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找媽的標準找對象,中國其實是個巨嬰國?

巨嬰,指心理發展水平仍然停留在1歲以下的成年人。

號稱思索了21年,寫作5年,武志紅生涯最重要著作的新書《巨嬰國》,將巨嬰這一理論徹底發揚光大,用來解釋整個國民心態,認為國人心理狀態都還停留在6月前的嬰兒期。

閱遍全文,便能發現另一重意思,國人一旦是個巨嬰,便也是未老先衰的巨嬰。

《巨嬰國》相當犀利地指出了各種成人低幼化行為,幾乎每個人都要在巨嬰理論面前躺槍,要興奮地回應作者:我也是巨嬰!

其實很容易發現這是一種喊噱頭式的、簡約化的理論建構,整本書的內容像是諸如《逃避自我》、《狂熱分子》等學著作里的理論換了個說法, 作者將嬰兒時期人的某些特徵推而廣之,用來解釋社會現象,通過社會文化等方面來也許同樣可以解釋,所以這本書更像是自圓其說。

當我們說一個人是巨嬰時,要意識到嬰兒不是孩子,而是初生的baby,六個月之前的萌芽狀態。武志紅借用弗洛伊德的理論,認為初生的嬰兒的有三個典型特徵:

其一,共生心態,嬰兒嚴重依賴於母親,和母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其次是全能自戀:嬰兒感覺這世界只有他一個人,他所有的願望都應該得到滿足,他是神,和外在世界是對立的。

再次是偏執分裂

嬰兒在成長過程中應該逐漸意識到自己和母親是兩個不同的人,他應該成長為另一個人,即自我覺醒,充分發展自己的個性;也該意識到他是眾生中平凡的一個,世界不可能按照他的心思運作,和世界也不能保持對立。

共生心態、全能自戀心態,真的普遍存在於成年人心裡嗎?

破碎的自我,只好尋求集體庇護

共生即如果同伴不存在,我也將無法繼續存在,或者無法繼續健康存在;共生狀態意味著:自我的萎縮,與被控制。

不管是在家庭還是社會關係中,一邊是我們主動尋求著共生,另一邊是家庭和社會體制自己生成了培養共生的文化,兩者相輔相成,竟是個雞生蛋,蛋生雞的問題。

以研究家庭問題為側重點的武志紅用大量篇幅闡釋「家是如何傷人的」,在溫情、關愛背後,可能是一種嚴絲合縫的控制在施展力量。我們的家庭是一個彼此吞食著奶水、彼此控制的將自我吞沒的僵死的輪迴體制。

成年的孩子(男女皆包含)尋找對象,更像是尋找一個母親,使本是嬰兒期的需求得到滿足,搖晃的安全感得到寄託,我們詛咒著「一眼望到盡頭的人生」,但還是選擇了能把人生運營的能夠一眼望到盡頭的人作為依靠。絕不是尋找一個個性發展的地位平等的愛人,從戀愛開始就意味著被馴服,把自己的獨立交奉出去。

中國家庭多半沒有正常的夫妻關係——不是藉助婚姻更好的地成長、發展,相互促進。反而是掩蓋自身就存在的問題,釀造更大的禍端,在《愛的藝術》里就指出愛是一本需要學習才能掌握的藝術,首先是保持原有真正的自我。

中國家庭也是一個微觀的權力爭奪生態,當實質上無愛的婚姻確立之後,父親選擇了逃離,他尋求新的戀人、外在的權力、財富的庇護,便也在家庭關係中也是常常缺席的,而母親只好選擇把自己寄托在孩子身上,全權控制著孩子的人生。如同《紅樓夢》中的賈母,實質上掌控著家族的命脈,賈政則向外在權力上尋求突破。賈母死去,樹倒猢猻散。

家庭生成出了孝順文化,為這種輪迴助力,孝可以,但不能總是「順」。和母親共生的孩子,在新的戀愛關係中便也重蹈父母的覆轍;整個家庭關係中便是這樣不停地尋求和某人的共生,父母千方百計地培養孩子,卻從不想先去完善自己。

一個破碎未成形的自我,在社會生活中,則無比強烈地推崇集體生活,將自己的個性完全隱藏,用集體的、社會界定的自我取代了實在的自己。一個個溫順的綿羊也慢慢讓社會自身生成出了阻礙人成為自己的壓抑文化,人成為了一個個沒有自我的奴才。

這兩種對自我的絞殺很容易造成嚴重的問題,一是生命的創造力全然消逝,每個人都在心裡自我戕害;二是很可能因為刻意追求「共生」狀態,從外界給予人強烈的打擊。

順應孝道,成為自己最厭惡的人會給人長期的心理創傷,如同書中所舉例子:兒子得了精神分裂症,父母想到的一個解決辦法是,給他蓋一處房子,娶個媳婦。這種可怕的邏輯,就是用「我孩子還能成家」的表面完整,去掩蓋兒子精神已徹底破碎的真正事實。順應集體化,違背個性發展,最終迎來極致的空虛感。

農民的皇帝夢,藝術家的拖延症——自戀心態

一個很容易自暴自棄、和世界對立的人,其根源可能不是自卑,而是極度的自戀,因為一個不那麼自戀的人會恰當地認為想要做成一件事憑藉自己的天分需要源源不斷的努力,而極度自戀的人則總是理所應當地認為他是神,做事情就應該一下子做成,一旦失敗,就將自己全盤否定,不承認是自己的努力不夠,成功可能需要多次嘗試,好讓自戀心態不受到打擊,蜷縮起來不再努力。

嬰兒的全能自戀心態,即像嬰兒一樣認定自己是世界的神,如果一直存在於成年人心裡,那就是蒙蔽自我,不承認世界運轉的客觀規律,無法和世界建立恰當的連接。

世界應該按照我的意思運作,一旦沒有按照我的意思運作,衝突也就降臨了。他開始對世界暴怒,陷入被迫害妄想症之中;為了掩蓋對現實的失控,他在心裡為自己尋求各種安慰,繼續飼養自戀心態:只要我努力就一定能成功,我需要的是一個可以恰當的時機;他選擇用單一的成績論來掩蓋各方面的不自信。

同樣因為自戀,他無法接受不同類型的個性發展,千人一面的他最喜歡攻擊表現出創造力的人;他還要在家庭關係中控制別人。這樣便和共生文化一道,塑造了輪迴體制。

從龍到人

這個社會上存在著廣泛的虛假成熟,內心依然是小孩子那點心思,一個空洞的內核卻接受了社會提供的成熟範式,這種成熟也便只能是無根之木。只能千篇一律、無所事事,隱匿起了個性,生命本來的活力卻在這種假成熟的包裹下變得氣息奄奄,甚至 成了可以炫耀的資本,可以仰仗著這種成熟打壓起那些表現生命力的人。

用蒼老的巨嬰來形容這種成熟再合適不過,沒有自我,沒有以自我為根基的生命綻放,也因此對自己有著極為欠妥的定位——全能自戀,這種自戀只能在內在里撒歡,成為一種惡魔,完全不能轉變為現實性的行動。

內心這條自戀的龍需要合理地通過愛、創造等方式與世界建立連接,既不喪失自我,又不自戀,不再充當社會認為的老好人,用切實的行動使自己得到真實的提高,不再充當輪迴體制的一環,也釋放了他人。

要是自我不存在怎麼辦?順應自我,我的自我就是什麼都不想做怎麼辦?尼采認為叔本華成長過程中存在三種危險:孤獨,對真理的絕望,否定此岸。大多數人面對孤獨採取了懶惰和躲避;第二種危險,人失去對自己天賦的控制,活在「純科學」里,喪失興緻和信任;第三種危險,僵化,人們對獨特性產生畏懼,自我放棄。

找不到自我很可能只是懶惰和僵死太久而喪失掉了全部的興緻,重新建立一個有活力的自我,需要的也許是大量枯燥的工作,你只有站的高了,才會發現遠方有自己嚮往的風景,世界不僅僅是低凹里的臭蟲污穢。

儘管這本書的確有助於引發若干思考,但不得不說作為一本書它是頗有些糟糕的,作者試圖總結自己多年的工作經驗建立一個全面的理論系統,它本該更系統、有條理,但整本書的編排卻是大量時文的拼湊,用小說、電影充當分析實例,理論四處飄散,時退時進。用一個巨嬰理論,以不變應萬變的姿態分析國民心態,也不能令人完全信服,我更覺得作者本是為了創作一本可以被命名為《巨嬰國》的書,不得不把事情都往這個理論上套。

這種讓讀者高潮的「集體主義的真相是,個體的心理發展水平太低,導致大多數人的里子是破碎的,必須千人一面,用共生的方式,追求和他人的融合,以此將個體鑲嵌進一個集體性自我中」句子,不早就見過么?

公眾號一晌貪歡(perea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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