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野蠻抑鬱症(1)

申明:

1、本文來自我個人和我周圍的抑鬱症患者朋友的親身感受及對自己的理解,不以張國榮、喬任梁和其他任何抑鬱症患者為例。不代表任何權威,歡迎各位的質疑、吐槽和反對。

2、本系列篇幅都不大,也並不專業。欲求學術級別介紹的朋友可能會失望,故特此通告,請謹慎閱讀。

我蕭半楊本人並沒有神經學的背景,所以我並不能從神經學機理來告訴大家抑鬱症在生物學層面從產生到發作的來龍去脈。

但目睹了周圍和網路上對於抑鬱症的許多態度和解讀,頗有些痛心疾首。

我是中度抑鬱症患者,在我的票圈和粉圈並不是什麼秘密。

作為抑鬱症患者這個獨特(事實上也沒有啥獨特)群體的一員,我決心用自己作為案例。稍微寫一點關於抑鬱症的看法和個人體驗。

僅僅是希望消弭一些對於抑鬱症患者的錯誤看法和判斷,並且有效促進大家對於抑鬱症的理解。

一直目睹著抑鬱症的話題在知乎從無人問津到炙手可熱再到不再新鮮。

也許對於抑鬱症的介紹已經足夠多,許多問題已經不需要贅述。

但一些看似無關緊要卻依然存在的誤解還是希望告訴大家。

第一,抑鬱症患者雖然只是這顆藍色星球的一個小群體,卻是自己的全部。

抑鬱症世界各國比例分布

儘管在世界各國比例最高(主要集中在中東國家)也不超過 10%,看起來並不是一個太大的群體,但對於每一個抑鬱症患者來說,都是自己生活的巨大改變甚至是毀滅。

之所以提到這一點,是因為在生活中總是會遇到對於抑鬱症的數量解讀出現偏差。

要麼是驚訝於比例之高,認為既然是普遍的存在,就不再有關注的意義。

要麼就是驚訝於比例之低,在眼裡並不是引人注目的「主流」群體。

而更多的人是對於抑鬱症患者的規模毫無概念。

在他們看來,這是一群「神秘」的人。他們保守、內向,缺乏公眾認同感,他們的男女比例不明,他們的人口比例不明,他們的年齡構成比例不明。

而我想說的很簡單,對於抑鬱症的統計已經有了很多年,伴隨這個過程的是長期以來抑鬱症患者的不斷受到社會的關注,儘管依然很少。

第二,抑鬱症患者並不意味著沒有創造力,不意味著失去智力和記憶力。

抑鬱症常見癥狀,記憶力減退並不意味記憶能力低於普通人,也不意味著是永久性下滑,事實上,我認識的大多數抑鬱症患者都有著出眾的記憶力和思考能力,他們在低落時排斥去提取記憶或者去思考,但當他們平復內心後,山海一般的強大能量便會迸發出來。

之所以提到這一點,是因為抑鬱症患者似乎總歸因為他們偶爾趨於「凝滯」的表情而被解讀為「愚鈍」。他們不願意說話、希望一個人靜靜待著的時候看起來再傻,也只是懶得理這個世界。

如果覺得口若懸河的人是抑鬱症患者是一件奇怪的是,那麼可以看看案例,

演講雄才、英國已故首相文斯頓·丘吉爾(他似乎還是唯一的國家元首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美國已故總統亞伯拉罕·林肯以及中國人民熟悉的tan xiao feng sheng的美國記者邁克·華萊士也是抑鬱症患者。

如果覺得抑鬱症患者無法描述自己的情感,那麼再看,

阿爾貝·加繆(中國心目中一代法國宗師)、張純如(華裔良心,自殺)、查爾斯·狄更斯(不解釋,著作等身,不展開)、費奧爾多·陀思妥耶夫斯基(俄國宗師不解釋,從普魯斯特到薩特,都是典型的受其影響者,死因不明)、歐內斯特·海明威(不解釋,自殺)、居伊·德·莫泊桑、J·K·羅琳、馬克·吐溫。

詩人約翰·濟慈、沃爾特·惠特曼、弗吉尼亞·伍爾夫

你沒看錯,他們也都是抑鬱症患者。

如果你覺得抑鬱症患者不該有表演天賦和興趣,

張國榮、安妮·海瑟薇、金·凱瑞 、電影導演黑澤明算是反例

如果您覺得抑鬱症患者不會有創造力和藝術鑒賞力

高更、梵高、米開朗基羅和音樂家莫扎特、羅伯特·舒曼又是如何

如果你覺得抑鬱症患者不喜歡思考

號稱「達爾文鬥牛犬」的朱利安·赫胥黎爵士、經典力學奠基人伊薩克·牛頓爵士 和羅伯特·奧本海默(核物理學家、天體物理學家)也是抑鬱症受害者。

如果你覺得抑鬱症患者不會去思考宗教和哲學

宗教改革家馬丁·路德

哲學家弗雷德里希·尼采

如果你覺得商業不是抑鬱症患者該涉足的領域

美國石油大王約翰·洛克菲勒也是公認的抑鬱症患者。

抑鬱症患者很奇怪的一點是,他們如果不是出於禮節,只會和理解自己的人或者說同一階梯的人交流。

他們很討厭為別人塑造體系,不希望和糟糕的人交流,也不喜歡貼別人的冷屁股,只想做好自己。

有時體現的便是孤傲,「自私」(不會傷害別人,但總是會給人這種錯覺)

如果別人的理解和自己相差甚遠,他們只會選擇微笑,而不會去爭執,儘管他們喜歡反駁,但是其實只是下意識而已。

第三,「抑鬱的對立的不是快樂,而是活力」

TED有一期關於抑鬱症的節目很有意思

事實上,正是由於上一點存在,抑鬱症患者會出現一個非常極端的情況。

簡單來說就是一個「懶」字。

星哥和我說過一句經典的話「聰明人很懶,是因為他們喜歡思考」

儘管完全不能把抑鬱症患者和聰明人劃等號,但是,抑鬱症患者喜歡思考卻是真的,而且在熱愛的事業上有極大地熱情(很多時候,這種熱情在腦中),而對於不熱愛的一切缺乏一絲興趣。

要記得一點,抑鬱不是因為不思考,而是因為思考的太多,正是大腦中從指甲有沒有剪到坍縮成黑洞的天體能否復活都會去考慮,自然而然會極度揪心。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對於抑鬱症患者來說,思考的東西更加多更加專註又更加放不下,自然會更加憂心。

在他們看來,不喜歡的事缺乏消耗時間的意義(儘管會不自覺地思考各種東西)。

同理,對於沒有興趣和價值的人也缺乏興趣。

這也是他們對難得碰到的感情狂熱的原因,不願意失去自己喜歡的人,畢竟願意和能理解自己的人太少了,而自己又太孤獨。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很情願用大腦思考一切,永不停歇,而非去禮節性的和他人交流。

至少能讓自己拜託感情的痛苦,能獲得精神的充實。

他們腦中會有一切腦洞,從黑洞合併能否發射伽馬爆到川普和希拉里是不是一個政治集團的陰謀論都在大腦中構建。

但甚至懶得起床吃早飯。

生怕破壞靈感的抑鬱症患者們有時也會懶得去寫下很多有趣的結論。

從這個意義上說,我甚至懷疑費馬、拉馬努金和馬約拉納也是抑鬱症患者。

除了性格的內斂,費馬和拉馬努金和馬約拉納都是一句話結論的典型形象,他們的出色的數學和物理直覺能夠讓他們輕而易舉的得出大量結論卻懶得證明。

我所認識的抑鬱症患者似乎該情況很普遍,嚴密的證明被認為是一件痛苦的事,因為思維比證明過程快很多,卻不得不停下,這樣無疑是非暴力不履行的。

所以最喜歡的是自己思考,其次是動嘴,最其次是動手,尤其討厭那種手跟不上嘴,嘴跟不上腦子的感覺,恩,極度厭惡這種感覺。

除非,是為了學位或者是為了在無趣時通過美妙的數學來打發時間,才會去做嚴格意義的證明。

不過,乾淨漂亮的理論是最讓人喜歡的。

舉個例子,Bekenstein的黑洞熵和Hawking輻射,你會發現他們的理論源頭是大腦的一個有趣腦補模擬,以近乎耍流氓的方式得出結論,這時候再補上簡單幹凈的數學表達,進一步強化理論就顯得從容而優雅。

友情鏈接:

被黑洞吸收的的物質有機會逃生嗎? - 蕭半楊的文章 - 知乎專欄

黑洞是否旋轉?又是否無盡旋轉? - 蕭半楊的文章 - 知乎專欄

黑洞熵到底是個啥? - 蕭半楊的文章 - 知乎專欄

第四,抑鬱症需要的不僅僅是藥品,而是需要陽光、運動尤其是陪伴。

抑鬱症患者需要陪伴是很真實和迫切的的,以至於抑鬱症患者們有時對於感情的執著近乎瘋狂,並且極度害怕失去一切感情,並且容易因此激發更深的抑鬱。

抑鬱症的內稟天賦如果有人願意幫助他輸出,他人容易展現出天才的一面,反之則是災難。

抑鬱症患者,俄國文豪陀思妥耶夫斯基本人除了抑鬱症纏身,還是癲癇患者,在他的作品《白痴》中,梅什金公爵也是癲癇,後世的評論家喜歡理解為他刻畫的自我。

對於其他抑鬱症患者也是這樣,他們總是喜歡尋找文學作品中最像自己的形象,也喜歡各種腦補,所以經常會「賣獃」。

下次別問他「幾塊錢一斤」,而應該問他「你現在在哪個世界」。

如上。

作者其他作品:

倍說:10月4日-11月4日知乎文章目錄 - 蕭半楊的文章 - 知乎專欄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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