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生鎮 (三 ? 拾月初伍)

【三】

拾月初伍

戊戌月 庚寅日n小雨

宜捕捉 宜成服 忌婚娶

兩生鎮東,一間小小茅屋。

屋外夜風帶雨,已入深秋;屋內孤燈一盞,書生披衣坐在桌前,對著竹簡讀得入神。

忽然一股青煙從門縫中飄了進來,倏忽落在書生身旁卧榻之上,竟化作一名美艷女子,眉眼含春,輕衫半遮半露,說不出的誘惑動人。

「公子,讀書累了,不如歇息片刻吧。」

書生目不斜視,淡淡道:「上次教過你什麼?」

那女子竟有些慌張,支吾道:「可是古書上說……」

書生微微側首,燭光照在他的側臉上,更顯得白皙俊朗。他看著女子,面無表情:「我說,上次教過你什麼?」

落在旁人眼中,本是丰神俊朗,可是在女子看來,這個表情比世界上任何東西都要可怕的多。她委屈地嘟嘟嘴,搖身一變,那宮裝衣物便都妥帖穿好,內衫外衣,頭飾環佩,就是讓最嚴謹的大家閨秀來看,也指摘不出任何失禮的額地方。

書生仍側目看她:「嗯?」

「我覺得這身……這身好看……」女子的聲音越來越小,終於低下頭不說話了。

書生放下了手中的小竹紫毫。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女子嘟囔著,青煙繞體一轉,竟變作一個小小書童的樣子,兩個髮髻頂在頭上,身穿粗布麻衫,雖然模樣仍然俊俏,打扮得卻多了幾分滑稽。

書生滿意地點點頭:「磨墨。」

扮作書童的女子勉強站到桌邊,拿起硯台,輕輕研起墨來。書生再也不看她一眼,又聚精會神地讀起竹簡來。

「氣死我了!」

午後,歇雲齋里。幾個小姐妹的閨中密會上,小白狐恨恨地把點心塞進嘴裡,然後猛地趴倒在桌上,不知生著誰的悶氣。

靈貓和雪兔各坐在桌邊一角,雪兔認真地給自己泡著清茶,好似早就見慣了這個場面。靈貓卻往白狐身邊坐了坐,有些憐憫地抱住她。

「七經那個窮書生,又惹你生氣了?」

見她悶悶地不肯說話,坐在八仙桌對面的柳如眉好奇問道:「上次教你的那個法子,用過沒有?」

「要不是你那個臭辦法,我還沒這麼生氣!」白狐咬著牙,丟了一塊桂花糕過去。柳如眉隨手接住,扔在嘴裡,含糊不清地說道:「不應該啊,我看書上都是這麼寫的,書生夜讀的時候,要化作美艷女鬼進去……是不是你變化的還不夠美艷誘惑,來來來,變一遍給我看看。」

白狐呸了一聲:「變你個大頭鬼。」她嘆了口氣,悶悶地趴在桌上,「我看啊,七經就是不喜歡我。」

「別啊,你們倆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每次我們鬥嘴,他不都幫著你嗎?他不喜歡你,喜歡誰去?」靈貓勸道。

雪兔冷哼一聲:「對啊,有些人最近鬥嘴也有人幫了,可囂張得很啊。」

靈貓嘻嘻一笑,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那個悶嘴葫蘆平時還不是老樣子,說兩句只會摸著頭笑,蠢死了。」

白狐看著靈貓,羨慕道:「你可好,阿犬對你這麼寵著。我家那個破落書生,整天只會給我氣受……哼,明天就是他的生日了,我準備的好好的生日禮物,被他氣得都不想送了。」

柳如眉連忙道:「你可準備了這麼久,哪能說不送就不送?我看啊,要不你明天趁著送禮,把話給說清楚,看看他什麼意思?」

「說清楚?」白狐支著腦袋想了想,臉上漸漸暈開了一抹紅色。

第二天一大早,白狐就敲開了書生家的茅屋門。

「破七經,你給我出來!」她咬著牙,手裡拿著一個包裹,氣勢洶洶地敲著門。

書生睡眼惺忪地把門拉開,看到白狐,愣了一下:「小白?這麼早,什麼事情?」

「什麼事?」白狐惡狠狠地把包裹往他懷裡一塞,「你的生日!自己都記不得了,還要我提醒?」

書生拿著包裹,半晌才露出了一絲笑意:「我真給忘了。謝謝你啊小白,也只有你才記得了。」

「哼,那是當然。」白狐有些得意。

「咳!」

「咳咳!」

身後頓時傳來幾聲咳嗽聲,書生狐疑地探著身子,看向白狐身後:「還有朋友?」

白狐連忙擺手:「沒有,沒有。」

她右手背在身後,打了一個手勢,示意自己知道了。

昨天幾個小姐妹討論到最後,決定讓白狐趁著機會,上門問個清楚。

雪兔說,絕不能輸了氣勢,得昂首挺胸、理直氣壯地來,就算結果輸了,也得體體面面的離開;

靈貓說,你想想看你以前和他相處時候的樣子,在沒喜歡上他之前的那會,把那種無所畏懼的姿態給擺出來;

柳如眉說,還是變得好看點吧,試試看腿再長點?

……

最後結果小姐妹還是不放心,決定偷偷摸摸地跟著來,柳如眉施展移形幻術,把她們幾個都藏在了書生家外的籬笆下面,準備全程圍觀白狐的表現,只要稍有不對,立刻提醒她輸人不輸陣。

白狐清了清嗓子,說道:「今天是你生日,有件事我得問你。」

她還沒說什麼事呢,臉上已經有些紅了。書生靠在門框上,含笑看她:「說吧,什麼事?」

「這兩年,你是不是看我不順眼?」

「哈?」書生有些傻眼了,這個問題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哪有這回事?」

白狐還沒開口,眼眶又紅了,這兩年受到的委屈湧上心頭,她哽著嗓子說:「咱們從小一塊長大,我跟雪兔靈貓她們打鬧,你一直都幫著我的。可是自從我行了成年禮,學會變化術之後,你對我就越來越冷淡了,無論我變成什麼樣子,你都挑三揀四的,我費盡心機變得好看一些,你不僅不正眼看一眼,還逼我變醜。這不是討厭我是什麼?」

書生聞言,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那張總是冷冰冰的臉上,難得的浮現出了無奈神色:「你好好的一個姑娘家,老是學人家變幻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不教訓你,誰教訓你?」

「什麼叫亂七八糟的?」

「……昨晚那樣,不算亂七八糟?」

白狐的氣勢頓時弱了下來,臉上又紅了一片,過了一會,她仰著下巴,倔強地問道:「那你說,你喜歡我變成什麼樣子?」

「你先變回原形。」

白狐「嗷」了一聲,身子一轉,一縷青煙繞體而過,化作一隻皮毛潔白的小小狐狸。眼睛黑漆漆的,耳朵尖尖,一隻毛茸茸的大尾巴拖在地上,抬頭看著書生。

書生頓時眉開眼笑了起來。

「好久沒看過你這個樣子了,好可愛,好可愛!」

他彎下腰,把白狐抱在懷裡,輕輕撫摸著皮毛,然後屈著手指,輕輕往白狐的腦門上彈了一下。

「變什麼變啊,就這樣最好。」

白狐的眼神有些木然,好似受到了什麼驚嚇一樣。半晌才回過頭來,和藏在籬笆里的小姐妹們四目相對,好像做夢一樣。

「以後啊,亂七八糟變著玩可以,但是我還是喜歡你本來的樣子啊……」書生輕輕念叨著,一手抱著白狐,一手提著禮物,轉身進了屋裡,腳尖一勾,門「砰」地一聲關上了。

「這……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小白那丫頭開心了,不就行了?」

「也對。」

「可是……男人不都喜歡美……」

「阿柳,亂七八糟的書,以後還是別讀了。」

窸窸窣窣的聲音從籬笆外傳來,書生支起窗子,聽著聲音越來越遠去,轉頭再看,小狐狸坐在屋裡桌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

「今天生日,我要許願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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