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窺《金瓶梅》——武松打虎

「武松打虎」是《水滸傳》里的經典橋段，還選入了中學課本，是一段家喻戶曉的英雄故事。

《水滸傳》的作者施耐庵毫不吝惜筆墨，用了差不多一整回的篇幅詳細講述武松如何吃酒、如何吃醉了上景陽岡、如何遇虎，又如何打虎的全過程。金瓶梅詞話本以武鬆開場，第一回就是「景陽岡武松打虎 潘金蓮嫌夫賣風月」，把《水滸傳》里「武松打虎」的這段故事稍加改動化用過來，刪去了前面大段吃酒的內容，一筆帶過，只說「就在路傍酒店內，吃了幾碗酒，壯著膽」。之後上景陽岡，遇虎、打虎，被知縣賞識做了都頭，與《水滸傳》里的故事情節大體相似。（崇禎本里這一大段打虎的內容全都刪去了，武松打虎的事迹是通過他人之口說出，意在引出武松其人。）

《金瓶梅》里的武松仍舊是以「打虎英雄」的形象出場，不過「武松打虎」的故事並沒有到這裡就結束了。景陽岡上打死的那只是「明虎」，是真實存在的，《金瓶梅》的世界裡還有兩隻隱藏的「暗虎」等著武松去打呢。

往前略翻翻，開篇之處有這麼一段話：

如今這一本書，乃虎中美女後引出一個風情故事來。一個好色的婦女，因與了破落戶相通，日日追歡，朝朝迷戀。後不免屍橫刀下命染黃泉，永不得著綺穿羅，再不能施朱付粉。靜而思之，著甚來由！況這婦人他死有甚事？貪他的，斷送了堂堂六尺之軀；愛他的，丟了潑天閧產業。驚了東平府，大鬧了清河縣，端的不知誰家婦女？誰的妻小？後日乞何人佔用？死於何人之手？

不用多說，大家肯定明白了，這「虎中美女」很明顯指的就是潘金蓮了。

好像自古以來就有把厲害的女人比作老虎的習慣，《水滸傳》里也有「母大蟲」顧大嫂。還有我們都熟悉的一首兒歌：「小和尚下山去化齋，老和尚有交代。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見了千萬要躲開」，都是以老虎來喻女人。

好了，找到了第一隻，那麼第二隻在哪呢？

這次得往後翻了，在第二十九回里，出現了一位算命的吳神仙，西門慶向之自報八字稱「屬虎的，二十九歲了，七月二十八日午時生」。

得，第二隻在這呢。

然而，真虎易打，假「虎」卻難除。景陽岡上武松一頓拳腳就解決了那吃人的惡虎，而這兩隻潛藏的「暗虎」顯然比那真猛虎厲害的多。

第九回里武松辦完差事回來聽說哥哥武大已死，從鄆哥處得知內情之後。怒氣沖衝要去打「虎」與哥哥武大郎報仇，卻不想誤打死了一隻「狗」——縣裡的衙役李外傳。李外傳這個名字諧音「里外賺」，這人「專一在府縣前綽攬些公事，往來聽氣兒撰些錢使。若有兩家告狀的，他便賣串兒；或是官吏打點，他便兩下里打背。因此縣中就起了他這個渾名，叫做李外傳」。這傢伙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打死了他也如同景陽岡打死那老虎一般，算是為民除害。但畢竟鬧出了人命，武松惹上了官司，後經一番波折後被發配孟州。

之後的故事裡就沒有武松其人了，一直到七年之後，（《金瓶梅》第八十七回），就在讀者們都快忘了這個人的時候，這位「打虎英雄」又再度出現了。這時候西門慶已經死了一年有餘了，正所謂「一山不容二虎」，屬虎的西門慶已經被虎中美女「解決」掉了，也省了武松出手。而剩下這位嘛，虎中美女和打虎英雄的再度重逢，結局，自然是毫無意外的。

另：《水滸傳》里的潘金蓮遇見西門慶的時候是二十三歲，西門慶比她大五歲。而《金瓶梅》里蘭陵笑笑生將兩人的年齡略改了改，潘金蓮二十五歲，西門慶二十七歲。潘金蓮屬龍，西門慶屬虎，兩個人在一起就是一出「龍虎鬥」，最後「龍」把「虎」斗死了。後面出場的女二號李瓶兒屬羊，嫁給西門慶是「羊入虎口」，最終也是西門慶的強行求歡又不注意衛生導致了李瓶兒的感染死亡。這就是後話了，以後有時間慢慢寫。

參考資料

《金瓶梅詞話》蘭陵笑笑生

《金瓶梅》（崇禎本）

《漫話金瓶梅》詹丹 孫遜

《致命的狂歡》石鍾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