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盡頭烏斯懷亞:所有去南極的船都從這裡出發

這裡是相遇之地

也是隨即告別之處

| 姚謙

攝影 | 姚謙

去南極的決定是在非洲做的。

三年前波札那旅行時,與一位遊歷豐富的長者聊天——他的護照里蓋滿了八十幾個國家的入境章——若選擇最難忘的旅行,或想再去一次的地方,他說,只有南極。

只因「那裡幾乎不是人間」。

最初我以為是形容「美麗」的驚嘆,經他仔細分享才略略明白:其他所有旅行經驗都是地球的一部分,唯獨南極,彷彿與地球無關,它是獨立的,絕對的,不可重複的。它不在人間範疇。

「那北極呢?」我問。

「同樣冰天雪地,卻有著不同氣息,你去了就知道!」

於是,我決定去南極。

如今只要出得起錢,到外太空旅行都不算難事,何況南極。非洲第一高峰乞力馬扎羅,普通旅行者早可藉助商業服務登頂,南極也不例外。抱著去南極的想法,我只是在眾多旅行服務公司里找著適合自己的旅程。極地行走的船,年年在北半球冬天、南半球的夏天啟航,旅行公司提供的服務很容易就能辨出好壞高低,再花點時間做一下預算,去南極不是難事。

很快,我通過熟悉的旅行公司選擇了一艘即將建造完成的法國游輪,一年之後便是南極首航。其間,我盼著新船下水,繳了訂金、等著旅行公司把計劃送來,不費力氣。

這也造成出發前我並未做好功課,即便旅行公司給了我三本相關書籍。我總以為對南極算是了解了,這一年看了無數BBC的極地影片、關於南極的科學研究報道,還有時不時在各平台露臉的照片(這年頭把極地暖化和企鵝整合成商業廣告,也是一股擋不住的潮流)——我以為這些足夠了,只等著實踐。

出發後才發現,閱讀得來的知識與親身經歷還是有差別。別人的經歷是過去,自己的經驗卻是當下。

*2016/12/14搭上南極處女航le lurial

這大概是我最遠的一次旅行,遠到我不敢回想自己是如何抵達又如何回到家中的。前後三十多個小時,也只是到達布宜諾斯艾利斯,從這裡飛到烏斯懷亞還需四小時。後者是阿根廷最南方的小港口,所有往南極半島的船均由這裡出發,它們穿過西風帶駛達南極半島,一般需要近兩天時間。算起來,整個單程大概五天。

當我抵達烏斯懷亞的時候,忍不住用「天涯」來形容它——它在地球邊緣棲息,看似孤僻,卻不冷淡。聚集在此的人要麼往南極而去,要麼剛自南極而回(後來知道還有一群攀岩、登山愛好者也在這裡)。因此,小鎮沉澱著暫別人間與返回人間小小接駁的歡愉氣氛。

這裡與智利交界,又是港灣,又有高原。在其不多的街道上,每走幾步便會見到各色臉孔,來自世界各地的年輕背包客,翹首等待最後一刻的廉價促銷船票,他們用耐心換得便宜的賬單;還有臉上刻滿風霜的長者,也許是科研學者,也許是航行海上半生的船員,他們在這往返人間的渡口暫時休憩。我看到了小小的、彼此交錯的人生兩端。

開往南極半島的船,每年只在短短兩個月的夏季行駛。等待一張廉價船票,被穿梭的人群描述成美夢成真的傳奇。但實際上,更多的是失望而返。我聽聞有一位年輕人,為了等待一張買得起的船票,在烏斯懷亞青年旅館住了好幾個月,盤纏用盡後只得在街頭游唱掙取生活費,最後也沒能上船。

對於一個已經買好船票的人來說,去南極之初,烏斯懷亞只是我不在意的過境地。但經過兩天西風帶的大風浪,自南極半島歸來,它卻變成了我的一個平靜渴望——當風浪漸漸退去,遠遠望見平地,烏斯懷亞安靜地在眼前揭幕,不知為何,我竟如此雀躍。

*春光乍現的世界盡頭烏斯懷亞

船停泊一夜,隔天才驅車去機場返家。我在港口散步,重拾腳踏實地之餘,那些曾經閱讀、聽聞過的關於港口的寂寞,一點一點在周圍次第綻開——微雨中的海鷗、看海的船員、遠泊港外的漁船,還有成排纜繩柱攜著碼頭燈光一起伸向比格爾海峽,每一盞燈都是春光乍現里的最後一個燈塔。這裡是相遇之地,也是隨即告別之處,莫怪見到的每張臉、每隻飛鳥或每朵怒放的花朵,看起來都是孤獨。

是的,烏斯懷亞是天涯了,南極自然就不在人間範疇。

作者簡介:姚謙,華語流行樂壇著名詞人、製作人,代表作有《魯冰花》《我願意》《如果愛》等,並一手打造出庾澄慶、李玟、蕭亞軒等歌星。音樂之餘,他喜藝術收藏,也提筆寫作,已出版書籍《相遇而已》《品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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