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成為一個混世大魔王
01-29
「不要變身」老魔王從小就這樣告誡我們。像」飯前便後要洗手「，「用過的東西放回原處」，「不要變身」。這些傳世警言我們一直從小魔王聽到我們變成大魔王，自然爛熟於心。 前面兩句都好懂，後面一句是懂非懂，反而諸多好奇。
我和阿朱自小膩歪在一塊兒，上樹下水比賤鬥嘴，一起鋤強扶弱以大欺小，魔法室里搗亂，大馬路上撒歡，傷天害理的事情沒做過，行俠仗義的事卻是一件沒落下。可這仍然架不住我倆氣勢洶洶要長成溫柔嫻淑千嬌百媚的大魔王的勢頭。我知道你心裡已經在暗罵了，這都什麼跟什麼啊，老實說我當時也是這個反應。阿朱那廝竟然跑來給我說，她要變身了。想我們以前的時候，一堆小魔王圍著老魔王嚷嚷，別的魔王都纏著老魔王要講幾十年前大戰鬼怪的故事，偏偏我倆暗自掐著其中一個軟肉，要她哭著要求聽變身的注意事項。小傢伙兒一堆聽到變身都是一愣，偷偷瞄老魔王臉色，生怕老魔王冷臉生氣。其實大家都有點好奇，不過心虛。誰知老魔王也是一怔，錯愕之間好似心不在焉。之後越長越大，也越來越覺得，那一瞬間失神才是老魔王的常態。
我下意識向她看去。覺得還是記憶中的她美呆了。想必那王子也是後來才瞎的吧。 「你只要接受合適的愛，就也能變身小公主。」她坐下，含笑看向我，姿態頗有些小公主的優越驕傲。「可這並不簡單啊，合適的愛。多了少了都不行。」「也不是不行。你接受就可以的。」她柔聲，拉住我。「不不不，多了我會不舒服，少了我會不安心。」我回笑道，「小公主本來就是因為被人愛才嬌貴，要是自欺欺人，或者委身索求，當個假公主，還不如做我的真魔王。」阿朱像是聽了什麼笑話般，忽然放聲大笑，狠拍一下在我肩頭，「蠢貨，那要是你接受的愛呢」。這一巴掌，打得嚇我一跳，都有些不知所措地回應，「那也得是我接受的人。」回得太大聲，顯得有點虛張聲勢的意思。
阿朱送我到門口，她還是撐著一襲復古長裙，倚在花邊紋路的房門邊。儀容得體，神色關切，叮囑我一路小心。還挺像那麼回事呢。我跨上我的毛驢，背好我的青龍偃月刀，回頭又看了眼她的粉色蕾絲碎花長裙，噠噠提驢而去。還是忍不住掉眼淚。誰不想啊。被人恰如其分的寵愛。誰不知道啊。花裙，蕾絲，鮮花，冰淇淋，蛋糕，紅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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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平日里，一定總是這樣。
「你們都想變身小公主嗎？」老魔王竟然開口講這個，小傢伙們喜出望外，趕緊端直身子，圍得更近。「就是那些穿著粉紅色泡泡裙子，雪白絲襪，亮亮的小皮鞋，頭髮長長的，也有卷的，又瘦又高，笑起來很甜的婊子嗎」其中一個興高采烈的說道，忍不住伸出手比劃。話音剛落，另就有一個就大聲反駁「什麼婊子，你還不是婊子，她們有好的婊子的。」「對對對，我就認識一個，又漂亮又可愛」其他小魔王也是爭先恐後說起來，「對啊對啊，好喜歡她們的花裙子，長得也好看」，好看個屁，我覺得有些小公主還沒有阿朱好看。「好羨慕她們啊」。「我們也可以變身小公主嗎？」周圍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出聲的那個把頭埋得低低的，只看著自己身上的小小的鎧甲，看不清表情。我看到老魔王笑了一笑，伸出手摸了摸那魔頭，攬回懷裡，「傻孩子，當然可以啊」，老魔王仍然笑著，輕撫著那魔頭，昏黃的爐火映著她俊美的輪廓，柔軟的髮絲，像光環。「我們只要接受合適的愛，就都能變身小公主。」這麼簡單？
「不不不，這並不簡單」，像多年以前一樣，老魔王對著爐火漫不經心的一一回答我。「這個愛是不同的。只有你一人份的。而且分量必須合適。你要接受這份愛，也還要接受愛你的人才行。少一個條件，或者差一點點，都是不行的。」她放下茶杯，「不然也是極痛苦的」。聽了這麼多年，我還是不懂。幾句話，哪用得著反反覆復講這麼多年。可我知道，第一次聽這些的那個晚上，那個時候，就有魔頭懂了。老魔頭絮絮叨叨說了一陣，什麼愛啊人啊，騎士啊王子啊，好多魔頭越聽越興奮，滿臉是期待，眼睛裡都在放光。還有些魔頭可能越聽越沒勁，沒再往前湊，低著頭比平時還沉默。後來我變成大魔頭，聽說那些眼睛放毒光的好些都早早變身成了小公主，讓我詫異的是，那些後來和我一起睡著的魔頭裡也有些變身小公主的。「其實當大魔王，也沒什麼好的。」她忽然緩過神來，轉身看著我說。咦呀，她又來了。
我捂住耳朵，表示不想再聽。我去找阿朱。阿朱自從變身小公主之後，就把原來的魔窟推了，和她的王子又建起了城堡，因為大部分是按照她的喜好建的，所以格局什麼的和以前魔窟時候也沒什麼兩樣。阿朱和我從小就是一起長大，她那點風雅情趣還不夠刷牆用，別提重建城堡了。她王子在窗戶邊見我騎著毛驢，背著青龍偃月刀，身上鎧甲染著血跡斑斑，手邊提了兩隻野兔，伏了一頭豹子，死的，噠噠的驢蹄就往這邊趕，嚇了一跳。我還沒到門口，就見他開了門，往旁邊走了。又是這樣，把我氣得不行。但是作為一個魔王，對方這麼給面子的行為，讓我還是得保持微笑。只是和阿朱鬥法的時候會狠一點兒。比如我們比兔子賽跑的時候，我會在她兔子快跑到終點的時候一腳踢開。不論誰先！
不過阿朱也不是什麼好婊，她直接把我的兔子踢進鍋里。時代在變化，童話也要生活。固然還是有些小公主愛吃素，喜歡小兔兔，掉下來的眼淚會換成鑽石珍珠。不過這並不包括前身是大魔頭的阿朱小公主，老實說我並沒有發現變身小公主之後的阿朱有什麼變化，嗯，除了一身刺繡長裙。好吧，她會不定期的漂亮一點了。我忽然想起那天她找到我，提著拖地的裙子，臉上是掩不住地興奮，眼睛裡都是星光點點，幾乎是有些痴傻的，說，我要變身了。變成小公主？誰瞎了？「不管是騎士還是王子？」她斜了我一眼。
斜得我渾身不自在，「不管是騎士還是王子。「那要是你先接受了人呢」，她越說聲音越小，我看她失神的樣子，可能也沒想聽答案。我偏過頭去，幾欲泣淚。這可是個童話故事。「其實當小公主，也沒什麼好的。」，很小聲。這都什麼跟什麼啊。我回想她剛看我的眼神，很是受傷。像關愛一個智障。我要回去了。誰沒有啊。
深夜裡忽如其來的落寞，對世俗生活的嚮往。其實只要想愛一個人。隨便接受誰的愛，就可以脫下重重的鎧甲。白天套溫柔圍裙，晚上換性感睡衣。可我是魔王啊，既然要做公主，又怎麼能騙自己窩在像城堡的魔窟里。做混世大魔王的時候，多重的鎧甲都穿得。多重的武器扛著，也能快活。可是無論是誰當了小公主，都受不得一點點委屈，就算是我早就答應過這愛的多少精純程度，也都是因為你的愛，才變身成小公主。會受委屈的公主，才不是真的公主。我也遇到過河邊洗劍的騎士，可是他已經有他要守護的小公主了，我變不了身。那我就做大魔王，我背著我的寶刀，騎著毛驢跟著他的駿馬跑。他的馬好快好快，一刻都沒有停下，他的頭也沒回過一次。我身上的鎧甲越來越重，壓著了胸。整夜整夜都睡不著，野外還有霜露，頭髮都濕了。後來，後來他的馬都累死了。還罵我！「你會遇到更好的人」，他把劍一扔，「你去坑他吧」。我調回驢頭就走。又走了好久好久，我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變成小公主。真的假的都行。我想，應該要再走一回兒，等我回到一開始的河邊。那時候，可能會有隻青蛙，別人都沒有看到他。但是他看到了我，跳到我面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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