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江湖遇到margin call，巴菲特信徒查爾斯這樣挺過股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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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是《香港是我的「提款機」：一個巴菲特信徒的港股18年》的下篇

2015年8月底，我在香港紅磡見到查爾斯時，這位擁有18年股票投資史的「老江湖」正處於「越跌越興奮」的狀態。8月26日，A股從高位連續下跌，跌破3000點，查爾斯專註耕耘多年港股亦愁雲慘淡。然而，堅信「人家恐懼時，我就貪婪」的查爾斯，卻用自己的真金白銀，走著巴菲特的路——當周他就淡定完成了千萬級別的H股買入。

時隔半年，橫跨了一場蒸發掉5萬億美元市值的股災，以及上至中央部門、國字頭金融機構，下至大小券商基金、中小股民的監管「大地震」後，4月初的一天，我懷著無可救藥的好奇心再次拜訪查爾斯。

此時此刻，A股依然在3000點左右苦苦徘徊。中國經濟轉型前景不明、金融改革途徑看似愈發坎坷，人民幣貶值預期下資本流出壓力加重，此情此景下，2015年股市的歌舞昇平感覺像是「夢一場」。

查爾斯輕聲細語，笑容盈盈。跟半年前那個處於興奮買入狀態的他比，此刻他似乎風平浪靜，波瀾不驚。

在他18年的投資生涯里，查爾斯既擔任操盤手、分析員、風控師，又擔任會計、出納。自1997年以來，他在港股的投資收益率超過了巴菲特的28%。

然而，回顧起這半年的投資歷程，查爾斯卻開門見山，承認自己「犯了錯誤」，首當其衝的錯就是「買入得太早」。

錯在買入得太早

查爾斯從2015年8月上證綜指跌到3000點左右時開始買入H股，一直持續到2016年春節。

中國股市經過2015年夏天的暴跌後，曾於2015年底回升至3600點。但2016年又進一步惡化，於今年1月跌破2015年8月股災低點，並於1月27日觸到2638.3點。

在這樣的走勢下，查爾斯感覺自己太早出手，「節奏沒有掌握好」，因此「買得越來越慢」，甚至遭遇資金報警。

查爾斯多年來熟練使用資本市場的槓桿，通過抵押股票和債券，向香港的證券公司和銀行借錢買股票。

但2016年1月底，查爾斯遭遇到了近20年職業投資生涯里第一次"margin call"（「追加保證金通知"，指結算所或經紀公司在客戶的保證金水平低於最低保證金要求時，通知客戶增加保證金）。

被Call之後，查爾斯不得不賣出一些沒有或者很少抵押率的股票及債券。

到了2016年2月春節前後，查爾斯發現A股和H股的差價進一步拉大。於是他開始賣出A股倉位，買入H股。

市場一跌再跌，讓查爾斯再次深刻理解到其「不可預測性」。面對不可預測的市場，堅持「不做差價、不猜股價」的他，能做的是努力把自己的資產擺放在一個「最適當、最舒服」的位置。

這半年來，查爾斯一邊操作，也一邊在反思：行走江湖多年，風格一向謹慎的自己怎麼會犯買入太早的錯？

「我認為自己是受到了去年市場情緒的影響。」2016年4月的這個上午，穿著紅色運動鞋，休閑襯衣的他和顏悅色地告訴我。

2015年清明節前後，H股由於內地資本快速湧入爆發了一波大幅上升的行情。那段時間，查爾斯跟朋友們對港股的未來進行了熱烈的討論。大家紛紛認定「港A股」時代即將到來，個個「歡欣鼓舞」。

他說：「當時覺得香港股票一定會和內地股票接軌，這有個相當大的上升空間。」

這種過度樂觀的情緒影響了他的判斷：「現在回過來看，那個時候應該清醒點，甚至賣出一些股票。」

查爾斯和其他投資者們翹首以盼的港股盛宴並沒有來臨。港股短暫的上漲行情很快就隨著A股股災的到來偃旗息鼓。

不僅如此，隨著股災深入，港股里許多中資個股的跌幅比起同類A股有過之而不及。

在短短几個月時間裡，跟查爾斯持倉密切相關的港股「國企指數」就從去年最高的15000點，跌到了今年2月初的7500點不到，這導致他的市值急劇縮水。

「沒跌到一半，但也跌得很傷人。」他說。

查爾斯認為港股里的國企股這種「漲得比A股慢、跌得比A股凶」的現象違背邏輯。作為篤定的價值投資者，在自己財務狀況不崩潰的情況下，查爾斯選擇堅守：

「市場就是這樣的。你說它失真也好，錯誤也好……不是我能控制的。但我相信有一天大家會醒悟過來。會達到某種平衡。」

我對中國信心足得很

查爾斯的財富人生始於投資港股，特別是港股里的國企股。

內地企業1993年左右，從青島啤酒開始，陸續在香港上市。當時很多人都不太敢去碰。查爾斯在內地長大，在銀行和基層都工作過。他對內地企業的運作熟悉，因此早於很多人當上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2001年到2002年左右，查爾斯曾以比巴菲特還低的價格買入了中石油。他賺得最多的兩支國企股票是鎮海煉化（HK01128）和兗州煤業（HK01171），都是1元出頭買入，前者兩年後10元多私有化了，後者最高衝到30多元。

經歷過2015年中國股災，面對中國經濟轉型的迷霧重重，外資的撤離，查爾斯的投資策略並沒有動搖。

「我對中國的信心足得很。」他說。

查爾斯對中國經濟的信心表現在他對處於轉型、苦苦掙扎中的能源類股票的堅定持有（他目前的持倉中，包括中石油HK00857、中石化HK00386、中集安瑞科HK03899、崑崙能源HK00135、兗州煤業HK01171等）。

哪怕很多支股票凈值跟他買入時比已經折半，盈利不斷下降，查爾斯也毫不動搖。

他認為煤炭和傳統能源行業的持續低迷「不符合邏輯」，因為這些是關係到「國計民生」的行業。他堅信，雖然這些公司現在很痛苦，但在國家調整，該下崗的下崗，該補貼的補貼後，剩下的骨幹企業還是會有出頭之日。

「我是價值投資嘛，我就等它穿越周期。」他說。

查爾斯對周期性能源股的信心部分來自他之前的成功操作。

2010年到2011年左右，他曾在電力行業表現很差的時候，大量買入電力股華電國際：「1塊多買，9塊多賣的。一直賣下來，現在還有些沒賣完。」

當時買電力，現在買煤，這其中的投資邏輯一脈相承。

現在的查爾斯認為電力股應該賣完，「因為跟能源股比，已經沒有核心競爭力」。

查爾斯翻開自己的賬本，給我看他記得密密麻麻的手工賬。你如果仔細看，可以看到在市場相當惡劣時，查爾斯賣出和買入了哪些股票，也可以看到買單盤是越掛越低。

查爾斯今年將繼續購買債券。雖然他做債只有兩三年，但經歷過去年「起死回生」的「佳兆業」事件，查爾斯認識到境內和境外對國內債市的理解存在差異，這意味著潛在的套利空間。

2015年1月，佳兆業集團（HK:1638）在深圳數十處房產項目遭調查鎖定。隨後公司主席、副主席以及首席財務官等多名高管相繼離職。這一事件在二級市場上迅速引起連鎖反應，佳兆業的五隻離岸債券價格跳水，快速變身為「垃圾債」。

查爾斯去年以均價90元買入的佳兆業債券，一度跳水到32元，但現在已經「起死回生」，跳到了80多元。

查爾斯說：「西方企業破產經常。國內企業破產幾率沒有境外投資者和評級機構看得那麼痛苦，內地政府還有個搶救啊，亂七八糟的找錢的事情。比如佳兆業，它最後還是要解決，要收場。」

隨著今年許多地產債紛紛轉回內地，尋求更便宜的資金，查爾斯今年開始購買工業股債券。他用30多元的成本買入了一些安東油田（HK:03337）的債券。

「我就賭它不垮嘛——30多塊，垮了也就垮了。」查爾斯說。

沒有輸家的遊戲

查爾斯童年撿過煤炭渣、經歷過文革、當過建築工人。1977年中國恢復高考時，他在工廠里工作，憑著小學學歷和薄弱的底子跟不少高中生一起報名競爭。

1979年，在連續準備高考兩年後，查爾斯考上了四川財經學院（現在的西南財經大學）。用他的話說，那以後，「人生就比較順了」。

作為被教育改變了命運的人，查爾斯近年來對辦教育情有獨鍾。2010年，他在成都創建四川長江職業學院（目前有一萬名學生）。兩年後，他又在香港創辦非盈利機構——「四川之友」協會（香港）。

在香港和成都擁有雙重據點後，查爾斯開始考慮以一己之力，為陸港交流做一些實質性的事情。他決定從青年學生的互動互訪進行突破，開始辦青年學生的民間交流。這一辦就停不下來。

僅是去年一年，「四川之友」協會就就組織了600多名來自四川不同院校的學生來香港交流，邀請了300多名香港同學去內地參觀實習。

查爾斯確保交流活動為公益性質，同學們只需要支付很少的路費。為了讓學生住得舒服，查爾斯在香港尖沙咀買下一套物業，親自裝修、改造，用於接待內地學生；他還在成都四川長江職業學院內，建立了專用於接待赴川交流的香港同學的宿舍。

每當內地同學來到香港，查爾斯都會親自帶他們去看香港的大街小巷，帶他們去逛中環、看港大。在中環，他跟同學們坐在香港終審法院的階梯上，給他們講解香港的法治傳統。偶爾，他也跟同學們聊聊八卦。「我知道的八卦比同學們還多。」他得意地說。

雖然每次帶同學走的是一樣的路線，但查爾斯總能找到不同的靈感，講出不同的故事。

今年清明節，查爾斯正好帶著一群來自農村的同學參觀中環，遇到放假在中環休息的外籍勞工。

「我就跟同學們說，你們父母從前也是跟他們一樣的狀態——背井離鄉，他們才是中國的脊樑……我希望你們畢業後，能把父母接到身邊一起生活。」

許多同學聽到這，忍不住眼睛濕潤了。

內地同學們離港返鄉前，查爾斯會邀請大家回到「四川之友」協會的辦公室，並邀請香港本地的學生跟他們一起座談、討論。

查爾斯愛跟年輕同學們聊天。訪港交流的學生在離港前都會到「四川之友」協會與他進行溝通。

查爾斯說，自己是「風險厭惡型」，之所以鍾情教育，是因為這是一個沒有輸家的遊戲。不管是學生、社會、政府，每個參與者都是贏家。

「他就是真心為學生好，看到學生有成長有所得就很高興，很有成就感。」查爾斯的女兒、四川之友協會總幹事Teresa告訴我。

Teresa擁有倫敦帝國理工大學金融工程學碩士和香港中文大學法律博士。去年年中，她從香港一家頂級律師事務所辭職，加入「四川之友」協會。

Teresa眼睛大大，笑起來甜甜的。跟查爾斯工作半年後，她對既是父親又是同事的查爾斯評價「褒貶摻半」，說他有「強迫症」、「有點完美主義」、「聽不進去意見」。但同時，她也承認父親的人格魅力：「同學們只喜歡查爾斯，他的故事多，聊得大家團團轉。」

這半年來，比起黯淡的股市，緊繃的陸港關係更讓查爾斯感到焦慮。他認為解決矛盾，實現正向互動，急需雙方直面溝通，要靠年輕人感染年輕人。

他說：「你不能把他們的眼睛遮起來、耳朵塞住，必須讓他們親自去看，去了解——沒有其它辦法」。

查爾斯的投資觀

1、經濟、股市、股價總是會以超乎你想像和預測的方式運行，要做的是：把你的資產放在你認為最熟悉、最舒服的地方，並保證在最惡劣的情況下不爆倉。

2、三個不可預測：經濟不可預測，股市不可預測、股價不可預測

3、對此我有三不政策：不問股價；不猜股價；不作差價

4、當你按自己的認知買入股票後，就沒有其它什麼好做的了，劃十字架吧。

5、股票跌多少你都要認，抱怨後悔無需也無用。同樣，股票漲十倍都是我的，我不會覺得漲得不好意思。

6、投資考的是獨立、理性、耐心和韌性。有時候感覺考的是人性，是對金錢、財富、享受、成敗、榮辱等等人生觀的一種態度。

如果你想了解更多查爾斯的故事和他的投資準則，請點擊閱讀交易門對他的首期報道：《一個巴菲特信徒的港股18年》

本文作者春曉是金融紀實新媒體交易門（ID：Tradingmen）聯合創始人。交易門是非虛構寫作的新媒體。我們堅持真實、原創的原則。如果你喜歡交易門的內容，歡迎在微信和知乎上關注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