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老劉

（以下內容全是他媽瞎編，你要是當真了別找我。）

老劉這輩子最愛乾的事情：幹活，罵人，吃豬頭肉，喝酒。

誰都沒想到，牛犢子一樣健壯的老劉最後竟然死在他最大的愛好喝酒上。

去年年末，和家人視頻時突然聽到了這個消息，說老劉喝酒喝大了，走了。聽罷，百感交集。今天終於抽出些時間來寫點東西紀念一下他。

老劉和我母親這支有些親戚關係，是我叔叔的拜把兄弟，年輕時代恰逢改革開放，老劉和三個兄弟喝了血酒，結為兄弟，南下闖蕩，這一去就是三年多，回來的時候就剩下了三個人，老劉身上纏著紗布，臉色蒼白，帶著個女人，回來了。後來拆去了紗布，留下個碗大的疤。聽老人說，這是槍傷，那三年去了哪裡，幹了什麼，三個人隻字沒提，只是回來後，給沒回來的兄弟立了一座墳，奉養雙親。

雖然不知道去幹了什麼，但是回來之後三個人都有了錢，老劉一直喜歡鼓弄機械，所以開了一個修理鋪子，先開始修農機具，後來也做些裝修，也賣化肥之類的東西。轉過年跟帶回來的南方女人結了婚，日子漸漸的上了正軌，但是老人們都在說，老劉回來後性情大變，變的不愛說話，一天天的悶頭修車，乾貨，給別人蓋房子，造傢具，幾近無所不能。

老劉回來後，沒事就去村裡面小混混那兒去找事，有兄弟倆叫大個和小個，為人很操蛋，兄弟倆放羊為生，但是經常放任羊吃別人莊稼，也不管，為人混蛋的很，這天老劉騎著摩托車來到兄弟倆家裡面，說兄弟倆的羊吃了自家的莊稼，一定要人家給只活羊，兄弟倆肯定不幹，索性三人打了起來，倆人不是老劉的對手，被老劉狠揍了一頓，臨走還是抓走了人家一隻羊。自從老劉回來後，附近幾個村子流氓混混都敬而遠之，村裡面的小孩也不敢造次。

我叔叔回來後在縣城開了家飯店，漸漸的有了些起色，但是畢竟和三教九流打交道，漸漸的惹上了一些麻煩事，突然有一次回來和老劉還有另一個拜把兄弟喝了一頓酒，第二天三個人帶著幾個人進了城，這一去就出了大麻煩事，雙方你來我往，另一個兄弟被對方埋伏廢掉了，老劉火氣壯，帶著人就衝過去了，雙方大戰，老劉重傷，幸虧我叔帶著後來的兄弟們拚死相救，總算有驚無險回來了，只是臉上多了幾道嚇人的大疤。這樣僵持了一段時間，雙方握手言和，但是我叔叔覺得這樣下去不行，索性就投奔了一個東北沿海城市的朋友做起了海鮮生意。

日子一天天好起來，但是老劉還是時不時的幹些大家都不能理解的事，話說村委會在山上種了好些樹，種了好多年，老劉回來後總是琢磨著去偷這些樹，大家都勸，這個不行，這個犯法，老劉一拍桌子，弄政府的，犯什麼法！後來找不到人干，老劉帶著兩個兄弟，傻子和柱子，傻子愣頭愣腦的，智商一直不咋樣，從小吃了上頓沒下頓，只能跟著老劉打打雜。柱子身高190體重200多斤，像一座小山一樣，說話悶聲悶氣的老是招人笑話，所以很少說話。仨人一起去偷樹，選了一棵最大的樹，結果樹是砍倒了，但是車太小，把樹截了但是又太沉，仨人廢了驢勁半個多小時弄了一截上車，氣的老劉跳下車踢了傻子好幾腳，把傻子踢懵了，當場氣哭了，老劉趕緊下車哄，結果傻子氣性太大回家了，這下可好氣的老劉暴跳如雷開著車往回走攆傻子。開了一半車壞在半路，沒辦法又要修車，第二天，村委會發現了有人砍了樹，還有一小截樹扔在村子路中間，村支書一大早氣的開著村裡面的大喇叭罵街：「相親鄰居們注意了，全體村民同志們注意了，昨天晚上是哪個驢逼日的去偷樹了......」

沒幾年，我們家也搬到這個城市，漸漸的再也沒有了東北的消息，突然有一年，大約是2005年左右，海邊的生意突然不好做起來，傳說是來了一群海霸，漁船上岸後，打撈的某些種類的魚蟹只能按照遠低於市場價格賣給他們，這極大的影響了我叔叔的生意，不僅幾次交涉未果，叔叔的手下還被揍了幾次，突然有一天家裡面來了一群人，為首的是老劉，再次進來的是瘦子，瘦子是老劉的小時候的玩伴，書念得好，人也聰明，但是因為家裡太窮，上完了初三，瘦子自己燒了高中錄取通知書，開始倒買倒賣，後來因為出了一些事，求老劉幫忙，漸漸的就跟著老劉合夥幹了。再進來的是小軍，小軍年紀不大，當時也就17.8歲，最後進來的是柱子和傻子。

幾個人嘩啦一聲把門打開，嚇了我一跳，老劉手上拎了個手提包沒放下，柱子拎了兩個綠皮口袋，柱子扛了一個大包，幾個人進來後就找廁所，我媽就把我領到屋子裡面，隨後我叔叔進來了，跟老劉說：「我不給你打錢了嗎，讓你坐軟卧過來，你非他媽坐硬座，多雞巴累啊。還有你把那玩意藏褲襠不怕把鳥子崩掉了啊」老劉一邊把他那個鞋帶做的褲腰帶繫上，一邊斜著眼說：「操你媽逼的，錢那麼雞巴好掙啊，」。隨後我爸悄悄把一包東西悄悄藏在狗窩裡面，把狗拴在廁所旁邊，接著高傻子從口袋裡面拿出一整個豬頭，兩扇排骨，一堆豬蹄子，豬肘子，那天晚上結結實實吃了一頓，記憶尤深的是，老劉喝了兩斤白酒，結結實實睡了一覺，呼嚕打的廁所邊的狗一夜沒都沒好，幾個人白天在我家打撲克，看電視，晚上出門，突然有一天，狗窩裡面的東西沒了幾個人也沒了，第二天上學的時候，聽說昨晚碼頭那邊出了事死了人，當晚回家，發現幾個人沒了。

後來知道老劉那時候已經極其有錢了，除了修車鋪，還有一個不小的養豬場，還和瘦子在縣裡面開了個超市，只是老劉不信銀行，誰也不信，只把錢放在家裡面，自己焊了一個大鐵櫃，上了十把鎖，不過後來聽說，鑰匙老丟，老劉每次只能拿著大鎚開這個柜子。

從那件事之後，隔了幾年，當時拜把子兄弟裡面剩下的哪個兄弟因為癌症去世了，我們都回去了一趟。發現老劉還是像當年一樣，事無巨細都要親自上陣，給老頭老太太修水管，安暖氣，也基本都不多收錢，收割成本費就行。十里八鄉都有什麼事情都要老劉出面解決。老劉的養豬場效益一直很好，經常是供不應求，但是每年過年前，老劉總是要求留出幾頭豬來，老劉親自殺，按照最低價賣給街坊鄰居，老頭老太太，年前這幾天老劉頂著一臉疤瘌咧鬍子拉碴嘿嘿直樂。

但是老劉也有人不能理解的一面，有個地質勘探隊要在附近勘探，老劉知道後，就開著他那輛外表是麵包車的一開又冒黑煙又響的「車」去攆人，後來自己太忙就讓小軍帶著傻子騎摩托車去攆人，搞的村委會過來找老劉：「這是咋回事啊。」老劉說：「要勘察也行，得給錢，給村裡面修條路，就讓勘探。」最後勘探隊不堪其擾，給了村委會2000塊錢，村委會跟老劉好說歹說，人家給了修路的錢了，這才作罷。

老劉一直想要個兒子，結果前三個全是女兒，因為跟鄉鎮的領導關係都很好，計劃生育辦也不敢造次，終於在40多歲年紀要到了一個兒子，就因為這個事情，整個縣的什麼計劃生意獎沒了，鄉鎮領導氣的站在老劉門口罵，老劉一邊幹活一句話不說，讓傻子使勁唱歌。鄉鎮府領導越罵越凶，傻子越唱越動情，最後鄉鎮府領導氣的摔門而去，老劉趕緊讓小軍給送了兩扇排骨去。

這幾年年紀越大老劉越不愛出門，常常是自己在院子裡面幹活，十里八鄉的破車擺了一院子，還有各種暖氣，水管子，各種水管子，總是有干不完的活。經常是干到12點多，喝點酒，等身上熱乎乎的了就在自己的小棚子裡面睡一覺，也不用脫衣服，小軍和傻子在旁邊幫忙。冬天越來越冷，老劉的酒也越喝越多，直到年前。

老劉走的太急了，聽醫生說是因為酒喝了太多，血壓太高，腦子裡面的毛細血管爆了，身上一點毛病都沒有，真實太可惜了，我叔連夜開車往東北走，走到一半，瘦子打電話說人已經走了，早上8點，天降大雪，十里八鄉老頭老太太冒著大雪，趕著驢車的，騎摩托的，開著車的，來了好幾百人，老劉祖籍山東，按照傳統，5歲的長子站在房上帶著哭音大喊：「來家了！來家了！」痛徹山谷。所有江湖事，人情事，從這以後，皆化為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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