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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威尼斯的風,有一點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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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尼斯日記》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哦,是獨一無二的。

記得上大學時,每學年如果可能,都會從圖書館借來翻一翻,彷彿是與舊日情人重逢寒暄。去年漢唐陽光推出了阿城文集,《威尼斯日記》自然少不了,也是我最想重溫的。據說無可奈何地做了「技術性處理」,也就是把所謂「敏感」的地方用一個一個方框來代替,我就感到有點興緻索然——反正,不著急去買,也沒有預備出一整塊時間與她長相廝守。

最近又去圖書館,在書架上赫然遇見瘦瘦的、白白凈凈的《威尼斯日記》,立馬抽出來,塞進書包。老實說,新版裝幀「蠻好」的,但我還是忍不住想起作家社那個版本,封面很鮮艷,甚至有那麼一點俗氣,不過「俗」得恰到好處,不多不少。

一擱又是好些天。斷斷續續看。翻到哪頁讀哪頁,應該是最適合這本小書的。果然,當然,必然,還是很妙的,妙齡女郎那種妙。

日記寫於一九九二年,這是五月十二日最後一句透露的:「九月在西班牙的巴塞羅那的奧林匹克運動會上,我們肯定還會看到這種古老的把戲。」(嗯,五月三日日記里說「更何況附近的南斯拉夫真在打戰」,年齡稍長者也會想到那年南斯拉夫硝煙滾滾,而後分崩離析。)日記從「第五月第二日」寫起,其時作者在洛杉磯,第二天就到了威尼斯,說是要寫上兩個月。成書恰是五月二日起,七月二日訖。

第一天的日記就很可觀。主要寫的是洛杉磯連日暴亂,末尾兩段是回憶:

大亂里總是有小靜。「文化大革命」時去東北長春,武鬥的槍炮聲中卻聽得見附近一扇窗被風吹得一開一合,自得其樂。幾個人躲在二樓互相聊初戀,叮的一聲,流彈打在窗子的鐵杆上,折下來鑽進朋友的腦袋裡。因為太突然,腦含著子彈的朋友又說了一兩句話才死掉。

那時我們的鬍子還沒有長硬。

短短几句話,看似平淡,卻極有張力,畫面感還很強。

繼續抄書:

莊子講「無為」,講得精彩,卻做了有為的事,寫了《莊子》。莊子講相對也講得精彩,於是放心講無為,天底下第一等聰明漢。

講哲學,莊子用散文,老子用韻文,孔子是對話體,兩千年來,漢語里再也沒有類似他們那樣既講形而上也講形而下的好文章了。現在是不管有道理沒道理,都敘述得令人昏昏欲睡。間或有三兩篇好的,就一讀再讀,好像多讀就會多出幾篇來。

呵呵,阿城是個妙人。他就像高明的相聲演員,不緊不慢地抖包袱,但觀眾在聽的時候根本沒覺察到「抖」,等他話音剛落,腦瓜靈敏、涵養深厚之輩估計就頷首微笑了,嗯,果然有味。

「好文章不必好句子連著好句子一路下去,要有傻句子笨句子似乎不通的句子,之後而來的好句子才似乎不費氣力就好得不得了。人世亦如此,無時無刻不聰明會叫人厭煩。」這樣的警句當然值得一讀再讀,「好像多讀就會多出幾篇來」。

日記自然是散的,說義大利的歌劇,說威尼斯的水、橋以及相關不相關的電影,說一千多年前的《教坊記》,說卡爾維諾,說葉兆言、蘇童都是連鬢鬍子的胡貌江蘇人,說芝加哥公牛勝了克利夫蘭,說有個叫曹時中的工程師說自己有把握糾正比薩斜塔,說「我不喜歡北京圖書館,甚至不喜歡所有中國大陸的圖書館」,說詩人芒克,說「XXXX,三年了」,說中國菜、中國葯和中國小說,說「下午開始颳風,聖馬可廣場那些接吻的人,風使他們像在訣別。遊客在風裡都顯得很嚴肅」……幾乎真的是想到哪就寫到哪,味道則隱藏在字裡行間,一旦過目,猶如觸碰到機關,一股別樣的氣味就瀰漫開來。

這書只管讀就好了,閑讀最好,就像作者在水城竄衚衕:

假如威尼斯的一條小巷是不通的,那麼在巷口一定沒有警告標誌。你只管走進去好了,碰壁返回來的時候不用安慰自己或生氣,因為威尼斯的每一條小巷都有性格,或者神秘,或者意料不到,比如有精美的大門或透過大門而看到一個精美的庭院。遺憾的是有些小巷去過之後再也找不到了,有時卻會無意之中又走進同一條小巷,好像重溫舊日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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