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體戶先生

很久之前,我就對個體戶先生說,我要寫你的故事。

個體戶先生好像說,不許寫,除非怎樣怎樣。

那個怎樣怎樣,是一個條件,似乎是一個玩笑式的條件,我現在已經記不得了。

原諒我,我總是記性很差,但是又沒有保存聊天記錄的習慣。

總之那麼說了以後,就沒有下文了。我始終沒有動筆,而個體戶先生也沒有再提。

後來,我陸陸續續寫了一些網友的故事,卻始終沒有兌現對個體戶先生的承諾。

中間有一次,好像個體戶先生問過我,什麼時候寫他。

——或者,也不是他問的,只是我的幻覺而已。

我說以後。

但是我也不知道,這個以後是多久。是明天,還是明年,或者永遠沒有期限。

人啊,總對一些不著邊際的承諾充滿期待。可是我猜不著,個體戶先生是不是對這個以後期待。

但願沒有。如果有,我會覺得慚愧,讓他的期待落空那麼久。

昨晚,我在朋友圈分享了李阿花的電台文章,那篇文章叫《我在想以後,你在想分手》。

個體戶先生第一個留言。他說,「我在想以後,你在想不可能。」

看到那條留言,我愣了一下。

那時,我正拿著手機去廁所。

西南小城的冬夜,有一種刁鑽的陰冷,常常讓人防不勝防。但看到留言的那刻,身著單衣的我,站在空蕩蕩的客廳里,卻感到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溫暖。

這種溫暖轉瞬即逝。

像坐在冬天行駛的車裡,窗外有一道陽光從你臉上一閃而過。但就是那個照面,就讓你覺得,胸口一熱。

無意識的,我回了一句,「你想過嗎?」如同旁邊有人跟你說話,你漫不經心地聊上一句,「哦,是嗎?」

對有一些人,鄭重其事是有罪的,所以我選擇漫不經心。也許沒禮貌,但不會沒廉恥。

沒想到,個體戶先生有點生氣地回復,「下次說話再這麼沒良心,我可是會罵人的。」

我趕緊賠上一句嬉皮笑臉地「我愛你」,換來個體戶先生的一個笑臉。

然後就沒有下文了,夜深了,該是睡覺的時候。

我的摁下開關的那一刻,目視著眼前的漆黑夜色,心裡說,那個以後,似乎要到期了。

2014年9月的某個夜晚,當我心血來潮的在天涯論壇一路同行寫下第一個字的時候,我並不知道,後來會有很多人因為這個故事認識我。

我也不知道,其中一個人,叫個體戶先生。

為什麼叫這個名字,也許大概似乎,剛開始聊天的時候,我問了他是做什麼的,然後他回了我,個體戶。

以後,在QQ和微信里,他就叫這個名字。

跟很多加我為了催更、為了了解冒菜和二安的後續故事的朋友不一樣,個體戶先生一開始就顯出了一點與眾不同。

當然,這也可能是我捏造的借口。時隔兩年,我真的不太記得,一開始跟個體戶先生是怎麼聊起來的。

也許是因為我捏造的,他的與眾不同。更有可能是,他長得有點出類拔萃——

在我眼裡,個體戶先生長得特別好看,甚至我覺得,到目前為止,在所有給我發過照片的網友里,他仍然在顏值這個領域穩坐第一把交椅。

跟個體戶先生聊了很久之後,我曾把他的照片給我最好的朋友看,希望他們認同我的審美。然而得到的評價只是,「不就是那種街上一抓一大把的韓國花美男嗎?」

我頂著「花痴」的罵名,跟他們據理力爭了好久。

實際上,在這個顏值即正義的年代,長得好看特別容易讓人妥協很多原則。我當然也喜歡好看的人,但是臉在我這裡並不是唯一的標準,也不是權重最大的標準。

我之所以要在好友那裡捍衛個體戶先生的顏值水平,大概是因為他有一些不一樣的地方讓我動心了。

他重感冒的時候給我唱有點不在調上的歌,他平靜的給我講的有點不普通的身世,他一天到晚事無巨細的給我發信息……

可能,就在那個時候,我已經開始對他上心了。

當我上班都在想,個體戶先生給我發的下一條信息是什麼的時候,我忽然有點害怕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我是不是喜歡上個體戶先生了。

那時,二安和冒菜的故事正在寫,大家也在為二安和冒菜的結局爭論不休。

我覺得,一個人一邊向外人展示自己的情傷,一邊又愛上另一個人,是一件多麼不道德的事情。

那是對過去的一種背叛。

這是一個次要理由,主要的原因也許還是,我太沒有自信,太缺乏安全感。

似乎有一些朋友很喜歡我寫的故事,也聽到過很多「二安你很有才華」的類似評價,但是這遠遠不夠說服我自己,我有被像個體戶先生那樣的人愛上的理由。

可能我偏居小城,見識太少。心裡總是覺得,遠在帝都的個體戶先生,散發著異樣的光芒。我跟他差距太遙遠,不管是地理上的還是心理上的,我們都像兩個世界的人。

對著個體戶先生,我既害怕又期待,像一隻火中取栗的猴子,渴望抓住火中的美食,但是又怕引火上身。

但我,終究沒有成為撲火的飛蛾,可以為了感情奮不顧身。一次一次的試探和徘徊,個體戶先生終於對我失去了耐心。

我開始覺得,好像是哪裡弄錯了,好像是,我對感情的定義,錯了。

倉皇逃離個體戶先生給的那份餘溫尚存的溫柔,我悄悄的在夜裡哭了一次,沒有說再見。

最後,我和個體戶先生變成了朋友,互相點贊朋友圈的那種朋友。

但是個體戶先生的朋友圈更新很少,更多的時候是他給我點贊,常常附加一句評論「嘖嘖」。

偶爾,晚上聊天跟個體戶先生聊天,我也會不懷好意的調戲一下他,但他總會在快越界的時候提醒我,我們只是朋友。

對啊,在那個最重要的時候,我退縮了,退回到了朋友的位置。

別人在想以後,你卻在想不可能。那還能怎麼辦呢。

我只能笑笑說, 親愛的個體戶先生,那麼,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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