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王》逢魔之刻里的妖怪們，究竟是怎麼來的？

本文系遊民星空讀者投稿：作者—華爛漫　　

對玩家而言，「濃姬」一名即使並不熟悉，也應常有耳聞。身為日本戰國時期著名大名，綽號第六天魔王織田信長的正妻，濃姬與豐臣秀吉之妻寧寧、前田利家只之妻阿松並稱「戰國三夫人」，同比日本的地位雖不及三國時期的貂蟬，但起碼也與二喬相當。

《仁王》中的雪女

　　如此背景下，濃姬自然經常被各種戰國題材的遊戲選中。這不，在《仁王》里她又出現了。不過在這個「惡鬼」橫行的戰國末期，設定中已經在本能寺之變身亡的濃姬擁有了另外一個身份——雪女。在劇情中，濃姬因妖魔之力在現世復活，卻因與織田信長陰陽相隔而陷入絕望。強烈的怨念使她化為「雪女」，將本能寺一帶陷入無盡的雪之地獄。

　　雪女可以說是《仁王》中唯一一個「美型」的妖怪了。仔細研究一下會發現，《仁王》中幾乎所有的怪物都能在日本古代流傳下來的傳說中找到原型。而且不僅《仁王》，在其他涉及到日本歷史題材遊戲中，我們也能經常見到這些現在看來醜陋且設定詭異的妖怪。到了近現代，這些妖怪不僅被日本的遊戲、漫畫、動畫、小說等載體不斷影響再造，還在不停衍生出例如「裂口女」、「如月車站」、「日本校園的七大不可思議事件」等新的神怪鬼奇故事。

• 神道之國

　　由於國土狹小，資源匱乏，日本古時的人們一直是聽天由命，認為是靠大自然的恩惠才延續下來。這造就了這一民族崇拜自然，認為萬物皆有神靈附身的獨特宗教——神道教。這種泛神靈宗教的流行造就了日本「八百萬神明」的獨特觀念，其中甚至有「一粒米上住著七位神明」的說法。

《畫圖百鬼夜行》中的著名怪物「河童」

　　因此，從神道教的角度來看，如何詮釋「神」這一概念，也和中國有不小的區別。《古事傳記》中記載：「凡稱迦微者，從古典中所見的諸神為始，鳥獸草木山海等等，凡不平凡者均稱為迦微。不僅單稱優秀者、善良者、有功者。凡兇惡者、奇怪者、極可怕者亦都稱為神。」神道教敬畏這種人類無法企及的自然之力，而對日本人來說，不論是善神、妖怪、凶鬼，它們的存在都再正常不過，因此一切出乎常理的自然現象，都可以被視為是「神靈作祟」。

　　唐朝時，日本派駐許多遣唐使到中國，學習並引進先進文化。同時，佛教也在這一階段被傳入了日本本土。雖然佛教與神道教的「神鬼」觀有著很大的區別，但在當時唐朝巨大的影響下，有相當一部分宗教書籍進入日本。諸如「百鬼夜行」中國的古老傳說故事，也在這一階段影響了日本，使得這些神靈鬼怪的故事融入到日本的繪畫、戲劇中，進一步擴大了本土居民認知到的神明數量。

噴火車輪中有一張男人臉的妖怪「輪入道」。女人臉就是另外一種怪物了

　　隨著佛教的興起，大量漢字佛經在日本流傳開來。在當時，有一定文化水平，懂得漢字的日本人實屬少數。由於日語和漢語的發音差別較大，所以傳播佛教必須降低文字傳播的門檻。在這樣基礎上，日本平安時代的佛教僧侶開始將日語的發音分解到各個不同的漢字，進而逐步發展成平假名和片假名，最終將日語落實成了日文。

　　作為歷史上第一本日文著作，《萬葉集》就已經收錄了不少關於神靈鬼怪的故事(例如浦島太郎)。除了作為故事被文學等作品收錄以外，某些日語的語源也來自這些傳說。去年上映的動畫電影《你的名字。》里，課堂上老師講「誰そ彼，たそかれ(那是誰)」時有講到，這句話是「黃昏」一詞的語源，「黃昏時天色昏暗，妖怪也在這時活躍起來。見到人形模糊的輪廓，往往要問一聲『那是誰』，以區分是人還是怪。『黃昏』即作『逢魔之刻』」。「逢魔之刻」用來形容超自然時段，是認鬼神最容易出沒的時候，一般人與鬼怪相遇，便是黃昏之時。《仁王》中的「逢魔之刻」關卡，所有的敵人都是傳說中存在的怪物，而且發生時刻只有黃昏和晚上，這是在還原記錄中的日本：史書相傳，平安時代曾是一個人與妖怪共同生活的時代。

《仁王》里「逢魔之刻」關卡只出現怪物

　　神鬼傳說與日本文化同根同源，外加在神道教和佛教的影響下生產和傳播大量神怪鬼奇故事，使得之後日本的文學、繪畫作品題材，以及我們現在玩到的這些遊戲，往往離不開這些妖怪。即使我們已經身處現代文明，但這種對未知事物的敬畏，早已在這個國家根深蒂固。

　　還以「雪女」為例，這種妖怪最早的文字記載是室町時代末期宗祇法師的《宗祇諸國物語》。之後，在經過多次藝術創作後逐漸統一為黑色長髮，一身白衣，能夠散發冷氣，並且會奪取男人性命的美女，其中又以小泉八雲的小說《怪談》中的故事「雪女」最為出名。

《百怪圖鑑》中的雪女

　　據後世考究，「雪女」傳說主要流傳在日本本島的西北部一帶，除了宗祇法師所寫故事發生的新瀉縣以外，還在青森、山形、長野、愛媛等地區有所流傳，根據氣象歷史記錄，該地區在時發的19世紀期間曾有異常的大雪氣候出現。

　　雖然能找到原典，但這並不影響後世對「雪女」傳說的再創作。在萬物皆有神靈附身思想的影響下，各個地區的「雪女」傳說衍生出了眾多版本，並且與其他故事相互融合。例如長野縣部分地區融合了「山姥」傳說，奈良縣的「白粉婆」，這些故事各不相同但都與當地的人文、地理相互結合。我們之前討論《如龍》中紋身文化傳承的文章(點擊查看)中也曾展示了「般若」這種怪物的兩種完全不同的故事版本，同樣「般若」這個怪物也在《仁王》中作為BOSS出現。因此「濃姬」化身雪女的設定看似與原典差距很大，但實際上妖怪很少會與某個特定對象掛鉤，所以像《仁王》這種引用實屬正常。除了大量文字記錄，像《畫圖百鬼夜行》這樣的繪畫作品為神怪鬼奇傳說的留存貢獻極大。我們現在在遊戲以及其他衍生作品中看到的妖怪形象，都是基於這些史料設計而來。

著名日本怪物「般若」在《仁王》里也有出現

　　經過無數的人口相傳、繪圖塑型、文字再造，這些神奇多樣的神怪鬼奇故事才能經歷上千年時間依然經久不衰，最終在各種類型的遊戲中發揮歷史傳說的預熱。只是現如今中國的公司都在做日本妖怪的遊戲，希望未來能有廠商給個機會，讓我們介紹下《山海經》這樣中國古代妖怪故事的機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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