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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懷念未來

我還清楚地記得,站在 1996 年,展望未來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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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任寧

1996 年的十年前,1986 年,羅大佑作曲,找了李建復、王夢麟、費玉清、齊秦、巫啟賢、齊秦、李宗盛、蔡琴、蘇芮、潘越雲、張艾嘉等等一大幫子人(當然那時我多半不認識),效美國那首「We Are the World」,唱了一首歌。1996 年還沒有 Winamp,我第一次聽到它,是在同桌的 Aiwa 「隨身聽」里,是類似「台灣校園金曲」這樣的標題。

「輕輕敲醒沉睡的心靈/慢慢張開你的眼睛……」

暑假裡如饑似渴掃完一整套《哈爾羅傑歷險記》和凡爾納的幾本忘了名字的書(只記得有《海底兩萬里》),覺得身體和精神都渴望更多。於是白天鑽到家附近的山裡採集昆蟲,對比圖書館裡借來的物種志上的照片,以及照著書上的比例,用從媽媽實驗室里順來的酒精、甘油和冰醋酸配置藥液做浸制標本。晚上嘗試讀阿西莫夫的《基地》系列,似懂非懂,翻開屠格涅夫的《獵人筆記》發現是誤解題目買錯了書,不是我想看的那種「獵人筆記」。再轉去看衛斯理的《木炭》和《眼睛》,半夜躺在竹席上,嚇得冷汗直冒。

當時「身邊的現實世界」對我來說已經是大得無邊,似乎可以永遠探索下去。但就算才小學三年級,閱讀寫作裡面,已經有不少「未來時代」的幻想。最核心的影響力,當然是來自技術的浸潤。

在那年,我有了第一台電腦,聯想(那時候它的開機 logo 是「Legend」而不是「Lenovo」)的「1+1」,家用奔騰 586,裡面還有一個 3D 界面的「擬物操作系統」叫「聯想之家」。我在上面用 NetScape 看到了 Yahoo 的站點,並且開始學著用 FrontPage 做網站,翻著書死記硬背用 Basic 在 Excel 裡面試著寫宏……當然運行更多的是《仙劍奇俠傳》、《盟軍敢死隊》和《紅色警戒》,也有後來性意識萌芽後偷偷玩的《青澀寶貝》和《心跳回憶》之類。鄰居朋友問我,如果不睡覺,有沒有可能把世界上所有的網頁都看遍?我答不上來,但是覺得應該不行吧。面對一望無垠的新大陸,種種關於未來的幻想令我時而恐懼,時而慌張,時而興奮。

2016,在當時的我眼中,似乎屬於那種永不會到達,只於科幻小說中才會出現的年份,彷彿會發生只於科幻小說中才會出現的事情。到了,來了——踩在 2016 的尾巴上,Elon Musk 許諾的星際旅行、自動駕駛的汽車、太陽能的智慧住宅、能打電話的手錶……種種普適計算(ubiquitous computing)技術的發展,加上 VR/AR/MR 信心滿滿展現出地要全面接管人類視覺的終極形態,不免給人一種「未來已來」的高潮後的空虛感——這就來了,這就到了?

如果你對 William Gibson 略知一二,肯定會脫口而出,在「未來已來」後加上「只是尚未平均分布」。沒錯,我們永遠不患寡而患不均,但是 20 年前的那種對「未來」的集體憧憬和熱忱,似乎消失了。《三體》流行過,用「黑暗森林」在「旅行者一號」的金唱片上投下一層陰影,而且以商界圭臬的形式,莫名其妙成了本講「降維打擊」的創業兵法。去年加州開始鬧旱災,矽谷的科技界也應景地變得很「干」,IPO 減少,流動性欠奉。國內也是如此。資本寒冬?倒不如說是旱季更形象。創投圈是需要想像力來潤滑運作的。

深圳和蘇州的廠子一直在轉,電子硬體越造越花樣百出,但摩爾定律已經死了。就算它沒有終結,計算技術演進帶來的邊際效益也在加速減少。哪怕 NASA 和 Google 前兩年開始在倒騰的那台加拿大 D-Wave 量子計算機真能強過傳統形態 3600倍,它會從哪個節點且如何切實地改變我們當下的生活?好像也說不上來。

我們的想像力已經到了瓶頸。

Kevin Kelly 在《必然》里做的預言,無非一幅大同小異的場景。高手如 Bruce Sterling,也只能描述「spime」這樣模糊的概念。做到了這些,下一步向何方?魯迅式的「娜拉出走以後怎樣?」的詰問,也可以用在這裡。

以前我在書評里寫過:「……二十世紀中旬的科幻小說讀將起來,總令我心生『辜負了前人期待』之愧疚感。比如在亞瑟·克拉克的《2001 太空漫遊》中,1999年的時候,上月球開會就像去巴厘島那麼簡單。而根據阿西莫夫《我,機器人》的時間設定,1996年就有啞巴型機器人出廠,2002年就實現了人機直接對話,而到2015年,機器人就已遠赴水星採礦去也……」

上述不是現在,是過去人的未來。「未來」不是物理性的時間,而是一種願景,一個更偏重社會學意義的概念。「明天」不是未來,「與現在明顯不同的、更好的明天」才是未來。

我們活在現在里,卻看不到屬於這個時代的、令人激動得起雞皮疙瘩的「未來」。3D 列印冷下去了,大數據永遠是說著好聽,區塊鏈前途撲朔迷離,微信、Facebook、Snapchat、滴滴、淘寶……都還配不上「未來」二字。我們的腦中和手裡,只有當下和「以後」。也難怪 Jaron Lanier 會在《誰擁有未來》(Who Owns the Future)里輕聲感嘆道:

「我懷念未來。」

我們的未來是什麼?2026 年會是怎樣一番光景?自問過,也問過許多人,皆支吾難言。是否需要 LSD、搖滾樂、伍德斯托克音樂節、反文化運動、某項革命性的技術進步或某種意義上的社會革命再來一回,我們才能真正開始想像和試驗另一種範式下的運作?當然,作為一個早期投資人,我一貫亦理應貪得無厭又積極樂觀——長文博客 Wait But Why 上有篇關於 AI 的科普文章,裡面帶幅「火柴人」插圖,描繪的就是站在技術發展曲線一端的人,總是看不見隨之而來的、痛痛快快的爆炸式增長。

挺好,那就等吧!他們不是還在唱嘛——

「輕輕敲醒沉睡的心靈/慢慢張開你的眼睛……讓我們期待,明天會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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