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第六十七節——殺生

銀電穿梭,殘影未消,真身已落,鷹厲公從天而落的一擊,竟似凝成一道從雲端筆直延展的銀線。

天地一線牽。

恍惚有洞穿大地之勢,勢不可擋。

但巨木囚籠外,一層青色光幕無聲凝成。

展翅縱退中仍在觀察這裡的楊凡眼神微動,這層光幕青鳥學子再也熟悉不過,那是青鳥天幕!

比之前籠罩整個學府的天幕要小得多,但也同樣堅韌。

鷹厲公化身的銀線在此稍稍一滯,像銀針扎破氣球一般,穿入了光幕中。這所謂堅不可摧的青鳥天幕,在他面前便如薄紙一般脆弱。

但就在這一滯中,一切已經不同。

就在這一滯中,謝天行與風鷹侯已經完成了腿爪交擊,雙方俱是一震,平分秋色。但謝天行借力一轉,竟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縱身而返,一手按住了風鷹侯的利爪,一手握拳狠狠擊去。

與軀體巨大的風鷹侯相較,謝天行直如幼童一般。但他這一拳砸向鷹腿,竟有神靈擊天柱之勢。

風鷹侯殘忍冷哼,被攻擊的鷹爪運勁如鋼,準備生吃這一擊。同時振翅而起,要帶著謝天行直撞雲天,幾乎同一刻,另一隻利爪兇狠拍來。

蒼蠅雖然狡猾,但觸之則死。

在他的計算中,他還有時間。捨棄一半的肉身鷹羽,青侯要攔下,至少需要三秒。

而他一爪打爆謝天行,只需兩秒。

一秒的時間,足夠他振翅遠走。

更何況還有鷹厲公瞬息即至。

他有什麼理由輸,有什麼理由失敗!

面對如此危局,謝天行竟不思閃避,仍一意孤行般地砸落重拳。

砰!

重重的拳頭砸在鷹腿,骨裂之聲如此清脆。

這一聲,是風鷹侯的斷骨之聲。這一聲,也是風鷹侯早有準備的、為謝天行留下的死亡之聲。

利爪拍落,眼看便要將這可恨的白髮男人拍碎,以傷換命。

風鷹侯卻心中忽然一驚。這種交換,這個白髮男人為什麼會坦然接受?

利爪懸在半空,強大的氣壓吹得謝天行滿頭白髮都向後飄飛。只要再進一點,他就必死無疑。

然而謝天行卻只是面無表情地轉身,直盯著那強大高貴的銀鷹。

靑幽如月彎刀正如電趕來,卻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靈性,筆直墜地。

風鷹侯的鷹眸驟然一亮,又瞬間灰暗下去。

在他背後,鷹羽遮掩的不起眼地方,一支翠碧長槍,扎進了他的身體。

槍尾握在那個削瘦的男人手裡,他身上密密麻麻插滿了鷹羽,傷口遍身,猙獰可怖,但他的表情卻如此平靜。

是的,風鷹侯捨棄一半的肉身鷹羽,其瘋狂凌厲,即便是青侯,若想攔住,也至少需要三秒時間。

可他若不攔呢?

便任這千刀割肉,便由這萬羽穿身,我只出一槍即可!

從頭到尾,風鷹侯只中了一槍。

但就是這一槍,將他的生機徹底埋葬。

此槍,名為殺生。

青侯也轉頭看向怒不可遏的鷹厲公,沒有再看風鷹侯一眼。無論他生前有多麼囂狂,屍體是不需要被注意的。

那隻銀鷹停在了巨木囚籠被他打破的那一面,冰冷刺骨的殺機一絲一絲地滲透出來。

青侯仍面無表情,幾根青碧藤條從倖存巨木上繞出,支撐著他的身體。他單手握槍,槍上挑著風鷹侯。

於此同時,他另一隻手,拔起插在身上的鷹羽,傷口蠕動,飛快癒合。他注視著鷹厲公,一根一根地拔著,不急不緩,彷彿能拔到天長地久。

而他身後的參天巨木,也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

一個是阻斷了風鷹侯逃生機會的謝天行,一個更是親手擊殺了風鷹侯的青侯。然而鷹厲公冷眸如寒電,竟只是對他們一掠而過。

他直直地盯著青鳥廣場的盡頭。

那裡,只立著一座巨大的青鳥雕像。

此時雕像周身,正不斷發出裂響。

青侯和謝天行固然強橫,但為他們創造擊殺機會的,還是那一道恰到好處的青鳥天幕。

而天幕的主人,似乎正要登場!

一聲清啼。

說不出的歡欣,道不明的喜悅。

好似破殼而出,有如重見天日。

這橫屍遍地的青鳥廣場,好像突然變得色彩斑斕。

透出一股,無情的生機。

就好像白骨千里,春風依舊吹過大地。

那好似熔鑄而成的金屬基座,悄然成齏粉。金屬的外殼碎去,一隻青鳥低頭梳羽。天青色羽翼合在身側,在陽光下光華亮眼。體態優美而威嚴,雙眸也是碧色如鏡,似有似無地觀照著這世間。

鷹厲公卻回以一聲暴戾之極的鷹唳,瘋狂的殺意再也不肯按捺,近乎鋪天蓋地而來。

僅僅是這突然爆發的殺機,就逼得謝天行身形一晃。

鷹厲公冷聲如鐵,幾乎是咬牙切齒一字一頓:「你竟敢用吾王之子,餵食青鳥?」

青鳥破「殼」而出,有些東西就再也無法隱藏。鷹王之子一向高傲,欲效仿烈山侯闖蕩獸族故事,隻身偷進人族領地,卻在青鳥學府消逝了氣息。

如今青鳥一出,鷹王之子的氣息便再也遮掩不住,分明已成了腹中之物。

接連派出風鷹侯搜尋,甚至不惜付出巨大代價,調動大軍直接越過前線進攻青鳥學府。就連鷹厲公也派了出來,鷹王對這孩子的重視,可見一斑。

如今所有的努力都宣告失敗,鷹王之子確定身隕,而且是以一種如此屈辱的方式,成為青鳥的腹中物。可想而知,鷹王會是何等震怒。而他的憤怒,要用多少鮮血才能平息?

作為獸族八王之一,這幾乎已經昭示著,獸族人族之間,將爆發新紀以來最慘烈的戰爭!

這青侯怎麼敢!

怎麼敢用鷹王之子餵食青鳥?

區區一個侯爵,怎麼敢負起挑動如此大戰的責任?

青侯仍然面無表情,若不是他單手舉著殺生槍,槍上懸著侯爵屍,他就像一個最尋常不過的教授學者一般,不苟言笑,認真呆板。

「我為什麼不敢?」

他問得很平淡,聲音也極尋常,顯得那麼的理所當然。

「好好好!」鷹厲公怒極反笑,「希望你死的時候也能這麼自信。」

「這隻鷹。」一個悅耳清冽的女聲響起,卻是輕輕梳理翠羽的青鳥開口了,她語極隨意:「味道應該也是極好。」

狂風動天,鷹厲公不再說話。言語爭鋒最是無用,勝者不需多言,敗者不能多言。

雙翅微劃,已在青侯身前。

電光火石間,青侯只來得及抖落屍體,將殺生槍豎在身前。

謝天行白髮亂舞,踏空迫至。

青鳥昂首嘯鳴,振翅撲來,鐵爪如鉤,洞敵肺腑。

大戰瞬間爆發。

鷹厲公縱橫來去,化身銀電一線。

而生死,就在一線間!

PS:黎明更新時間,固定在晚上九點半。每周至少三更,有餘力的話,盡量五更。

如果九點半沒看到黎明更新,那準是寫短篇去了。當天十一點看睡前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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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情何以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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