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這輩子真正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01-29
前幾天好友發給我這樣一個知乎問題，「末流211大二學生，受不了學校環境，應該回去復讀還是爭取去THU讀研？
問題描述中，這個年輕人以充滿戾氣的言辭，描述了他在父親極端高壓打擊下的青春期，因為父親的蠻橫的託管他的學業選擇，最終導致其高考失利，進入了一所平庸的211大學，使他認為距離自己成為一個傑出的軟體大神的距離越來越遠。
故而，我寫下了這篇文章，希望他能看到。
令人欣慰的是，昨天夜裡，我已經收到了他冷靜後的留言評論。
以下是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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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非有這樣一句體驗人情冷暖的話：
人這輩子真正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思前想後，我終於決定來和你講些什麼的一個重要原因是，這個問題下的大部分回答，都不會為你帶來任何實質性的幫助。
小夥子，無論你目前處在一個如何困擾和焦慮的境地，我都希望你能盡量平心靜氣的閱讀以下這些文字。首先，我不是來勸你復讀，也不是來勸你不要去復讀的；不是來勸你像一個成年人一樣去和父親和解，也不是來勸你像一個硬漢一樣和父親死磕到底的。到頭來你會發現，我想告訴你的只有這樣一句：人這一輩子真正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而這句話背後所波及到的所有艱辛的溫暖的人世溝壑，還需要你慢慢體會。● ● ●
坦率的說，當昨晚我讀到你這個問題漫長的描述時，心裡很不是滋味，字裡行間折射出的戾氣和不甘，我多半是可以理解的。在我漫長的少年時代，在幾乎全部時間裡，和父親都處在一種時刻可能分崩離析的敵對狀態。我優秀時他過分吝於讚賞，我黯淡時他怒其不爭，和很多那個時代的典型中式家庭一樣，在那些年裡，父親始終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獨裁者，而遺傳了大部分其倔強基因的我，再加上格外激烈的覺醒意識，使得在我十幾歲的那幾年，都迫不及待希望早日可以離開這個家庭。但與你不同，在高考這個我們共同的人生轉折契機，我得以全身而退，為自己上交了一個體面的答案，這也是在我成年之後，可以站直了和父親平等對話的一個重要因素。● ● ●十年前，我的高三，成績一塌糊塗，距離理想的大學隔著十輩子那麼遠，喜歡的姑娘還他媽的不愛我，那個階段我透支了那些年下來積存的所有驕傲，只剩下令人厭倦的反叛和窮橫。現在回想起來，我總是覺得那是一個身處煉獄的，半邊臉上儘是血漿的暴戾修羅。
我總是講，人從來都不是一瞬間覺醒的，人在黑暗中行走的久了，眼睛就會適應黑暗。有些人從此聽任天命，隨波逐浪。有些人卻永遠厭惡黑暗。我很慶幸自己是後者。● ● ●
那年我18歲，剛成年，高三，成績糟糕，跟家人長年冷戰，憤怒是常態，反對一切能反對的，只剩下可恥的自尊心。總之，生活破碎的，讓人想拾起來，都不知道從何下手。
有一天中午，在班級的自習室，有個同學問了我一道物理題。我講的一氣呵成，她聽的心悅誠服。講完後我像金庸小說里的絕頂高手一樣，暗自長出了一口真氣，姑娘蜻蜓點水的謝過我，轉身回教室前，回頭望了我一眼，淺淺的笑了一下。其實這些都還不夠。
重要的是，這湊巧是一個讓人賞心悅目的姑娘。我坐回靠窗的位置，正午的陽光明亮像是永遠不會熄滅的希望之門，看著眼前草稿紙上剛剛演算過的痕迹，內心澎湃而來的第一個感覺是：被人需要的感覺是那麼溫暖動人。這麼多年下來，這種感覺的數次重溫，曾多次打撈我的靈魂於無邊的黑色水域。也就是那個中午，我想明白了兩件事情：1.人這輩子真正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2.生活給了你一個嘴巴。這個時候你既不能像個娘炮一樣把右臉伸過去給他打，也不能像個懦夫一樣衝上去玩命，不能哭，不能講話，不能像傻逼抱著頭。你唯一能夠做的是，擦乾淨嘴角滴落的黏稠的血，把它抹在地板上，然後牙咬碎、嘴閉緊，把所有委屈和不甘，以及那個不堪入目的自己，全他媽的咽下去。像一個真正的平淡的猛男一樣，不動聲色的練拳頭。這一切都不是為了復仇，而是為了能夠有朝一日，一拳頭打過去，擊碎鏡子里那個軟蛋一樣的自己。女人為什麼喜歡猛男？電影為什麼偏愛猛男？孩子為什麼崇拜猛男？這一切並不是因為，他們從來不回頭看爆炸。
而是因為，他們從來不說話。接下來的故事我講過很多遍了，我拼掉了半條命贏回了自己，擺平了父母，去了自己想去的學校，雖然一切並不如好萊塢勵志電影中那般完滿，比如我沒能去一所名校，比如我喜歡的姑娘還是不喜歡我，比如我們輸掉高三終場前的球賽，比如那年的史蒂夫納什血染聖安東尼而最終倒在了距離總冠軍最近的地方。但是無論如何，我贏回了一盤。● ● ●小夥子，我和你講這些，是不是單純想吹一個陳舊到塊發霉的牛逼呢？
如果我這麼無聊的話，也不會有那麼人喜歡我了，不是嗎？我仔細看了幾遍你的問題描述，你講到父親強加到你身上的意志，講到了他對你毒打，講到你高考失意後被迫去了這所你口中的爛學校。或許你沒有我強大，又或許你沒有我幸運，不過這些全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這一階段的高考較量中，你失敗了。而更重要的事情是，你沒有接受你的失敗。我們生而為人，每一個人都有很多自己改變不了的現實，你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不能改變你的父親，不能扭轉這一次敗北，但是你可以選擇在失敗中，做一個體面的人。你可以在喋喋不休抱怨自己的委屈和不甘，和不動聲色擦拭傷口和兵器的猛男中，做一個選擇。你現在或許不以為然，但是當時間拉出去幾年時間，你再回頭看，你希望你是前者，還是後者？● ● ●高考那一年，我有一個同學，也就是你嘴中TOP2的名校種子選手，卻在高考中經歷了一場慘敗，最終淪落到被一所平庸學校的末等專業提檔。他最終選擇了去讀大學，大學時代他積極準備，最終等待他的是名校和名企。你是不是由此，我給你的建議是繼續大學，然後在考研和就業中進行絕地反擊？
其實並不是。在這篇文章的最開頭我說，你現在的問題，根本就不是糾結著要不要回去復讀這件事情。說回我的那個同學，以我對他的了解，即便他在考研和就業中繼續失利，他也一樣會坦然的接受自己的失敗，收起傷口和疲憊，繼續準備下一場戰役。我們的人生，如果放出30年去遠眺，你會發現不過就是翻過一座山，又穿越一片沼澤，踏過一脈冰川，又孤獨的泅渡過一條江河。但是當你的過分年輕的時候，很容易就會把眼前那座山當做一切力量集結的理由。由於你眼界的狹隘，你根本不知道山背後，還有怎樣的一番星辰大海，即將等待著你用腳去丈量。於是很輕易的，你就將你的青春耗散在這座無名山前了，以至於當你遍體鱗傷的翻過去後，再也沒有足夠的力氣，繼續前行。● ● ●在我離開高中的這十年里，我大概有幾十次會在深夜，由於做了一個高考失利的夢而驚醒。
醒來後就再也睡不著，於是披上衣服坐在窗口前抽煙，內心真切的感受到那種失敗帶來的挫折感。可是即便我高考失敗，我又會怎麼樣呢？我要麼會選擇滾去讀大學，要麼選擇留下來複讀，但是我會清楚的知道：人生就是這樣一次永遠不能完滿的旅程，一條用不可逆流的江河，業已發生的事情，即便充滿了遺憾和不甘心，也都不可能按照你的意志重來一次，我未必會坦然接受失敗，但我會選擇不去理會那些舊心酸，並爭取在下一次爭奪中重新奪取尊嚴的高地。所以在此時此刻，你面臨的最嚴峻的困難，根本就不是你的選擇，而是你能不能將自己的心態調整至平常心，昨天朋友把這個問題發給我看，說這個小夥子身上的戾氣讓人心痛。我看了，的確。不過我想告訴你的事實是，如果你想出落成一個如我所說的猛男，那麼就永遠不要讓別人為你而感到心痛，這並不能拯救你。每一個想要痛哭時，卻把所有哽咽咽下胸膛，同時依然走在路上的人。他們都能拯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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