得平凡。

她和他的婚姻,受到了雙方父母的激烈反對,自己母親聲淚俱下的教導也就罷了,對方的父母說求求她放過自己的兒子,這又該如何作答。她和他被村人拉到祠堂里跪著,要求對著祖宗發誓絕不結合。為何會鬧到這番田地,其實也僅僅是因為村人堅守同姓不婚,這是什麼年代呢?究竟是有原則好,還是沒原則好呢?

她的那個他,最愛念著《菜根譚》里的一句話:天地之寒暑易避,人世之炎涼難除;人世之炎涼易除,積心之冰炭難去,去得此中之冰炭則滿腔皆和氣,自隨地有春風矣。可是此時心中的冰炭如何也除不去,內心煎熬無比,在入世與出世的關口徘徊,長嘯暴走。之後,很久都沒有消息。

不知道她是從頭到尾都沒有真正抗爭過,再或許是真的累了,她沒有再去見對方了。很久之後,她才聽說他有一次為了伸張正義,背著一把未開鋒的八面漢劍赴會,被街頭混混砍死了。

一種與生俱來的無奈襲來,她準備提筆寫點什麼,卻發現在自媒體圈混久了,生花的神來之筆已被上天收了回去。一日跑到兒時的山坡上去舞蝶,卻發現連一隻都舞不起來了。

那時候,她有一種奇妙的感覺:感覺自己要睡著了。若她醒來,文字便慵懶的睡著;若她沉睡,文字便馬上一個個蘇醒。

李商隱說:我是夢中傳彩筆,欲書花葉寄朝雲。一個人,或許只有在生命最關鍵的時候,才能領悟自己最看重的是什麼。

昔年謝曉峰陷身重圍頻臨絕境時,想到的不是一生中的往事和榮辱得失,而是燕十三的第十四劍。

既然一個劍客,最看重的是劍,那麼一個詩人,靈魂深處影響最大的或許就是詩。

有一天,當劍客失去了所有不能再握劍,而詩人也失去了所有不能再寫詩時,對於他們而言,人生又有什麼意義呢?

其實,生命本就是不斷的受傷與復原,這些也不過就是尋常百姓經歷的事情,換做芸芸眾生中的任何一人,都可以走出風雨泥濘。但她是詩人,令人悲哀的又是個現代詩人,所以她的命途,和常人終究不一樣。

那件事之後,她一個人獨自去海子墓前,將她自費出版的詩集一本本撕開,一頁頁燒盡。再之後,她只留下一句話,從此消失在江湖裡,再也沒有任何音訊。

「啊……?」妮可的眼圈微微有些紅了,嘆了嘆:「唉,世上為何總有那麼多的不幸?」

阿明放下了琴,喝了一杯酒,幽幽道:「或許有些想法不要太高遠的好,或許理想和現實還是分開的好。」

靳松一臉凝重:「或許吧,有時候做一個凡人,也並沒有什麼不好。」

趙照黯然道:「只可惜有些人一些坎過不了,往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大冰沉默片刻,說:「一生之中,總有些事當時看得無比重要,後來想想,其實也真的無須太過執著。」

我說:「我記得你以前說『趙雷不紅,天理難容』。」

大冰長嘆一聲:「我確實說過這句話,現在我準備收回來。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一切應該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趙照道:「雷子終究是走出來了,我們還是該替他高興,但我更慶幸的是雷子始終還是雷子,他和傳說中的不一樣,也和粉絲期待的不一樣。」

大冰的目光很深遠,忽然說道:「故事講完了,你朋友托你帶給趙雷的那句話,該和我們說說了。」

那是一句趙雷和大冰異常熟悉,卻又完全想不到的話。

他們都在大笑著。

夜色闌珊,樽中的酒又空了,我也該走了。

回去的路上,走了一段路,微微有些冷了。

過一個路口時,忽然發現一人從地下通道出來。灰色的T恤,藍色的牛仔褲,一頭不長不短的頭髮,拖著一把吉他,看起來是收工了,想不到正是趙雷。

求之不至,不求自至,世事往往如此。但我見到的是這樣的趙雷,忽然發現什麼都不必再說了。

這時候,小巷裡老貓的叫聲漸漸睏倦了,街頭的路燈也都熄滅了,東方隱隱泛起了魚肚白。

擦肩而過的時候,身後忽然又響起了那熟悉的歌聲,在經久回蕩,他在唱:為寂寞的夜空,畫上一個月亮。

文 :聽潮,公眾號:聽潮論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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