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宮的秘密|傭人眼中的「第一家庭」

2017年1月20日，隨著特朗普正式入主白宮，美國又翻開了新的一頁。在他發表就職宣言的同時，大約100名工作人員正在白宮瘋狂地整理、打掃，他們需要在6小時內送走奧巴馬一家，做好一切準備，迎接特朗普的到來。

白宮，132個房間、147扇窗戶、28個壁爐、8座樓梯、3架電梯，分布在6個樓層里，還有兩個隱蔽的夾樓層——所有的一切，都塞在了這棟從外表看起來似乎只有三層的大樓里。這棟樓，是美國總統制度最有力和不朽的象徵，住著這個世界上最有權勢的第一家庭。全世界都將白宮定義為「第一家庭」的家，但事實上，這些年來，「第一家庭」來了一個又一個，這裡的服務人員們才是這棟房子真正的永久房客。

白宮約有96名全職員工和250多名兼職員工：招待、廚師、花匠、女傭、男僕、門衛、油漆匠、木匠、電工、水暖工、維修工等等。此外，還有20多名國家公園管理局的員工負責打理白宮的庭院。

他們熟知白宮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個不為人知的角落，他們幫助第一家庭打理所有的日常生活，並且在全世界的鏡頭聚焦下低調地工作。每位白宮的官邸員工都能講述許多不可思議的故事，這些故事綿延數十年、歷經了數次政權的交替以及無數次大大小小的危機。他們每天都在活生生的歷史中服務、見證著一個又一個傳奇。

受到《唐頓莊園》的啟發，彭博社記者凱特·安德森·布勞爾採訪了近百位白宮的服務人員，向人們呈現了一個不為人知的世界。

2015年11月，特朗普在做客《周六夜現場》時，他假裝當上了總統，參演了一段搞笑視頻。

如今，造化弄人，特朗普也算是美夢成真，真的入住了佔地僅7.3萬平方米的白宮，開啟他艱苦樸素的晚年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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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公眾想像的不同，居住在白宮裡，第一家庭每月需要支付他們的個人花銷。這是一份數字驚人的賬單——幾乎每一任第一夫人都會請求大管家儘可能節約開支，降低生活成本（當然，特朗普家應該不會。）

比如，第一家庭需要支付乾洗費用——他們需要乾洗的衣服將被秘密送往附近高級酒店的洗衣房。比如，他們需要支付餐飲花銷——不僅包括日常三餐，還包括比如就職典禮當天或是節假日期間前來拜訪的親友的餐飲。

在白宮首席招待沃辛頓·懷特印象里，除了老布希總統的夫人芭芭拉·布希，每一位第一夫人在得知這一點後都感到非常驚訝以及一點點不快。事實上，為確保安全，第一家庭的飲食從採購到製作都必須經過特工部門嚴格的檢查，更安全的同時當然也意味著更昂貴——許多第一夫人都不得不要求在這一項上節省開支，卡特總統一家甚至要求吃前一天的剩飯。

老布希總統和芭芭拉·布希在就職儀式當天

芭芭拉·布希曾舉例她收到的賬單：一個雞蛋：80美分。「比如某某先生和太太吃了一個雞蛋和一片吐司。」

不過，第一家庭不用支付水電費、空調費、園藝、管家、水管工等費用。

當然，這也有例外。小布希當選總統後，儘管芭芭拉·布希已經提前給自己的兒媳、小布希的夫人勞拉·布希打過了預防針，勞拉仍然對為丈夫辦一個生日party所花掉的錢感到頗為驚訝——因為他們需要向那些原本應該在5點下班的員工支付加班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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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總統意味著有諸多特權，比如可以在正式入住白宮後，按照自己的喜好裝飾房間。每一任第一家庭都會對白宮二層的私人居住區進行改造，歷任總統也會在白宮留下自己的印記。

比如，羅斯福總統曾修建了一個室內建泳池，而尼克松上台後就將其填平了，並在上面建造了新聞發布室。1979年，吉米·卡特在白宮安裝了太陽能板。他還為女兒安裝了一個樹屋。而里根入主白宮後做的第一件事，就包括拆掉前任卡特安裝的太陽能板。2010年，奧巴馬又把太陽能板重新裝了回去。

特朗普也不例外，一到任，就馬上把辦公室變了個樣。

不過，這位過慣了奢華生活的億萬富翁自稱不打算重新裝飾白宮。「這是個非常特別的地方，我是來工作的，不打算搞裝修。」他說。

白宮的電工長比爾·克萊伯曾經歷過9次政權過渡，在他的印象里，柯林頓一家的到來是麻煩最多的一次。就職典禮後不久，柯林頓夫婦聘請的室內設計師霍克·史密斯就告訴克萊伯，他需要和其他電工換掉7盞巨大的水晶吊燈——立刻。

「為什麼現在就要弄好？先讓他們搬進來，我們找一天再弄。」克萊伯說。

「不行，總統夫婦希望在他們進門前吊燈都換好。」她回答。

克萊伯馬上到二層的條約廳去更換其中的一盞，這個房間將會被柯林頓用作私人書房。

夫婦二人一從就職典禮回來，希拉里就來到了條約廳。「你會在這個屋子待多久？」她問克萊伯。

「說實話，我覺得大概需要四個小時。」他一邊擺弄已經拆放到地板上的那架精緻複雜的水晶吊燈，一邊告訴她。

「嗯……這可由不了你。」她說完，怒氣沖沖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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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白宮的傭人們來說，他們的任務是盡最大的可能滿足第一家庭的需求，當然，這非常不容易。

在許多傭人們的記憶中，里根總統的夫人南希·里根就是個相當挑剔的人，有著不少「怪癖」。比如她不喜歡女人留長頭髮，要求傭人在她的每一套衣服上貼上標籤，標註購買日期和上一次穿這件衣服的時間。平時吃飯，她要求廚師不能做「灰撲撲的食物」，所有菜品必須看上去顏色鮮艷。

里根總統和夫人南希·里根

每次國宴之前，主廚必須就菜單上的每一道菜徵求她的意見，而她的意見往往會具體到怎樣擺盤：「我覺得烤牛肉應該這麼放。」她會親自指點，「我覺得這些豆子放在這邊會更好看。」然後，一切必須嚴格按照她的要求來。

1982年4月，里根夫婦將在白宮宴請荷蘭女王碧翠絲和克勞斯王子。直到宴會前2天，菜單還沒有正式確定——甜品主廚羅蘭德·梅尼耶已經設計了3款備選甜品，但南希·里根都不滿意，仍要求他再想出一款新的。

桌子的另一邊，里根總統正在吃飯，他插嘴道，「寶貝，別為難廚師了，這道甜品看上去很棒，就用這個吧，很漂亮啊！」

「羅尼（里根總統的昵稱），喝你的湯好嗎？這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情。」南希說。

聽到這話，里根低下了頭，一直到喝完湯，再沒說一個字。

此時的梅尼耶已經焦頭爛額，他不知道究竟怎樣才能讓第一夫人滿意，直到南希自己想出了一個創意：用糖做出一個花籃，每個花籃里放3朵糖做的鬱金香，花籃旁邊再配上幾塊餅乾。但她不知道的是，製作每一朵花都需要幾個小時，而廚師需要準備15份這樣的甜點，這時距宴會只有2天了。此時的梅尼耶已經焦頭爛額，他不知道究竟怎樣才能讓第一夫人滿意，直到南希自己想出了一個創意：用糖做出一個花籃，每個花籃里放3朵糖做的鬱金香，花籃旁邊再配上幾塊餅乾。但她不知道的是，製作每一朵花都需要幾個小時，而廚師需要準備15份這樣的甜點，這時距宴會只有2天了。

「里根夫人，您的主意非常棒，我覺得做出來一定會非常漂亮。但是我只有2天的時間了。」梅尼耶為難地對她說。

她微笑地糾正他：「羅蘭德，在宴會開始前，你還有2天2夜的時間。」

梅尼耶只得開始夜以繼日地工作，終於按照要求、按時完成了甜點，南希·里根非常滿意。宴會結束後，梅尼耶非常激動，他甚至想，自己應該感謝第一夫人，如果沒有她的挑剔，自己一定無法完成這個不可能完成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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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某種程度上說，白宮的服務人員們是第一家庭親密的夥伴，他們見證著總統一家最真實的喜怒哀樂。

2009年1月，奧巴馬宣誓就職，在就職舞會結束後，夫婦二人回到白宮開始享受他們在這裡的第一晚。當沃辛頓·懷特在深夜上來送一些文件時，他們還沒有準備睡覺。

「突然，我聽到奧巴馬總統說：『我來弄，我來弄。我現在知道怎麼弄了。』然後，音樂響了起來，是靈魂音樂天后瑪麗·布萊姬的歌。」這時，兩位新住客已經換下了正裝，總統穿著襯衣，第一夫人穿著T恤和運動褲。懷特回憶道，總統突然一把將第一夫人抱過來，在布萊姬的熱門歌曲《真愛》（Real Love）的伴奏下，「他們跳起了舞」，講到這裡，懷特頓了一會兒，然後才繼續說：「那是你能想像到的最完美、溫馨的場面。」

「我敢說在這個房子里，你還從來沒見過這種事吧？對不對？」奧巴馬邊和夫人跳舞，邊問。

「坦白說，我從沒聽到這層樓上放過任何瑪麗·布萊姬的歌曲。」懷特回答。

他不太確定奧巴馬夫婦到底在那兒跳了多久的舞，不過很顯然，夫婦二人打算好好享受一下這個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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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些最黑暗的日子裡，白宮的服務人員們也一直陪伴在第一家庭左右。

1998年對柯林頓一家顯然是不同尋常的一年。在與萊溫斯基的性醜聞鬧得最凶的時候，有3-4個月的時間，柯林頓每天只能睡在卧室旁一個書房的沙發上。而那段時間的希拉里極度消沉、憔悴，整天宅在屋裡，有傭人回憶道，「當你走到2層（私人居住區），那裡的氣氛就像是停屍房。」

後來，柯林頓被允許回房睡覺，但夫婦二人仍時常爆發激烈的爭吵。傭人曾無數次聽到二人之間大聲的咒罵，希拉里曾朝柯林頓大喊：「你這個愚蠢、愚蠢、愚蠢的混蛋！」還有一次，一名女僕稱她在卧室的床單上發現了柯林頓的血跡。柯林頓為此縫了好幾針，儘管他堅稱是自己不小心撞在了衛生間的門上，但沒多少人相信這一說法。「我們非常確定，她用一本書砸了他。」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傭人說。

「如果那時候有誰遞給她一隻平底鍋，她一定也會用它砸過去的。」希拉里的政治顧問、好友蘇珊·托馬斯曾在弗吉尼亞大學一個口述歷史項目的採訪中這樣說道，「在我看來，她從沒想過離開他（柯林頓）或是和他離婚。」

傭人們大多非常同情希拉里的處境，他們竭盡自己所能給這個身處漩渦中心的女人一點點安慰。沃辛頓·懷特回憶說，他曾把遊客和各種工作人員清走，讓特工們離得遠遠的，好讓第一夫人能在泳池邊享受幾個小時的獨處。他說，能有機會幫助柯林頓夫人，「對我而言意義非凡」。

希拉里最喜歡的一道甜點是摩卡蛋糕，「你可能難以想像，那時候我做了很多很多摩卡蛋糕。」甜品主廚羅蘭德·梅尼耶回憶說，在許多個下午，希拉里都會給廚房打電話，用一種幾乎小到聽不見的聲音請求道，「羅蘭德，今晚我能來一塊摩卡蛋糕嗎？」

柯林頓一家和甜品主廚羅蘭德·梅尼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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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宮史上第一位非裔首席招待史蒂芬·羅尚看來，奧巴馬夫婦對白宮眾多的管家、傭人「不太適應」。對於這對入住白宮前不久才還完學生貸款的年輕夫婦來說，白宮傭人們提供的超一流服務讓他們有些緊張。

他們需要慢慢適應這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但他們也始終小心翼翼地保持著清醒的頭腦。毋庸置疑的是，這對第一夫婦很清楚他們獨特的歷史地位。

2011年，米歇爾在一次採訪中說，她的大女兒、當時13歲的瑪利亞已經開始自己洗衣服了。事實上，她早早地就給女兒們提出了明確規定：這些傭人不是為她們服務的。她會認真提醒女兒們，「別習慣了其他人來幫你們鋪床，這是你們該做的家務。」

米歇爾要求花匠將第一家庭私人居住區裡布置的所有花藝都做上標籤，這樣她和女兒們就可以學到不同花卉的名字。她還要求一位母語是法語的管家和兩個女兒講法語，以幫助她們練習。

2009年，為了慶祝奧巴馬一家入主白宮後的第一個聖誕節，花匠斯坎倫做了兩個小小的聖誕樹分別放在了瑪利亞的衣櫃和薩沙的壁爐上。11歲的瑪利亞非常喜歡，第二天，當斯坎倫再去查看聖誕樹時，他發現了一張便簽，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跡寫著：「花匠：我非常喜歡我的樹。如果不是太麻煩的話，我能不能要一些燈掛在我的樹上？如果太麻煩就算了，我理解的。」她的落款是一顆桃心。

「你告訴我，我怎麼能不往樹上掛上燈？」斯坎倫笑著回憶道。

和奧巴馬夫婦一樣，柯林頓夫婦也很重視對女兒的教育，非常注意不讓切爾西被慣壞了。切爾西經常告訴廚師，不用管她，她會自己做晚飯：通常是芝士通心粉。她上大學之前，希拉里專門拜託廚房給切爾西上廚藝課，希望她能多給自己做些營養均衡的食物。

2008 年奧巴馬歷史性的勝利，標誌著美國歷史上的一個重要轉折點。白宮的許多非裔傭人十分激動，因為他們從沒想過自己在有生之年還能為一位黑人總統服務。而在今年之前，不少人已經在期待，希拉里能夠美國第一位女總統的身份再次回到白宮，他們希望再次為她服務，不過這一次，他們沒能如願。

摘編自《The Residence：Inside the Private World of the White House》by Kate Anderson Brower

翻譯、整理：YF@米格爾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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