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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師傅

1、

朱師傅是我家樓下物管,長得圓臉,胖肚子,刺頭,無論走到哪裡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豁達得很。我前年搬到這裡,與他互不認識。

我在網上購物,很少買其他東西,十個包裹,九個是書,一個是生活必備品。以前樓下沒有寄放箱,全靠物管收取。起初有快遞員打電話,叫我確認包裹。我常年在外上班,自然是托物管代收,下班後去取。一來二去,倒和朱師傅熟悉起來。每次有包裹,若他值班,會隔老遠喊,「你的書到了」。次數稍多,他改成,「眼鏡,你的書又到了」。今年夏天演變成,「你買這麼多書,下次搬家可有得搬」。言語間,頗有些替我著急。不過在他心裡,還是覺得讀書好,用他的話說就是,「當年要多讀點書,我現在也不至於當物管」。聽他這麼說,我是不以為意的,讀書什麼時候都不晚,有位老奶奶60歲學寫字,現在七十多了,還在出書。

我是個慢熱的性格,對朱師傅的熱情,起初只是笑笑,拿了包裹就走。等到熟悉後,不好意思的說聲謝謝。到最後拿上包裹,會和他攀談幾句,所聊之事頗為單調,無非是住哪裡,家裡有幾口人,不值班的時候會做什麼等等。現在想想,大多數話題已記不得,唯一有印象的是,這老頭兒喜歡倒騰機械。

2、

今年夏天,我拾起夜跑,每到夜深會跑幾圈。跑完回家,路過物管處,若朱師傅在,會看見他修東西,有時候是鬧鐘,有時候是收音機,有時候是手錶,種類繁多,也不知是他家的,還是樓上住戶請他修。

看得多了,有次實在忍不住,我問他,修這些幹嘛,直接買一個得了。聽到聲後,他抬起頭看看,一副老花鏡架在鼻樑間,像個老學究。見是我問,他笑笑說,老了,夜裡值班,大晚上總得找些事做。嘿,有趣的老頭,我心想。對他打發時間的辦法頗為讚賞。

正所謂「人有失手,馬有失蹄」。有晚夜跑,我把鑰匙落家裡,沒法回家,急得團團轉。到樓下,正值朱師傅值班,我問他,現在還有開鎖匠沒。他見我著急忙慌的,看看時間,夜裡十點。很抱歉的對我說,這點兒真沒有開鎖匠。

當時我穿著跑鞋,短褲,短袖,手裡除了手機,什麼都沒有,他這麼一說,那肯定是沒人開鎖。見我驚慌失措,他忙安慰我,問是否還有備用的鑰匙。多虧他提醒,讓我想起辦公室還有把鑰匙,於是急忙給同事打個電話,找她拿辦公室鑰匙,一小時後順利拿到,開門回家。高興地忘了對他說聲謝謝。

鑰匙拿回來後,事兒沒完。我多了個心眼,想找個近一點的地方取鑰匙。思前想後,出於對朱師傅的信任,我讓他幫忙保管。朱師傅知道我一個人住,倒是不推辭,不過他不幫忙保管。原因是他值班時間不固定,若我鑰匙掉後,找不到人怎麼辦。原以為這事兒不成,好在他腦子轉得快,為我找了個地方把鑰匙藏好,藏好後,像是捉迷藏似般對我說,這個地方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放心。

自此以後,每次上下班,遇到他值班,我要麼對他笑笑,要麼客氣地問他吃飯沒。他多是笑笑,若有包裹,還照樣提醒我,只是言語比以往更熱情了。

3、

夏去秋來,中秋節後我開啟了加班模式,每天早出晚歸,為國慶節做活動忙碌,有時候忙到早上六點回家,他看見後,會心疼的叫我注意身體。我又累又乏,勉強的笑笑,說聲謝謝關心,回家像挺屍般倒頭就睡。

國慶節七天,我每天早上六點出門,晚上八點回家。早上若撞見他,會打趣的說,天不亮就出門,這錢賺得完嗎?我嘆一口氣,無奈的說,沒辦法,這錢我也不想掙。

就這樣,我忙於工作,無暇顧及其他,和他碰上,偶爾聊一兩句,不多。原本想等到忙完,找個時間好好感謝他,沒曾想前天回家,剛踏進小區,他走過來,把我拉在一旁,悄悄對我說,鑰匙還在原地,只有我倆知道的地方。我楞了一愣,心想他提這事兒幹嘛。見我一臉疑惑,他說,今天是我最後一天在這裡工作,上面說我年紀太大,把我辭了。言語間破為無奈,原來他是在向我告別。

我那天加班,腦子是悶的,加之平時不愛說話,原想說些什麼,可話到嘴邊,又不知該說什麼,只得快速走開。

回到家後,我躺著床上,想想再也看不見他那似彌勒佛般笑嘻嘻的樣子,不知怎的,眼淚不知不覺掉下來。

4、

前段時間讀《北京摺疊》,偶然間看某談話類節目,見曹星原說,以前她並不知道自己辦公室為何如此乾淨,直到某天到學校有點早,開門時,撞見清潔工在幫他打掃房間,那一刻她才明白,原來這個世界的摺疊早已在無形中存在。

我一直以為,所謂的寫作,最簡單的方式就是平實的記述生活中的點點滴滴,把生活中人、事、物寫下來,每個人生命中或多或少會有那麼些人,無緣由的在一起,無緣由的分開,如同《百家姓》的作者楊葵,他把身邊有過交集的59人,用描白的筆法,一一記錄下來。在這本書里,有的人還與他有聯繫,有的早已飄散在風中,有的過上幸福美好的日子,有的仍然對生活充滿嚮往……

人一生中,如果算上擦肩而過,會遇到多少人呢?有多少人值得被人銘記?亦或是他們的生平事迹,是否值得書寫。

一直以來,我堅信最樸實的文字,就是勤勤懇懇的把身邊的人、事、物記錄下來。而大多數人並非覺得這是種正確的想法,多想著成為文學家、小說家。寫字原本是件簡單的事,用心寫,用心觀察,去寫所熟悉的人、事、物,哪怕他們與你只有一面之緣。

多數人太過於在乎文筆,卻忘了我們生平寫下最美好的文字,說不定是給父母的一封信,或喜歡人的一首詩,一條簡訊。

只是除去父母、親朋好友,我們是否有過對那些生平交集並不深的陌生人一點感激?但願你不會如同我與朱師傅這樣,後知後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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