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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P同人授權轉載】《囚徒的房間》作者:李昇平

《囚徒的房間》是雲妃最喜歡的關於小天狼星的同人小說之一,講述了盧修斯和內弟小天狼星的幾次PK和宿命的牽引。作者是大名鼎鼎的李昇平老師。在微博弄到李老師的授權真的很不容易。

正文開始:

囚徒的房間

盧修斯忘記自己忘記什麼了。

彷彿當牢房的鐵門在身後關上,那個記憶就被他遺失在這扇門外無盡的另一半世界中。對於他而言,世界分兩半,門裡和門外。

盧修斯被關進阿茲卡班的第四十九天,他開始接納典獄長的建議用冥想的方式在懺悔泥板上刻自己的房間編號。他房間的編號也就是自己的編號。

努力了三天,他看到泥板上呈現出依稀字跡。那是塊特殊材料製成的泥板,用阿茲卡班墓地中死刑犯的屍泥混鑄冥山沙石,扣入鐵模中高溫燒制而成。任何材料的工具都無法在這種泥板上留下痕迹,唯獨失去魔杖的巫師可以用意念力對此雕琢。

在阿茲卡班,這種泥板當作犯人的標牌被登記造冊,每個被關進此地的犯人都會得到一塊空白泥板,然後由他們本人用冥想刻上自己的房間編號,做這項工作並不容易,需要注入懺悔贖罪與清凈無欲的意念。這個過程相當於犯人們的入獄培訓,等到他們完成泥板上的修行,就可以獲得一些讀書寫字的權力,甚至得見天日的自由——上交懺悔泥板的人會被派到距離監獄不遠的冥山採石場做勞工,他們的任務是開採更多的沙石,做更多的懺悔泥板。

完全放棄通過正規途徑從這個牢房走出去的可能,盧修斯用了四十九天的時間。前三十天,他在希冀納西莎的疏通打點,之後,他開始仔細檢查牢房的石牆高窗。

這個時候他想起了西里斯。他不知道西里斯當年是如何做到在一個無懈可擊的密封牢房裡出逃的。他甚至找不到石頭間的接縫。他曾經以為越獄不是不可能的,但困難不止在這個嚴絲合縫的房間,還有迷宮一樣的監獄構造,環繞在建築外圍的鐵網高牆和盤旋在空中的攝魂怪,以及青鳥飛不過的三百英里北海……這僅僅是他所能設想到的障礙,更何況他沒有魔杖。

最後他只得屈從這種刻泥板的修行,渴望完成後能在採石場找到出逃機會……

是的,他沒有魔杖,這是他人生中第二次失去魔杖。

因為無法使用魔杖,他拿了麻瓜的武器防身,這讓他在父親的收藏櫃前猶豫了片刻,最後他選中了1942年的KA-BAR軍刀。實際上他更喜歡那把樺楊木槍托的納甘左輪,只不過他覺得無論西里斯還是他自己的身體,都還是被冷兵器刺穿更適合些。

男人對兵器有種與生俱來的穎悟,這點沒有巫師麻瓜之分。他把軍刀藏進馬靴後聽到裡面嚶嚶的哭聲,待拔出來,還是那柄D2鋼虎牙鍛口泛著的冷灰藍。

她跟魔杖的感覺完全不同,她更重,更笨拙,需要你近距離地接近對手然後刺進對方要害,深刺進去,劃開皮肉和血管,感受到肉身與刀鋒摩擦的奇特阻力時不可以被靈魂掙扎時的扭曲猙獰面孔所嚇倒,就要像她一樣沉著,這才是真正的殺戮。

他裝著軍刀,先去拜訪了一個吉普賽巫婆。盧修斯清楚地記得,多比把他帶到吉普賽女巫的帳篷那天,他惡言相向地詛咒了它五次。於是他的僕人不可能平心靜氣地為他做事,這點錯在他,儘管他不願意承認。

臨出門前納西莎把白紗布貼在他的鼻樑上,儘管他覺得很滑稽,但是毫無辦法。

他第一眼看到吉普賽就斷定她是個騙子。那是個身材豐腴面色紅潤的中年女巫,鳳尾花紋的包頭布邊沿綴著一圈圓銅片,低胸的絲衫和褶皺長裙上同樣掛滿琳琅作響的飾物,多褶皺而泛著蠟光的臉上掛著諂媚的微笑,這微笑也帶著吉普賽流浪者神秘淡定的意味,回想起來,盧修斯覺得正是這笑容迷惑了他。多比背著盧修斯接受了她三個金加隆的賄賂,這樣它才把它的主人帶進她的帳篷。

吉普賽帳篷的布置有種香艷曖昧的味道,葉綠色的底襯在昏黃燈光下如同草灰的羅網,織成一個圓環恰好網羅住穹頂上的星空,皮革的流蘇飾物從吊頂的麻繩上垂下來就好像羅網的拉繩,懸在客人和主人之間的小圓桌上方,室內彌散著波斯香粉的氣味,盧修斯和吉普賽之間的白理石圓桌上擺著一個水晶球,它的色彩在幽暗的燭火下暈開了,盧修斯看不見生鏽的鐵皮杯里那據說是大麥茶的液體到底是什麼顏色,只能感覺到騰騰的熱氣冒出來,彷彿裡面有一顆生獸的心臟還在躍動。在漸行漸緩的心跳聲中,巫婆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我們都被囚禁在同一處。」

盧修斯表示不明白她的意思,她從桌面低下抽出塔羅牌,是一張命運之輪,這說明那句話是牌的示意了。

當盧修斯把多比倒拎起來搖晃出它口袋裡的三個金幣時,他才明白那句開場白只不過是巫婆的故弄玄虛而已,巫婆從他那裡得到的報酬是收買窮酸小精靈的價錢的百倍。三百個金加隆,買她的三句鬼話。

事實證明這女人是個騙子了,她在昏黃燭光下對盧修斯講的那些悲觀的話在盧修斯看來跟事實一點不沾邊,或者說,她根本沒說出什麼來,她的話只不過是比迷霧般的未來更難以勘破的讖語。

因為當盧修斯請吉普賽為他前瞻第二天決鬥戰的生死的時候,她看著迷霧一團的水晶球,只說了一個數字。

「5021.」

他再詢問時,該死的巫婆也是一副困惑的樣子,只是含糊地搪塞他說這是梅林的旨意。天知道,如果不是怕血戰前褻瀆神明,盧修斯早把她的帳篷從地上拔起來了。

後來盧修斯並沒有死於那次決鬥,儘管他那時候還沒有恢復魔力,他的手連握一握魔杖都會發抖。那次他在佔了上風的情況下寬宏大量地放過了對手西里斯,這可能是他在命中發過的最大慈悲了。

不久之後吉普賽終於有一句話應驗了,她的第三句話是,「他將以極其痛苦的方式被囚禁在一個房間里,而這只是噩運的開始。」

那時候盧修斯已經走出帳篷,吉普賽的笑臉在吐出這句話後很快從帳篷的縫隙間消失了,之後帳篷里傳來加隆碰撞的悅耳聲音。盧修斯腳下的小多比微扇著耳朵貼過臉去,盧修斯的手杖重重落到它的頭上。

它得到了那天的第六次詛咒。

吉普賽從帳篷的縫隙間望著主僕遠去的背影,暗自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老了,為何在水晶球里看到這個闊綽客人的命運和之前的黑髮年輕人是一樣的呢?

七月的那幾天,狹窄的囚牢很躁熱。儘管他的牢房在北塔頂端,這種高度依舊躍不過阿茲卡般的高牆,當他手扳鐵窗向外眺望的時候,唯有灰磚牆上沿一線與淺淡天空交界的混濁白色和隱綽的潮聲給他回應。北塔彷彿一個熱氣蒸騰的懸空死海,在其中沉溺片刻,讓人感覺無法呼吸的窒悶,潮濕熱悶的空氣和他皮膚的濕度似乎達成了一種平衡,他甚至連汗都流不出來了。而此時他卻要把精神集中起來刻泥板。世上每一種自我折磨都披著堂而皇之的修行的道袍。

現在盧修斯能夠領悟女巫的第二句話了,當他用自己的意志把房間編號一遍又一遍地往泥板上鐫刻的時候。

5021,5021,5021……

這真是一種諷刺,更像是被吉普賽愚弄了。她那個混沌水晶球所昭示的神秘數字竟然指向他自己而非西里斯。記得當年的占卜課老師還教過他們,占卜是項意義深遠的學問——它的意義在於能夠為命運故弄玄虛的把戲錦上添花,當然這個註解是盧修斯加上的。

他一面刻泥板一面醞釀自己的逃出計劃,有很多種可能,比如在牆角挖幾百米的密道,或者在看守送餐的時候用利器直接戳穿他的耳下頸動脈然後搶奪魔杖……他在考慮穿過攝魂怪看守的時候是否會有危險,如果他喬裝改扮成巫師看守的話。其實到現在他也不知道目盲的攝魂怪何以能分辨出囚徒與看守的不同。

納西莎總會在他洗澡的時候冒冒失失地闖進來,對此他已經煩不勝煩了。她進來時手裡拿著敷面的冰塊,坐在浴池邊沿用另一隻手撥開盧修斯額前的濕發。當冰塊觸碰到盧修斯紫青的鼻樑,他的右手使勁撩撥了一下以示抗議,水從浴池的另一邊濺出,兩個人都沉默著,隨後納西莎笑出了聲。

這傷是和西里斯在破釜酒吧械鬥的時候留下來的,他拒絕接受魔法治療,無論是來自魔法法律執行司還是來自納西莎。

當他被人從魔法法律執行司的醫護所架回來,納西莎不冷不熱地說,真慶幸你沒有斷掉鼻樑。對此盧修斯不置一辭,他覺得沒有意義。

這只不過是主人的指示,波特夫婦藏起來了,充當他們保密人的布萊克自然而然成了黑暗勛爵第一個抓捕對象。儘管他們覺得最近布萊克的高調曝光很不正常,但在得知真正的保密人其實是小矮星彼得之前,他們能想到的只是跟蹤布萊克。

一場械鬥之後,布萊克還是逃跑了,但他似乎很積極地為自己找麻煩,在從破釜酒吧的高窗飛身而去之前,他回過頭來邀請盧修斯為了騎士的榮譽跟他決鬥。當時,仰躺在一片玻璃碎屑上的盧修斯甚至連個鄙夷的表情也沒力氣做出來,他的臉已經全然麻木。

納西莎小心翼翼地把冰塊敷在他腫起的鼻樑上,手指憐惜地在丈夫的肩膀上划過弧線,插入水中,盧修斯在氤氳的水汽中閉目凝神,一言不發。

納西莎說,我不願意看到你們這樣。

盧修斯說,這都要怪那個雜種。

是純種,納西莎糾正。

沉默半晌,盧修斯說你知道嗎,我不能使用魔杖了,我念出咒語無法發射魔法出來,而且一握魔杖手就抖得厲害。

納西莎說,這不奇怪,你出軌了,這是對你的懲罰。

盧修斯顯出無奈的樣子,說,你明知道不是這樣的,而現在布萊克要跟我決鬥了,天知道我拿什麼和他比。

納西莎不屑地哼了一聲,決鬥是個多可笑的詞,不如去講給搖籃里的小德拉科聽,他倒有可能當真,如果他能聽懂的話。

盧修斯依舊合著眼睛,口氣含著教訓的意味說,抓住布萊克是我的機會。

而男人的機會就好像女人的感情,來得快去的也快。這話他放在心裡。

從那一刻開始納西莎不再慪氣,她在盧修斯受傷的鼻樑上貼好一塊白紗布,這使得他的臉有些滑稽。然後她遞過魔杖。

十一英寸半,赤楊木製,白狐尾毛為芯,杖尾生鱗狀結疤,底柄銀鑄蛇頭。

納西莎解衣走入水中,從他身後持牢他顫抖的右手,念道,」魂魄出竅!」

毫無反應,魔杖擎在兩人手中如同一根樹枝。

盧修斯的手重重跌落下去,濺起的水花順著納西莎的睫毛淌下來,誰也沒有動,她靜靜在他身後貼身而立。

「去找那個吉普賽巫婆,她看得見未來,想得出辦法……梅林保佑你,親愛的。」

入秋的第一場雨下得淋漓暢快,這是他印象深刻的一場雨。他坐在時間裡,聽著鐘擺,然後雨水從天而降,把他從熱氣蒸騰的牢房搭救出來。

他輕輕撫摩著自己手臂上被夏蟲噬咬過留下的傷疤,不曉得自己是否睡著了,夢裡老天爺還在哭呢。入獄後他第一次感到靜下心,他的生命也由急功近利的陰謀小說過度到散文詩了,儘管這讓他厭惡,可牢房鐵窗空洞得只剩下抒情了。甚至在肅殺的秋景下,連生命都不見蹤影——昨天還有隻蜘蛛爬到他臉上,被他拈起來放上窗檯,今天也不見了。如果人遠離社會之後都會有隻生靈來喚醒他的自然本性,他倒寧願充當使者的是條毒蛇而不是寒酸的蜘蛛。

他在夢裡聽見老典獄長對囚犯的訓話,不曉得聲音從哪裡傳來,彷彿隔著雨聲傳了很遠,卻近在耳邊。犯人從採石場歸來違背了規矩擅自走到獄場別處,被攝魂怪捉了回來,然後要罰,犯人覺得冤枉,向典獄長爭辯,典獄長清清楚楚地說,泥板怎麼會冤枉你。

盧修斯猛地驚醒了,急急喘氣然後擦下前額的汗,典獄長急匆匆的腳步從他牢房門口踱過去,之後又回來,盧修斯聽見開鎖的聲音。

入秋後典獄長頻繁來詢問他刻泥板的進度,盧修斯明白來意後開始冠冕堂皇地搪塞。

「一定是哪兒出問題了,馬爾福先生。」典獄長是個識時務講變通的聰明人,他迴避叫盧修斯「5021」。

「我還不合格做一個犯人,我的心,還沒有安靜下來。」盧修斯看著床尾字跡模糊的泥板冷冷地說。

「的確如此,如果這樣,你甚至都沒有機會呼吸一下這個房間之外的空氣了。」典獄長嘆氣說。

「如果我不能完成泥板的工作,就永遠不能得到外出的赦免?」

「是的,以前有過這樣的例子。」

「是誰?」

「哦,」典獄長擺擺手,他覺得很為難,但還是回答了他,「實際上,恰恰是那個本不該來這兒的人,西里斯·布萊克……真是悲慘,如果一個純潔的人交得上懺悔泥板才怪。」

盧修斯不屑地哼了一聲,對官方的工作失誤沒有絲毫體恤之心。

果然,他被死死關在牢里卻成了唯一逃脫的人。盧修斯兀自想道。

盧修斯曾經在破釜酒吧與西里斯有過一次衝突,很傳奇地,是因一個女侍應生而起。這也成為他暫時喪失使用魔杖能力的原因。事後他依稀記起,或者是在納西莎的提醒下記起,這次失手與他在結婚時簽署的那張三尺長的赤膽忠心咒協議有關,這個行為應當算做是一次典型的婚後出軌,所以導致他使用魔法的能力自然而然地消失了。

當時他還沒有覺察到這一點,在他把魔杖對準吧台高腳凳上的西里斯念出繳械咒的時候,西里斯迅疾從座位上躍下,拔杖還擊。盧修斯的魔杖乖乖地掉到地上,那一瞬間,魔杖在木質地板上碰撞彈躍的聲音在他的耳膜中放大了許多倍,他看著慢慢滾動的魔杖愣住,彷彿黃粱美夢中醒過來的凡人。

西里斯沒來得及向盧修斯念誦第二個攻擊咒就被盧修斯的打手們圍攻,他們在酒吧里混戰起來。旁人都抱頭溜進櫃檯後小百葉門的後面,門上古木色的油光在它內外擺當的時候被大吊扇旋轉的影子切割成一片片閃光鱗紋,西里斯就在一片光影交織中翻身躍到櫃檯後面,他的風衣在身後展開,口中念念有詞將魔杖尖上的光束射向盧修斯的黨羽。在食死徒們把西里斯藏身櫃檯後的酒架弄倒之前,地上已經灑滿狼藉的玻璃碎片。

盧修斯只有五個人,當其中三個倒下的時候,雙方已經進入僵持的冷戰中。櫃檯後面傳來西里斯輕蔑的笑聲,兩個手下不敢輕舉妄動了,他們不知所措地看著已被繳械的上司,那一刻盧修斯眼中閃過毅然決然的寒光,他將匍匐在地的多洛霍夫拎起來推過防禦線,這可憐的手下大叫著沖向吧台,他的頭還沒有撞上吧台前的玻璃板就被西里斯的咒語擊碎了。隨後孤膽英雄來不及將自己掩藏好,盧修斯已經踏過多洛霍夫血肉模糊的碎片閃到他面前。金髮惡棍用盡全力把一瓶尚未啟封的火焰威士忌砸到西里斯頭上,墨綠色的瓶子在他頭上綻放,先是開出瑩光閃爍的水晶焰火,瞬間迸向四圍的空氣中,而後溫粘濃稠的血流從西里斯的天靈蓋上淌下來,如同怪物的觸角,緩慢而又迅速地將他自上而下罩住。西里斯只感覺那股溫熱流進眼睛化為一道陰影遮擋住了他的視線,他感到自己的眼眶漲得難受,他向後退了兩步,盧修斯趁機奪過他的魔杖,揮起拳頭打到他的鼻樑上。

這一招打得西里斯措手不及,或者說巫師們使用魔杖太久已經疏忽了運動,四體不勤。盧修斯拿過西里斯的魔杖念誦奪魂咒,但依舊毫無反應,他憤懣地把它丟到一邊,這時候血流滿面的西里斯已經爬起來捉住了他,沒想到這個家族敗類的頭還沒有碎,他捉住盧修斯的衣領讓他難以逃脫,然後將自己的腦門狠命磕向他的鼻樑。

蒼白的盧修斯向後倒去,伴隨著猝不及防受到攻擊而發出的呻吟,這個養尊處優的少爺也許一生都沒有體驗過這麼深重的疼痛,彷彿除了受到打擊的地方,他身體的其餘部分都不存在了。他不能自持地仰面倒地,無辜的長髮披散在一地碎水晶上,他感到面龐中央一股溫熱,實際上血流的速度比他感覺到的更快。他忘記了西里斯,忘記了自己身處何地,只是驚恐地張大嘴巴艱難地呼吸,卻很快就被流進去的血水嗆到了。

然後他喪失了反抗的能力,躺在地上,耳畔響起一線金屬划過鐵軌的聲音,天頂上的吊扇兀自旋轉著,倒影在他木然的銀藍眼睛裡滑動,那一刻非常安靜,彷彿西里斯的一擊將他的靈魂打出體外,在空間中划下完美的弧線,而後又落回到他的身體中。

繼而他聽到糾察傲羅急促的腳步聲,手拉吊繩的西里斯從他的垂直視角中升起,當吊繩另一頭的水晶吊燈砸碎在地板上的時候,他穩落在尖拱高窗上。少年踢開尖拱窗污濁的玻璃,強烈的日光猛射進來,驚起一群棲息的白鴿,西里斯就在這純色的光和飛鳥的影中留下最後一笑,盧修斯空洞的目光被動地接受著高窗少年的倒像,是那張剛被他用酒瓶砸過的臉,乾涸的血漬將它切割得如同抽象畫一樣支離破碎。

西里斯回頭看看盧修斯,後者橫躺在地上好像一個斷了線從空中摔下來的提線娃娃,這讓西里斯有些樂不可支了,無論被人們傳說得多麼唯美,實際上卻嬌弱得不堪一擊,這就是斯萊特林的本質。

「我打了你,」窗台上的少年滿懷居高臨下的勝利感說,「後天晚上九點鐘,翻倒巷口,你和我,不見不散。」

隨即,少年消失在這個充滿崇高意味的倒像中了。

靠木板床尾的牆上有一方潮濕的印記,盧修斯比試過,印記的形狀大小恰好和泥板的輪廓嚴絲合縫。那裡就是他前面的犯人,和前面的前面的犯人們用來靠放泥板的地方吧。盧修斯也嘗試著將泥板靠放在那裡,於是他每天早晨起身之後,第一眼就看到那段字,「5021,Lucius Malfoy,1995」。

自從他住到這個房間里,時時刻刻都能感到前面的人留下的痕迹,床上已經被睡出一個坑的棕墊,木頭書架的劃痕,牆皮脫落後露出來的斑點……時間在這個世界慢慢滲透著蹤跡,以前他以為這裡是被歲月忘記的角落,而事實上,比起身外的花花世界,時間更喜歡眷顧這個局促的空間。

他的泥板早就可以完工了,但他遲遲沒有交卷。他知道交上泥板意味著什麼,那將是另外一重枷鎖,每一塊制好的泥板都摻雜著罪孽的死亡和懺悔的囚犯的混合氣息,當它被攝魂怪拿在手裡,它們嗅一嗅就能確知那個犯人去向何方。在阿茲卡班唯一出逃的希望便是不提供泥板作為攝魂怪的參照,事實如此,精明如西里斯,他已經做到了。

盧修斯在考慮西里斯如何進退,十二年光陰中是怎麼逃過了獄長的檢查呢?現在他發覺即使自己不把精力集中在泥板上,那些字跡也一天比一天明顯了。他無法毀壞它的任何邊角,也無法逃避它成型後攝魂怪對它的感知狩捕。

他想一定有一個更穩妥的方式令它在這個空間里銷聲匿跡。

盧修斯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放過西里斯,原本他準備好將西里斯生擒後送交伏地魔大人的。

無法使用魔杖以及兩天前戰敗的教訓,這讓盧修斯帶了七個貼身食死徒,他們在一個夜半無人狹窄擁塞的巷口制服了西里斯。西里斯似乎是一副束手就擒的死樣子,於是沒怎麼反抗就被拿住。盧修斯從巷子里慢騰騰走出來,和身邊的人一樣一襲黑昵披風,包了紗布的臉隱在兜帽下。然後他走近他,貼近那張英俊的臉,打量一番,垂下眼。

西里斯還在做象徵式的掙扎,那時候盧修斯離他很近,他感覺到了金髮男人的呼吸和他鼻樑紗布下藥水的味道,他粗重的氣息噴到他的金髮上,他嗅到盧修斯的頭髮有點淡淡的甜味,他聯想起小孩子的圍兜,這讓西里斯多少有些驚異,他噘起嘴巴挑剔地看著盧修斯,忘了自己的尊嚴還被他捏在手裡,他看到盧修斯沖他淡淡一笑,然後猛地出拳打到他小腹上。

西里斯被迫弓下身劇烈咳嗽起來,隨即咳嗽聲被斷斷續續的笑聲代替了,不清楚引發他咳嗽的是盧修斯的打擊還是他的笑。他恢復呼吸後說,你真這麼高看我嗎,竟然帶了七個人。

無論如何我抓到你了。盧修斯揚起眉毛,不無自賞地說,我沒想到你會蠢到只身前來。

西里斯吐出一口血水,狡黠地笑,孬種!

敗類!盧修斯還嘴。之後他轉身走到牆根下,隨從們心領神會地包圍過去,開始對西里斯拳腳相加,那時候盧修斯已經看不見他的內弟了,他毫不在意地劃亮一根火柴,兀自點煙吸起來。人群里傳出來拳頭打在身體上的悶悶的聲音,可西里斯並沒有發出聲音。盧修斯嘴裡吐著長煙,右手輕輕撣去落在袖子上的煙灰。

他吸到一半的時候西里斯仍舊一聲沒吭,連打手們都因為持續的揮拳而加重了呼吸。盧修斯正在考慮這樣打下去是否難以向主子交差,黑暗勛爵的信差就到了。

一隻羽翼豐健的夜梟張開掛著黑銀護趾的鱗爪落在盧修斯左臂上。盧修斯抽出它腿上信夾里的羊皮紙卷,揮揮胳膊讓它飛走。

「保密人彼得透露了波特夫婦住處,我已前往高錐克山谷。速回。——L.V.」

盧修斯用煙火燒掉羊皮紙,把半支煙扔到方磚地上用腳踏熄,然後示意他們停手。

餘人散開了,他向蜷在地上的西里斯走去,那孩子的臉埋在黑髮下,聽到腳步聲,忽然抬起來。到底是個孩子,在盧修斯的印象中,二十一歲的西里斯,瘦瘦長長,乾淨的臉上不著一絲世故鑽營的雜質,當這個桀驁不馴的傲羅精力充沛地給自己製造麻煩時,盧修斯很少想到他是他的內弟,並且比黑暗勛爵更希望見他去死。而實際上更多的時候,他把他當作與他對立的陣營中一個不相干的人,如此而已。

他發現西里斯緊咬著自己的嘴唇,一雙無所謂的眼睛看著他,等候處置。盧修斯伸過手想要碰碰他凌亂的頭髮,被他生硬地拒絕。

這傷害了盧修斯的驕傲,他的臉陰沉下來。西里斯則嘲弄地笑了,終於鬆開咬得死死的嘴唇。恢復了血色的唇襯著蒼白的面孔在夜色下有種詭異的美,於是這嘲弄就漸漸笑出了甜蜜,西里斯似乎想起了盧修斯散發著甜味的頭髮,這總歸是一點點可愛吧,然後他感覺自己也沒那麼恨他,毫無顧及地在笑容中攙雜了甜蜜的痕迹,實際上,縱使這個年輕人命運多舛且英年早逝,但他的簡單讓自己少受了很多苦。

盧修斯原本想說,此刻你替他掩護替他捱打的那個人背叛了你,你的信仰為你帶來了什麼?愚蠢的人,你什麼都不明白。

但見到西里斯的笑,他沒有說,只是輕挑著眉毛,反正這個傻小子很快就會知道,反正他也犯不著。然後他轉身。

這是兩個毫不相干的人一生中距離最近的一刻,接踵交錯,瞬間分開。過後盧修斯肯定自己在高錐克山谷事件發生那一夜懂得了些什麼,然而事後他統統忘記。當黎明到來,他不再需要軍刀或左輪手槍,當他的魔杖又能解決一切,高尚靈魂的閃光再也不肯在他鄙俗的心中浮泛光彩。可是他一生中起碼有了一秒鐘是在為西里斯打算。這一秒,他在懷著莫名失落的心裡嘆息。

夜風鼓噪起翻倒巷金克博克店屋頂上的油氈,一隻踮著腳的貓經過,叫一聲。盧修斯朝屬下傳達下收隊的命令,兀自離開。

他們漸漸退去,最後一個食死徒不甘心地看西里斯最後一眼,轉身消失在巷子的黑暗深處。西里斯趴在地上沒有動,潮濕的石磚地反射著月色的碎光,漸漸被夜霧吞去稜角。遠遠的狗吠從霧中傳來,響幾下,熄滅了。

高錐克山谷這一夜還很長。

盧修斯在挖開床尾那方牆壁之前已經有所覺悟,那方土是鬆動的,顯然他的前輩已經在此開掘過了。他不敢奢望那是條密道,因為牆的外面就是牢房的走廊,將密道的入口設在這裡實在太過天馬行空。

他把自己乾瘦的雙手插入砌牆的泥土中,慢慢把那些浮土掏出來,一點一點,漸漸他開始笑起來,那個牆洞里,他似乎找到了自己丟失已久的東西,那是如願已償的微笑。

他又想起自己和西里斯貼面相看的那時候,就像是老式相機曝光那一瞬間轟然一閃,你的半個靈魂就被卷進去了。他和他如同被誤拍到一張照片中的風塵僕僕的行者,彼此無關,相遇只是偶然。

挖出來的那塊泥板上的字終於讓他確認了自己忘記掉的東西。

5021,Sirius Black,1981。

原來巫婆的第一句讖語應驗了,原來我們囚禁一處。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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