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江大橋救下323名輕生者
在陳思眼裡,長江大橋不只連接著南京這座城市,更連接著失意之人的生死兩岸。十三年來,他是這座大橋的守夜人。
這是真實故事計劃的第 83 個故事
一
1990年夏天,陳思第一次走上南京長江大橋,大橋下層的火車駛過,震得他兩腳發麻,肚子也咕嚕叫起來。
那時,22歲的陳思和幾個村民,每人扛了一百斤大米,坐上大巴從宿遷到南京討生活。村裡書記帶隊,介紹一眾人進汽車廠做苦工,挖土、挑擔。兩個月後,一百斤大米吃完,汽車廠老闆跑路,之前許諾的600元工錢分文沒見。
有餘錢的村民坐六塊五的大巴返鄉,剩了陳思和兩個窮叔叔。三人準備從南京步行回到宿遷老家。
「走一步就近一步,還能回不去?」一個叔叔安慰陳思。兩個叔叔沿途要飯,要到就分給陳思。
三人一路向北,走過長江大橋。那時陳思還不知道,在這座與自己同歲的大橋上,每年有超過百人縱身躍下,結束自己的生命。
過了橋,三人走到大廠,進菜場找要飯,一眼望去,竟有十幾個老鄉,陳思的大爹(父親的叔叔)也在。他早五年來南京,做苦力掙了500塊本錢,來菜場販菜。
陳思想吃口飯繼續趕路,被大爹攔下:「回家有什麼出息,我現在每天早飯三根油條,一碗豆漿,村裡書記也沒我吃得好。在這兒,只要不懶,餓不死你。」
陳思老家只有三間茅草屋,若是回家,很難討到老婆。他的父親患有眼疾,身材矮小,陳思在6歲時身高已經超過父親。因為爺爺是抗美援朝烈士,家庭成分好,文革時期,身為地主的母親被許給了父親,生下兩兒一女,陳思是老大。陳思9歲那年,母親離家,一家人靠種地和奶奶每月6元的撫恤金過活。
大爹勸陳思說:「我喝豆漿,跟城裡喝牛奶的小孩沒法比,但比村裡狗日一碗水半碗茶鹼不強?」聽了大爹的話,陳思留在菜場撿拾破爛,養活自己。攢到十塊本錢時,開始販菜,後又買了板車拉甘蔗。1995年,他攢下千把塊錢,開起小商店。速食麵、礦泉水進價一塊不到,賣出去都是兩塊五。小店在街拐角,人來人往,生意不斷,每日利潤能有千八百塊。
開店時,南京女孩姜華常常來店裡買東西,一來二去和陳思熟絡起來。一年後,陳思和姜華領證,兩人在南京買了兩室一廳五十平米房子,第二年,女兒文文出生。
生意正旺時,陳思結識一個濱海人,他帶著一幫老鄉在南京打工。半年時間,濱海人在店裡賒了兩萬塊錢的速食麵礦泉水後,消失不見。妻子覺得生意做不成了,陳思安慰道:「你擔心買不了房,不還是買了,你擔心掙不到錢,不也掙了?生意這麼好,怕什麼。」開商店的幾年,陳思長胖三十多斤,肚子挺了起來。
二
2000年,陳思路過大橋,看一年輕女孩將肚子擔在欄杆上,兩眼失神。他發覺事情不對,找到橋頭電梯賣票人說要救人。賣票的大爺端著飯碗說:「跳橋人多了,要救你救,我還吃飯呢。」陳思轉頭衝過去攔腰抱住女孩,把她從欄杆上拉下。
女孩告訴陳思,自己來南京打工,誤入傳銷組織,以死相逼才逃了出來,已經好幾天沒有吃飯。陳思買了10塊錢麵包和8塊錢水,被女孩全部吃下。
碰巧一位老太太坐著電梯上橋看見這一幕,她聯繫自己女兒所在的電台,媒體趕來將女孩帶走安頓。
第二天,陳思的救人事迹登上報紙。陳思將報紙買回家,和戶口本、存摺放在一起。
2003年,陳思的大爹被消防車碰倒,腿受傷,走路一瘸一拐。大爹的兒子讓他回家,說給大爹治病。陳思說:「我跟你兒子在鄉里二十來年,那人不上道。」果然,大爹回家後,兒子發現其沒錢,就將大爹攆走。大爹住進一光棍親戚家,終日倚著窗戶,躺在炕上。親戚每日三餐送到,然後出去幹活。每天收盤子時,親戚看是乾淨的,以為大爹緩過來了。十天後大爹過世,親戚在窗外的陰溝里發現了十天的飯菜。
陳思聽後懊喪不已,想著要是去看看就好了。小店那麼紅火,怎麼也不至於讓大爹生生把自己餓死。
也在那年,電視上頻頻傳來跳橋的新聞,自殺者大多數都是陳思的老鄉。一日,陳思在廚房做飯,大廳電視里新聞播報24歲女大學生跳橋,他撂下廚刀跑去一看,又是宿遷老鄉。
幫陳思在南京紮根的是他老鄉,頻頻跳橋的也是老鄉,陳思心裡過不去,決定有時間就上橋救人。妻子不支持,他說:「這些人要有人能拉上一把就過來了,我有這個能力,不能不幫。」
文文上小學一年級時,陳思有了空閑,照看生意之餘就走上大橋,巡視在橋邊駐留的人。最初的幾個周末,為了給文文的作文《我的爸爸》提供素材,陳思會騎著電瓶車帶文文上橋。作文完成後,他又忙於救人,幾乎沒有在任何一個周末陪過文文。
長江大橋邊的護欄高1.5米,背面沒有著力點,若是從欄杆翻過去,一米八的大個子也翻不回來。攀爬護欄不好借力,跳橋的人會脫下鞋襪,赤著腳翻過欄杆,縱身跳入江水。四公里長的大橋邊不時會出現塞著襪子的旅遊鞋、高跟鞋。
偶爾在橋邊的高跟鞋旁,能看到拉開的化妝包——躍入江水之前,有的女人曾為自己畫好妝容。
自殺者多半會選擇從橋上步入冥途——跳橋死亡來得迅速,死後也不麻煩家人收拾屍體。長江大橋長4.5公里,高70米,橋下江水翻滾,不時打起旋渦。壯闊的景象使人失神,很多人說看到有人在江中的旋渦里呼喚自己。
從70米跳下,身體受到的衝擊幾乎等同於跳在水泥地上。落水那一剎,人的內臟與骨破裂。有人剛跳下去被救起,看上去一點事都沒有,還衝著鏡頭打招呼。但受到衝擊的內臟會緩慢出血,跳橋被救的人沒有人能活過15天。
據官方不完全統計,南京長江大橋通橋的48年里,有兩千多人在此跳橋結束生命,這裡成為世界上自殺率較高的地方之一。而更多的人跳入江水,連屍體也找不到。
最初在橋上救人時,陳思發現狀況不對就打電話報警。一周打好幾次110,陳思上了黑名單。
2003年的一天,陳思從橋上救下一名年輕女子,她因為丈夫出軌而想不開。當天下午,女子回到大橋,跳入江中。當時,陳思離她300多米,來不及相救,那天晚上,陳思一口飯也沒吃。
被救的自殺者還可能再次自殺,陳思把救下的人領進附近的小旅館進行陪護。沒過多久,旅館老闆看到報道,認出陳思,把房錢退給他,向他深鞠一躬,請求他不要再來了,說:「人要是死在我這兒,生意就沒法做了。」
陳思又把救下的人領回家裡。若是救了男人回家,妻子就要住到姐姐家;救了女人回家,陳思也要去朋友家借住。妻子對陳思說,我們大人麻煩點也能將就,你領這些人在家裡吃飯,若是有傳染病害了女兒怎麼辦?
不得已,陳思在大廠附近租下兩室一廳,每月租金400元,還列印「心靈驛站」四個字,掛在屋裡,又收拾出四張床鋪,把橋上救下的輕生者接到驛站,提供吃喝,進行開導。
圖 | 心靈驛站,照片是陳思與魯豫的合影
陳思的奶奶是烈士遺孀,在村裡地位高,村裡人遇上麻煩事都找他奶奶勸解,陳思從小跟著奶奶學了不少方法。他帶著輕生的人爬山,一路上也不言語。爬山累了,大家坐在草上歇息,等起身時,小草塌在地上,陳思潑一杯冷茶過去,讓身邊人盯著草看。十分鐘後,小草立起,陳思才開始勸導:「遇到坎兒慌什麼呢,只要沒死就還能立起來。」
陳思的妻子在醫院做引導員,工資不高,一月千把塊錢。上橋救人費時費力,陳思周六日不能在家陪妻女不說,每年還要搭進幾萬塊。妻子平日不管賬,也不與陳思爭吵,但文文上學用錢時陳思拿不出,吵架就不可避免。吵急了,陳思跟妻子說:「我一年能救下26條人命,你幾輩子能生出來26個孩子?」
三
大橋邊的欄杆蒙著泥灰,被攀爬的人蹭過後,會露出原本白色的漆。陳思在橋邊看到小塊乾淨的欄杆,就知道又有人跳下去了。
有時趕不及救人,看著輕生者在自己面前跳下大橋,他接連幾夜睡不著覺。壓力大時,他會赤腳爬上小山坡,將自己埋在高高的草中。
2004年,陳思在橋上看到有男子神情恍惚,走過去勸解,男子反問:「大橋是你家的,不讓跳?」陳思哄他說:「你要死也得做飽死鬼啊。」說著拉男子到橋下飯館吃飯。聊天中陳思得知男子是自己老鄉,名叫時西慶,在大橋下開收貨站。時西慶的女兒得了白血病,老時連賴帶借,三十多萬的債弄出兩百多位債主,每日登門討債的有幾十人之多。
陳思正和老時聊天,衝進來一名男子,拽起時西慶,上去就是幾耳光。陳思連忙拉開,說剛把他從橋上救下來。債主恨恨地說:「X養的要真死了,錢我都不要了。」
人是被拉下來了,可此後的幾個月里,每日去老時家討債的依然有幾十人,時西慶精神狀況變得更差,時不時就走上大橋轉悠。
那年9月10日,陳思還沒從時西慶的遭遇里緩過神。在橋上巡視時,又看見一名婦女正將自己的兒子推下大橋,婦女自言自語:「我死了,留你在世上也不好過。」準備與兒子一起投江自盡。
陳思一把拽住孩子,又按住那名婦女,將這對母子救了下來。女人得了腎炎,丈夫出車禍死了,孩子又得了怪病,生活窘迫不堪。陳思去女人家中探望時,發現她精神失控,多次險些用剪刀刺死自己的兒子。他也一度覺得母子二人生不如死。
陳思開始反思:把人從橋上拉下真算是救人嗎?幾天後,瀕臨崩潰的他到棲霞寺,想要出家。寺中住持告訴他,縱是佛陀也救不了所有人,能救一人,已然是菩薩。
陳思重新走上大橋,再遇到輕生的人,便說:「跳橋人多了,你屬於不該死的,要不然我救不著你。」
之後,陳思的救人事迹被媒體報道,家樂福看到後聯繫到他,讓時西慶去超市收紙盒。一年時間,時西慶的債務還清三分之二。陳思又找到學校,幫時西慶的女兒減免一半學費。時西慶的日子好起來,加入陳思做了志願者。
四
2005年小店拆遷,陳思在QQ上髮狀態,說小店被拆,自己下崗了。當年在店裡賒賬的濱海人已經成了物流公司的老闆,他看到狀態後給了陳思一個辦公室主任的職位,負責聯絡甲方,每月工資三千塊。陳思每周一把貨單發出,周五查收回執單據,一有空閑就上橋救人。那時他已小有名氣,和甲方談生意只吃飯,不用請KTV和按摩也能談成,每年給公司省下十餘萬元。
可有名氣並不代表著救人得到支持。有次陳思上橋,大橋一側同時有三名女子輕生,他衝上去救下一女子,拽著她去拉另一個。還有一名女子無暇顧及,他喊路人幫忙。路人看他攬著兩個女人,沖他笑:「恁么地,都是你屋裡的?」過往行人無人搭手,陳思眼看著第三個女子從橋上躍下。女人逐漸變成小點,消失在江水裡。
那之後再遇到險情,陳思會先將電瓶車橫在人行道上,一腳踹翻。過往的人被堵在路上,就會有人走上前,幫忙從欄杆上拉人。
每次陳思救人,大橋上都會堵車——只要有一輛車看熱鬧,後面的車便一步也走不動。救人時間長了,車上的人不耐煩,就探出頭罵:「媽的趕緊跳。」公交車上的人會打開車窗,由一人領頭,揮著胳膊,數「一二三」,接著全車幾十號人齊聲大喊:「跳!」
時間久了,過橋的公交車司機幾乎都認識陳思。遇到橋對面有險情,只要他一打手勢,司機就停下公交,同時打轉向燈,讓整個橋面的車停下來。時西慶對陳思說:「嘿,這大橋真是你家的!」
他的事迹逐漸被人知曉,各國電台來南京拍攝大橋救人的紀錄片,NHK電台來拍了1年,BBC拍了3年。外國的基金會紛紛給陳思發來捐款,但匯款人寫的是陳思,與身份證名字陳後軍不符,陳思一分錢也沒領到,連一些採訪陳思的女記者也說:「我要是你老婆,肯定不讓你上橋。」
2007年,汕頭慈善基金會的關微先生從報道上看到陳思,決定每月給陳思匯5000塊資助他救人。從關微先生打錢以後,陳思交出一半工資給妻子,剩下一半加上關微先生的贊助用來救人。陳思不用再賠錢救人,與妻子的爭吵減少大半。
在媒體關注下,陳思成了名人,南京的學校開始給他介紹學生當志願者,幫忙對輕生者做心理疏導。陳思勸人時會拉著對方喝酒,方便傾吐苦水。志願者加入後,酒局也多了起來,陳思經常喝多。
他有個怪癖,喝完酒有人撓腳心才能睡著。喝醉回家,妻子就給他撓腳心,哄他睡覺。
五
2008年,陳思在橋上看到一位紅衣紅鞋的女子輕生,跑去拉住她。女子姓周,新婚夜裡丈夫拉著另一個女人睡在新房,讓她睡偏屋。小周一氣之下跑去華山跳崖,不想在山上碰到剛參加過自己婚禮的同學,小周羞得滿臉通紅,買了機票飛到南京要跳江。
陳思救下小周,拉她進飯館吃飯。小周哭哭啼啼,被鄰桌的老太看到。聊了兩句,發現老太和小周是山東同鄉。老太拉著小周的手,講了自己八十多年受過的苦難——丈夫在文革中被斗死,她一人拉扯大三個孩子。講著講著,小周落下眼淚,拿起筷子,開始吃飯。陳思把老太太的飯錢結了,又塞了兩百塊給她,答謝她開導小周。
小周辦完離婚,陳思安排她在南京大學打工,做了兩年,小周離開南京,不知去向。
大多數被救助的人都害怕被媒體曝光,不敢用手機聯繫陳思。偶爾有人會用公用電話打來,和陳思說聲謝謝。
圖 | 紀錄片《天使在南京》截圖,陳思站在橋邊
2010年,陳思在大橋上救下一抑鬱症女子,名叫劉帆。劉帆大專學歷,身高一米六八,人長得十分漂亮。
陳思把劉帆接進驛站,費心開導。半年後劉帆好轉,陳思給劉母打電話,希望將女兒接回去,劉母說:「你直接報警吧,這女兒回來我們老兩口沒法活。」陳思只得繼續將劉帆留在驛站。
一年後劉帆病情緩解,卻賴在驛站不走了,一心要跟陳思過。陳思知道她產生依賴,必須戒斷。劉帆被告知要離開的那天,她走上高速路,把隨身的包撇在一旁,四肢伸展趴在馬路中間。所幸那天車少,陳思追到路上將她拉起,領回驛站。
志願者和妻子都來勸解。吃完飯,劉帆拉著陳思妻子說:「大姐,你也不愛我大哥,你把他讓給我。我哪怕生十個,也一定給他生個兒子出來。」
妻子氣得顫抖,拿出一個小本,對陳思說:「那麼多晚上你不回家,我都悄悄站在你驛站窗外看著你呢。」說完念出小本上的條目「X月X日凌晨1點,有年輕女性親了陳思的脖子。」
妻子鐵了心要離婚,兩家人出面勸。陳思拉著妻子到老家,說:「你沖著爺爺的墓磕個頭,咱倆就離婚。」妻子哭了一場,和陳思回家去了。
當時南京大學的心理學教授凱倫看到陳思的報道,聯繫到他,帶了幾個女學生去驛站,把劉帆接到學校,解了陳思的圍。
2011年,一家中央媒體到南京拍攝陳思的紀錄片,節目要求尋訪一位曾被救助過的人。一行人到了山東,按著名字尋找小周家。攝像機剛剛在屋前架好,喝醉的大隊書記從屋裡走出,手一揮,說道:「全給我按倒,機器砸了。」陳思知道找錯人家了,打電話報警。當時村裡鬧拆遷,大隊書記以為有人來曝光。誤會澄清,陳思和記者被警車遣送出村,直到離開也沒見到小周。
六
2012年,文文中考。5月份,她把加分通知單給陳思,希望父親用見義勇為獎申請加10分,當時陳思連救了好幾個人,把這事給耽誤了。
中考前,文文的很多同學花6千塊報了押題班。那時陳思剛交了驛站下半年的房租,拿不出錢。懂事的女兒反過來安慰陳思說:「咱要真才實學,不投機取巧了。」
最終成績出來,押題班同學的分數比文文的分數高了四五十分。
提起這件事,陳思在飯桌上被時西慶罵得抬不起頭。「你陳思沒有本領打死我都不相信,你為我們的事哪一件都辦的很到位,怎麼女兒你不用心幫,你是要後悔的。」
陳思原本答應妻子,救人這件事只做5年,後來改口說做7年,而直到他送女兒上了大學依舊未停止。如果他停下,所有資源就再也組織不起來了。
許是陳思的堅持起了作用,如今再看到有人跳橋,過往的行人會主動上前救人,給陳思打電話。迄今為止,陳思已在大橋上救下323名輕生者。
2016年10月28日,南京長江大橋封橋維護。陳思又帶著一壺熱水,騎上小電瓶車沿江巡察。
在一個黃昏,陳思巡江回家的路上,有未知號碼打來電話:
「陳大哥,還記得我嗎?我是小周,我結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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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陳思
作者閆真,真實故事計劃編輯
編輯 | 王大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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