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買房,今天給你講個悲傷的故事

冬夜,侯磊站在北京CBD高樓之間。初雪潮濕且陰冷,樓盤頂處霓虹燈光暈模糊。

和許多人一樣,他是過客,不曾擁有這裡的任何一平米。

他曾試圖通過買房改變人生軌跡,然而一系列奇遇後,他歷經了人世的悲歡。

對了,我喜歡這個故事的結局。

1

十三年前,侯磊書獃子氣還沒那麼濃,他的青春故事也與房價無關。

大學畢業後,他供職於北京一家知名媒體,稿酬多時,月收入可過萬。

他和初戀女友住在北京三元橋附近,與人合租,合租房間不足20平米,但極具溫馨。

租住地不遠,就是北京三環。三環車流不息,夜晚時總能匯成璀璨的光河。

青春悠長無期,買房的話題一度離他很遠。

2005年時,侯磊的領導準備在三環外的太陽宮買房,去銀行轉賬。因為隨身帶了20萬現金,擔心被搶,喊著侯磊同行。

當年,北京太陽宮的房價每平米6100元。領導的戶型面積100多平,總價70多萬。

侯磊從沒見過這麼多錢,推著自行車一路冷嘲熱諷:「70多萬買個房子,真傻。」

那時,三環之外尚顯蕭索,四環之外一片荒涼。唱響五環的岳雲鵬還在飯店刷碗,月薪550元。

微胖的領導不為所動,嘿嘿一笑,「再過十年,就知道誰才是真傻啦。」

領導就是領導,何需十年,侯磊早就雙臉紅腫,未語淚流。北京房價,豈容輕蔑?

2005年的某夜,他和女友三環邊散步。從大學時代算起,兩人已相戀八年,兩家已互見家長,吃了相親酒,正在籌備婚禮。

那夜,女友依偎肩頭,略悵然問道,「咱什麼時候能買個房子?」

他想了想,說:「給我五年時間。」

「五年?」女友語氣里儘是失望和不滿。

許多年後,那一夜的夜色與蟬鳴,人流與面孔都已模糊不清,唯獨有關房子的對話,清晰如昨。

從那夜起,分歧開始不斷爆發。女友家裡希望全款買房。

准岳母提出,「我女兒一個博士嫁給你,不想讓她也背上房貸」。

可侯磊家裡拿不出全款,只能貸款。

當年在侯磊的河南老家,房價不過兩三千,北京卻要八千元。侯磊父親當時安慰他:別著急,北京房價一定會降的。

可是愛情等不了了。爭吵和冷戰後,2006年,兩人分手了。

八年的愛情,敗給了房子。

一年後,他聽說女友結婚,不久後在北京買了套房。

房子成了他心裡繞不開的傷口。2006年,他下狠心決定買房。

他跑遍了北京周邊,發現再沒有當年太陽宮那樣高性價比的房子。

挑來挑去,最終他選擇了東五環外的常營。

原本選的兩居,後來發現三居室就貴了不到10萬,而且首付不過20多萬,一咬牙就買下了。

侯磊感慨,比領導晚買不過兩年,卻差了整整兩環。

後來一個朋友去常營這個樓盤看房,撂下一句:「這鳥不拉屎的破地方,還要1萬一平,不買了!」

幾年後,這位朋友只能去更遠的通州九棵樹買房了,而且房價已經接近兩萬。

房子到手後,侯磊第一時間給初戀女友發了個簡訊。

「房我買了,可惜你沒有在。」

手機一陣沉默,後來她回復,「對不起。」

2

如果人生能夠劇透,侯磊就會知道,東五環這套房子,是他此後10多年炒房中,唯一成功的房產投資。

買房是他解不開的心結,也成為他想證明自己的方式。

因為媒體人的身份,他與樓市大鱷們多有接觸。他曾在好幾個房地產論壇上,聽到任志強口無遮攔地斷言:房價不貴,將來會進入5萬時代、10萬時代,還要漲、漲、漲——沒房,滾回老家去!

侯磊與潘石屹在公開或私下場合的交流中,對方都在強調:買房最重要的是位置、位置還是位置。

2009年上半年,樓市突然出現拐點,房價出現回落。

那年國慶前後的一次朋友聚會上,一位投資界高人到場。

大家紛紛倒苦水:樓市現在這麼不好,手頭的錢是買股票還是投資別的?

高人話很少,看似漫不經心地夾了口菜:「別買股票,有錢,去海南多買幾套房。」

侯磊聽進去了。後來他採訪了一位海南地產商,對方還告訴他:買房來找我,我給你打折。

回家過年時,他向正愁著無處投資的叔伯們顯擺,模仿任志強的口吻:你們有錢么,趕緊去北京、海南買房,現在是對標美元,對標紐約、華盛頓的房價,根本沒到頭呢。

弟弟擺弄著DV,把當時飯桌情景都拍下來了。叔伯們一臉不屑:去海南買房?你小子在北京呆了幾年,不知道自己姓啥咧,胡說八道個啥。

每當看到那段視頻,侯磊心中都會五味雜陳。

過完年沒多久,海南房價開始暴漲,從6千漲到了2萬。

一個做生意的叔叔找到他:唉,當初真該聽你的。餐桌那些不屑的親戚,開始崇拜「消息靈通」的侯磊。

2010年春天,侯磊帶著叔叔一同參加北京一房地產展銷會。

當時侯磊看好位於東六環的北京像素,房價每平1.3萬。但叔叔更偏向位於北京60公里外的涿州。

涿州那處樓盤每平僅6000元。廣告語令人心動:高鐵17分鐘到北京。

叔叔陷入狂熱:在涿州多買幾套,反正未來會漲。

當年「環北京經濟圈」還是一個超前的概念,很多人相信了口號中所描述的,這將是一個超越深圳的經濟特區。

甚至有傳言,涿州未來將要劃入北京,或者和北京享受同樣的學籍待遇。他當時想,以後有了孩子,就擁有北京戶籍,上學不再是個問題,多好。

他們當場就坐上了前往涿州的宣講轎車。兩小時的車程後,窗外的景色從大都市,變成了「十分鐘能從東走到西」的小縣城。

小縣城隨處可見正在建設的樓盤工地,灰塵漫天。

但坐在車裡的炒房者已經開始相信:未來,這裡將和北京一樣喧囂浮華。

侯磊選定的樓盤,名稱中帶著凱旋門,聽著就豪華霸氣。

侯磊的叔叔呼喚親朋,組團買了七八套。侯磊也東拼西湊,買了一套。

他還記得黑壓壓人群中,售樓經理指著他鼻尖的手指:再不買就沒有了啊,你買不買?買不買!

親友團的房子,全部手續都交由侯磊代辦。

一個房子至少五份合同,他一個人簽了無數張單子。外人看來,他就是北京來的炒房豪客。售樓小姐秋波頻頻,就差詢問:您結婚了么?

那種感覺很爽,侯磊說,那是涿州給他唯一美好回憶。

3

侯磊曾看中的北京像素,如今已經漲到每平4.2萬,而涿州的樓市熱潮,卻迅速消退。

2010入手時,每平6000多元,到2016年年初,每平7000多元。六年間,侯磊家族組團買的涿州房子,每平只漲了1000多元。炒房成了笑談。

從高鐵生活圈,到三國文化旅遊,到張飛酒,涿州樓市幾經掙扎,但一直未熱。

事實上,除了高鐵,涿州的公路交通到北京並不方便。

侯磊打聽到,當地很多樓盤的配套設施並沒有跟上,比如燃氣管道,並不符合大城市的生活標準。

一段時間之後,在涿州買房的親戚們找到他:把房退了吧。

「我只是在飯桌上吹了個牛,房價漲了,我得不到什麼好處,房價跌了,大家心裡多多少少會把原因歸在我身上。」

雖然這麼想,侯磊還是肩負起家族的重任,開始奔波於北京和涿州之間。

六年間,退房成為他的生活主題。

他有個QQ群,群里是幾百位懊惱的房客。大家時常組織線下退房活動,比如組團高呼退房口號,拉條幅,刷標語。還有人起訴開發商,打起了官司。

大家申訴的理由各種各樣:物業服務不達標,房屋質量有安全隱患,小區規劃與承諾不符合,甚至電梯失靈摔死過一名工人......總之,就一個要求:退房。

當年笑臉相迎的售樓經理,變得滿面愁容。面對找上門的業主,他們表示無能為力。

幾年間,售樓中心的領導頻繁更換,還有人因壓力過大,選擇主動辭職。

開放商選擇了懷柔政策。當侯磊約好談判時間,從北京趕過來的時候,對方卻常常把辦公室門鎖上,手機也無人接聽,「你可能要發幾十個簡訊,打一百個電話,才有迴音。」

這是一場考驗體力、耐力和意志力的漫長征途。

六年里,因為貸款買房,他的工資卡常常處於透支狀態,有時用幾張信用卡互相填補窟窿,還要跟同事朋友借錢周轉資金。

此外,他還要抗住各種親友催問的壓力。

他算了算,自己在北京和涿州之間,一共往返了七十多個來回。

如西天取經般的渡劫後,開放商無可奈何,只得鬆口:每個月只有一個退房名額。

到2016年春天時,侯磊自己的房子已退,親友團的房子退得只剩下了最後一套。

親戚說,算了,讓它自生自滅吧。

4

2016年春天,通州房價狂飆,一河之隔的燕郊樓市隨之火爆。

侯磊之前那位敗走涿州的叔叔,也加入燕郊購房大軍。

其實幾年前,侯磊曾看過一處燕郊的房子,當時每平9000多,嫌貴沒買,一年後漲到了1萬5,令他後悔不已。

這次他又按捺不住,跑去看房,自嘲「這叫記吃不記打」。

看房那個早上,售樓處排著長隊,門剛一開,人潮便試圖湧入。侯磊擠在其中跌跌撞撞,一切如此熟悉。

一個沒叫到號硬擠進去的阿姨,被兩個人高馬大的保安抬了出來。保安頭頭訓斥,「讓你進來了么,出去!」

「說難聽一點,就像在罵一條狗。」

侯磊經驗豐富,很快選好房子,然而付款時卻出現問題。

因為涿州退房往事,他因頻繁周轉資金,信用卡徵信記錄出現十幾條逾期,直接影響辦理房貸。

中介告訴他:沒關係,我可以幫你解決。

因為不是首套房,中介還建議他與現場同行的一位親戚假結婚,然後再假離婚,把他東五環的房子掛給女方,將他偽造成無房者。

「按輩分,我得叫她一聲嬸。」侯磊說,「她丈夫就在邊上站著呢。」

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可運作。擺平徵信和辦理假結婚,侯磊需要向中介支付大約3萬元。

然而,在簽字最後關頭,侯磊還是放棄了。畢竟欺騙銀行,違背倫理,已嚴重逾越他生活的底線。

不久後,燕郊房價從2萬多一氣飆升到3萬,甚至低迷六年的涿州樓盤,也在9月每平破萬。

消息傳來,侯磊無悲無喜。

他最終在老家洛陽買了套房子,5000多元一平米,不會大漲。他只圖為爸媽改善一下居住條件。

這一刻,房子終於變回了房子。

文/劉愛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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