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糊塗的後果——經濟危機的起源

01-29

很多人譴責經濟學家無法解釋經濟危機，這個可真是非常冤枉了經濟學家了。因為在一個大家完全理性，能夠預計到一切可能性的情況下，是不會有任何經濟周期的。而我們之所有有經濟周期，也就是說在我們的理性預期之外，總是會發生一些我們無法控制的事情，這些事情周期性總是會時不時的發生，故而出現了經濟周期。

這篇文章就會展示一下為什麼一個小小的外生波動，就會導致巨大的生產力的變化，如同2008年的次貸危機一樣。次貸危機其實本質上盤子並不大，但是卻魔術般的導致美國輸家最大的金融企業在幾周之內同時面臨破產的危險。

我們假定資產有兩種，土地和錢，其中錢可以用來消費，也可以用來再生產。每個人的生命分為兩個階段：年輕的時候只有錢，沒有土地也沒有管理技能，需要用錢購買土地；年老的時候把土地抵押出去換來錢，也有了管理技能，可以把錢投入再生產創造利潤，變成了」公司「。

在這個世界裡面，為了簡單起見，假設土地是唯一的抵押品，可以分為兩種，好的土地和壞的土地，但是好和壞在抵押的時候是不知道的，除非在抵押的時候花一個成本去檢查。當經濟很好的時候，土地的平均價值比較高：比如說一塊土地80%值1億，20%值2000萬，那麼均值就是8400萬，而花很多成本，比如1000萬來檢查這塊土地到底是不是好的土地，對於借款人來說很可能是得不償失的——因為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下，這塊土地都是好的土地。並且反正就算公司破產了，抵押品賣出去的時候，下一個賣家基於同樣的道理也不會花成本去檢查土地質量，還是用6000萬來買它。

故而我們大家都滿足於一個很高的平均值，最重要的是——這樣東西我們又不消費它，只是讓它儲值，所以我們不需要花時間花成本去了解這件東西具體是好是壞，我們只需要知道它大概很可能是好的就行了。而這造就了很高的流動性，而流動性創造了經濟繁榮，而隨著流動性的增加，人們更沒有動機去檢查土地資產的好壞，於是在流轉的過程中，土地資產的價格越來越向均值靠攏。這個討論其實可以應用在一切泡沫中，比如房地產，比如股市，在大熱的時候，隨便買賣都可以賺錢，你自己花時間花精力去研究哪個「更好」，哪個「更壞」反而容易拖慢了節奏——反正預計到有人接盤，所以自己理性的保持無知狀態，這就是「rational ignorance」。雖然我無知，但是我是理性的選擇讓自己無知，以避免「知」的過程中產生的成本。

但是現在一個小的負面的經濟震蕩來了，比如次貸危機，突然之間，百分之20%的好土地，變成了壞土地。如果土地的好壞在震蕩之前是透明公開的話，這點小震蕩其實不算什麼，因為壞土地反正永遠沒有人要，而事先的好土地在震蕩之後依然有80%的概率是好土地，年輕人依然會不假思索的來購買這塊土地，而不用獲取任何信息。

但是問題在於，在經濟繁榮時期，人們都「理性的無知」，也就是說在經濟繁榮時期，不管好土地壞土地，都能抵押到貸款。所以對於一塊土地而言，在經濟繁榮時期是80%的好土地，但是一旦20%的震蕩發生，那麼從整體範圍來說，任意一塊土地是好土地的概率就變成了64%（80% * 80%），這個概率讓檢測土地是好是壞變得必須了（因為土地幾乎有一半的概率是壞的，再不檢測，自己要虧錢）。

於是經濟危機發生了。在信息獲取均衡下，每一次交易都要伴隨著一個巨大的信息獲取費用（檢查土地），這個費用不但從效率上來講是純粹的浪費，並且信息獲取也讓土地的流動性減少，只有那些真正好的土地才能夠參與到流通中，而因為運氣不好，持有壞土地的接盤俠公司們因為貸不到款而紛紛破產，社會生產率大幅度下滑……

當一切結束之後，收拾餘燼，土地的信息又都明了了。於是危機之後，良性資產又開始恢複流轉，經濟復甦。

但是隨著一代一代家庭和公司的轉變，土地的信息在流轉中又開始變得信息不明，經濟開始繁榮，直到某一時刻，另一個小的負面震蕩的到來……也就是說，人們拒絕獲取信息，讓經濟變得更加繁榮的同時，也變得更加的脆弱了。

在這個模型中，社會對信息的獲取是低於社會最優水平的。如果存在一個致力於優化社會最大福利的中央計劃者，中央計劃者會更樂意進行信息獲取，因為一旦獲取了一塊土地的信息，在下一次震蕩到來之前，中央計劃者都會給予這塊土地的抵押者最優的抵押金，而一次震蕩和下一次震蕩之間的距離毫無疑問是跨越很多期的。對於只能生存兩期的人來說，顯然無論是公司還是個人都不會考慮到兩期之後的事情，他們不會把獲取信息的外部性如同中央計劃者一樣擴展到世代交疊，所以他們會比中央計劃者更加不情願去獲取信息。

但是——即便是真的有一個完美的中央計劃者，也不會完全的消除經濟的脆弱性。因為中央計劃者也在做權衡：每一期都去研究一遍土地的信息毫無疑問是要付出太多的成本了，而像分散均衡那樣太過於不情願獲取信息也不好，於是中央計劃者會在兩者之間取一個權衡，讓經濟的波動幅度比分散的情況下小一點，但不能完全的消滅經濟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