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其然| 梵高:這是個充滿誤解的世界,卻還是想愛她
文森特·梵高,《耳朵包紮著的自畫像》,1889
Van Gogh, Self-portrait with Bandaged Ear, 1889
大多數人眼裡的梵高,都是這幅畫的樣子。
1888年的冬天,法國普羅旺斯的阿爾勒市,發生了一件震動現代藝術史的大事:
一位紅頭髮的外國畫家,在當地的紅燈區一家妓院門口,把一件鮮血淋漓的包裹遞給了一個名叫瑞秋的姑娘——裡面裝著他自己的耳朵。瑞秋嚇個半死。
所有的官方證據都證明:
他割下了自己的耳垂,把自己的耳朵交給了一名妓女。
這個說法,無疑是符合了大家對梵高的印象——瘋狂、自私、下流。
甚至還有人考證,是因為那個姑娘在一次說笑中,說想要梵高的耳朵,梵高才會這麼做。
一下子,梵高簡直成了狗血劇情的男主角。
我們都知道梵高為什麼割耳朵——
他將畫家保羅·高更視為知己,兩人卻無法相處,一次激烈的爭吵後,梵高割下了自己的耳朵。
夠瘋狂了。
人們將他們的關係拿來非議、八卦,也不少見。
唯獨不想關心切實的線索。
文森特·梵高,《獻給高更的自畫像》,1888年9月
Van Gogh, Self-Portrait (Dedicated to Paul Gauguin), Sep 1888
1888年9月,梵高把這樣的自己獻給高更,
好像在說:我確實狀態有些不好,但我會度過,我還珍惜和你的這段的友情。
保羅·高更,《畫向日葵的畫家》,1888年12月
Paul Gauguin, The Painter of Sunflowers, Dec 1888
而對此,高更是這樣回應的。
畫中的梵高顯得萎靡無力,又認真得讓人發笑。
高更和大多數人站在了一邊,世上再無一人理解梵高。
所以,當梵高割下耳朵的時候,人們只是關注他的瘋狂,不關心他的處境。
把割下的耳朵送個妓女?是挺像一個精神錯亂的人做出來的事。
再說,作為故事的結局,香艷、出奇,再好不過,不是嗎?
誰關心事實?
比如,誰會關心,「瑞秋」究竟是誰?存不存在?
來源於紀錄片《割耳之迷》 2016
19世紀的法國,妓女們都處於國家管理之下,屬於合法的特殊工作。花名冊上都有記錄,但唯獨沒有「瑞秋」這個名字。
除非,她不叫瑞秋。
時間回到1888年的阿爾勒接頭,警方開始調查這隻血淋淋的耳朵。「我沒記住這個妓女的名字,但她的藝名是加比(Gabby)。」
來源於紀錄片《割耳之迷》 2016
這位警員很可能弄混了妓女的真名和藝名,但卻把最重要的信息透露了出來——這位「瑞秋」,其實真名叫「加比」。她於1952年去世。享年80歲。
那麼在1888年時,她才18歲,和當時普遍30歲以上從事特殊行業的妓女們比較起來,她太過年輕了。她不是妓女。
所以這個故事的真實版本,應該是這樣的:
1888年,有一位化名瑞秋的姑娘來到阿爾勒地區,可糟糕的是,她被瘋狗咬到了腿,在短短20天里打了18針。當時的紅燈區紙醉金迷,特殊行業需求極大,瑞秋卻選擇了在妓院做一名女清潔工——她痛苦、她貧窮,但是潔身自好。
梵高在報紙上看到了這則新聞,他被她感動了。
1888年12月的一晚,梵高搖搖晃晃走到了妓院前,把帶血的耳朵交給了瑞秋,說:「請務必保管好這個包裹,留下這個紀念品,作為對我的回憶。」
他不是要嚇她,他是想通過這個方式告訴瑞秋:我和你一樣身處痛苦之中。
但瑞秋覺得這個人,瘋了。
梵高想把自己的善意送給這個世界,然而這個世界拒絕這種方式。
失望的梵高把自己送往當地的精神病院。在那裡,他畫下了自己包著紗布的自畫像。
文森特·梵高,《耳朵包紮著的自畫像》,1889
Van Gogh, Self-portrait with Bandaged Ear, 1889
這幅畫里的他,耳朵被白紗布包著,嘴唇緊抿。這次,他選擇獨自抵抗痛苦。
他不再將自己獻給他人,而是獻給畫布和顏料。
他在精神病院的那一年一共畫了150張左右的畫;之後那一年,也就是他生命的最後一年,幾乎一天一張。
其中包括了不朽的名作《星夜》和《向日葵》。
文森特·梵高,《向日葵》,1889
Van Gogh, Vase with Fifteen Sunflowers, 1889
文森特·梵高,《星夜》,1889
Van Gogh, The Starry Night, 1889
一個評判,一句流言,總是太容易。
無論是18世紀,還是如今的互聯網,傷害是因為人性,不是因為工具。
人們急著蓋棺定論,而不是去努力看見另一個人的心——唯一真實的心。
那些和這個現實世界格格不入的人啊,總是活在痛苦的誤解中。
他們頭破血流,但仍然愛著這個世界,用純真和善良去愛,也用痛苦去愛。
畫中的向日葵,離上帝那麼近。
梵高是誰?
一個冒失的成人,但卻是善良的孩子。
一個最後還是不得不把善良和愛,畫出來的人。
時間不會誤會他的畫。
如今我們站在這些畫作前,看到的全是生命的赤誠。
就像從沒有受過傷的赤誠。
「 讓我安靜地作畫吧。如果那樣還是瘋子,那真的太糟糕了。」——文森特·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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