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巴
一、
我被啞巴纏上了。
大約是一個星期以前,因為一些私事,我歸家甚晚。借著蒼白的月光和昏黃的路燈,我隱約瞥見了個老頭,佝僂著背站在我家樓下,直勾勾地看向我。
「喂,你誰呀?」我被盯地有些發滲,便想借著說話壯膽。
汪!老頭沒有回答,倒是小區里兀地響起一聲狗叫,嚇得我渾身發涼。
「老頭,你到底是誰?」任由我吼破嗓子,那老頭卻還是一動不動,像棵枯朽的老樹般站在那裡,死死盯住我。
「神經病!」我估摸著是碰上了瘋子,便一頭衝進了家中,強迫自己不再去想他那發寒的眸子。
二、
事實證明,那老頭確實是個瘋子。
守門的大爺告訴我,那人以前也住這個小區,可不知怎的就突然淪落成了撿垃圾的,舉止怪異,而且還啞巴。
「唉。」我嘆了口氣,心想自己怎麼如此倒霉,竟攤上了個啞巴瘋子。不過還好,那老頭並非天天出現,我便也沒放在心上。
再者,等我這幾天忙完過後,我便再不會住這倒霉小區,到時候我就不信那老頭還能跟著我搬家?一想到這裡,積攢在我心頭的陰鬱情緒立馬煙消雲散了。
三、
「親愛的別喝太多,記得早點回來哦!」
「恩,知道了。」說罷,我將衣服穿好,頭也不回的便出了門。
轟!我將汽車發動,迫不及待地駛出小區,拐上街道。不過並非如我同妻子說的那樣前去應酬,而是忙不迭地趕去了小諾家。
實話實說,哪個男人年輕時沒有眼瞎的時候?我的妻子雖姿色不錯,可實在太過俗不可耐,平日里我同她說十句話,她或許連五句都聽不懂。
而小諾不同,她不僅更年輕,也更有學識,更有內涵。我和她認識不久,卻有種前世姻緣未斷的奇妙感覺。
最重要的是,她有錢,有了她,我便能告別這台古董般的老車;有了她,我便能告別那骯髒的小區;有了她,我便能徹底告別眼下這窮苦的生活。
我必須得有她。
「楊先生,小姐在二樓等你,你快去吧。」我剛把車停穩,管家便恭敬地跑過來,請我上樓。
「好。」我點了點頭,看著眼前偌大的花園,閃亮的噴泉,以及奢華的住宅,不免有些得意。
再過幾天,這一切,都會變成我的了。
「小諾,我來了。」門沒有鎖,我剛一進去,便見小諾躺在沙發上,周身只披了件輕薄的紗衣。
「你終於來了?」小諾沖我拋了個媚眼,伸出舌頭畫了個圈。
若有嬌妻如此,夫復何求?我按捺不住下體的火熱,二話不說便向小諾撲去。
事後,小諾躺在我的懷裡,香汗淋漓,喘息不斷。
「我得回去了。」我看了看牆上裝飾精美的掛鐘,俯身低語道。
「好。」不同於往常,小諾沒有再撒嬌,只是待我快要出門時,才幽怨地說道,「我到底還要等你多久?」
「快了,快了。」我回頭沖小諾笑了笑,「最多一星期。」
「好。」小諾咬了咬嘴唇,「主要你知道的……我的一切都是突然間得來的……沒有你,我怕我一個人處理不好這麼多錢……」
「恩。」我笑的愈發燦爛,「我當然知道。」
當晚,我又看到了那該死的啞巴老頭,而且或許是因為我太過思念小諾的緣故,我竟覺得他和小諾似有幾分相像。
四、
「最後一個……搞定!收工!」我站起身來,長舒了一口氣,看著眼前的陽台欄杆,得意地笑了起來。
還有三天便是我妻子的生日,那天她曾激動地給我說,她想在生日當天,到陽台上拍組照片——而陽台上所有的欄杆,如今已全被我做好了手腳,只要她往上一靠,便會……
足足十五層樓高,我就不信摔不死她。
「小諾,我來了。」我一邊將工具收好,一邊不自禁喃語道。
我不太記得當天還發生了什麼,只知道我極為興奮,就連在下樓處理作案工具,碰到那該死的老頭時,也絲毫未能影響我的心情。
「去你丫的臭啞巴老頭!」我朝著老頭腳下啐了一口,「我看你還能跟我幾天!」
照舊,老頭依然沒有答話,只是用那雙深陷進去的憔悴眼睛死死盯著我,半是怨恨,半是惋惜。
五、
「對,就要這個蛋糕,往裡面摻點酒,摻多點。」我看著糕點師傅一點點將蛋糕做好,心裡也愈發激動起來。
我的妻子沾酒便醉,到時候,只要她將這蛋糕吃下,定會頭腦發昏,四肢不穩,若她膽敢往陽台上站,鐵定會失足跌落。
因為就連她今晚要穿的高跟鞋,我也早已做好了手腳。
「謝謝。」我一邊拿起蛋糕,一邊在腦海中將整個計劃又細細思索了一遍,直至確認萬無一失後才停了下來。
我就不信,待我妻子墜樓身亡後,會有人懷疑到我的頭上。
怎麼會與我有關呢?這明顯只是起意外嘛!然後事業有成的丈夫在悲痛之後,再娶美嬌娘,從此幸福生活,痛快人生,豈不妙哉!想到這裡,我的嘴角便不自禁上揚了起來。
然而我這美好心情,卻被那突然竄出的啞巴毀了。
和往常不同,他不再是死死盯住我,而是突然沖了出來,擋在我的面前。
「幹什麼你!讓開!」我不耐煩地吼了吼,準備繞開他回家。
可誰知他卻得寸進尺,竟伸開雙手將我攔住!
「你他媽到底是要幹什麼!信不信我報警?」我忍無可忍,破口大罵道。
咚!我話音剛落,他便一拳打在我肚子上。老年人力氣雖小,可仍然令我吃痛。接著,趁這檔,他居然猛的向蛋糕撲去!
怎麼可能讓你得逞!我忍痛側身,蛋糕從他手中滑走,險些變成一地奶油。
「操你媽的瘋子!」我一腳踢在他肋骨上,後者踉蹌著倒地,從喉間發出奇怪的呻吟。
「我警告你,別再來煩我!」我惡狠狠地說道,然後轉身往家走去,沒再回頭。
六、
「親愛的,今天辛苦你了。」晚餐過後,我和妻子窩在沙發中,看著眼前杯盤狼藉。
「沒事。」我搖了搖頭,從一旁的背包中掏出單反,「來吧,你要的私房,我現在就給你拍。」
「恩,你先等下。」妻子嬌媚一笑,褪去外套,隨即貼著我耳朵問道,「怎樣,好看嗎?」
「好看。」我感到耳邊溫潤濕熱,麻麻地竟有種觸電之感,而那套情趣內衣……更是令我快要窒息。
冷靜!冷靜!我使勁掐了自己一下,不想要小諾了?不想要豪宅了?不想要錢了!?
「親愛的,我們來點刺激的,去陽台拍吧。」
「好啊。」妻子面色紅暈,我知道她已然是醉了。
「往後點,對,靠著欄杆……對,就這樣,屁股翹起來……好,再翹點,對……然後把腳抬起來,對就這樣,然後抬高——啊!小心!」我將單反一扔,衝到陽台邊,裝模作樣的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沒有人回應我,除了妻子凄厲的慘叫,以及一聲悶響。
我成功了。沒有人看見,沒有人懷疑我。
之後,我親自報了案,警察調查了三天後確認這是一場可悲的意外。
「小諾,我來了。」待一切風平浪靜後,我將早已準備好送給小諾的禮物裝進包中,迫不及待地出了門去。
我不知如何形容我現在喜悅的心情,像是這人世間所有的煩惱都一揮而散了,唯留無盡的喜悅。就連我再看到那惱人的啞巴時,也不再覺得煩躁了。
「嘿老伯!還在這呢!」我沖他打了招呼,「我就要走啦,很抱歉你不能再看我了。」
老頭沒有答話,只是一步步向我走來。
「嘿老伯,你這是幹啥呀,要和我來一個臨別的擁抱嗎?」我嬉笑著張開雙臂,全然未察危險的臨近。
「嘿,老伯,我說你——啊!!!」突然,老頭一把將我手鉗住,其力道之大,竟是令我骨頭都嘎吱作響!
「你幹什麼!放開我!」我死命掙扎,卻是抵不過這身材瘦肉的老頭!
忽然,一股電流自我手臂處傳來,直刺大腦——剎那間,我明白了一切。
小諾和他父親,也曾經住在這個小區,小諾的父親為了錢財不擇手段,做盡傷天害理之事,終於,在他即將成功之時,一個人毀了他的一切。
那人,是個啞巴。
我驚恐地看向老頭,卻依舊不敢相信他竟是小諾的父親。我想掙扎,身體卻無法動彈,想尖叫,嘴巴卻無論如何也張不開。
「我看見了。」小諾的父親驟然開口,我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七、
我醒來的時候,正躺在小區的垃圾堆中。
太陽極為耀眼,我晃了晃發昏的腦袋,顫巍著站起身來,茫然地看向四周。
一切正常,只是……我試著發了發聲,當即便意識到我也成了啞巴。
突然,一個人影闖進我的視線,不知為何,我竟莫名覺得熟悉。
那感覺……那感覺就像是……看到自己……
「唔——唔——」我開口欲喊,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無奈之下,我只好站在那裡,死死盯住他。而他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轉過了頭來,四目相對。
那一刻,我終於明白,我所做的一切惡行其實並非無人知曉,相反,早就有人把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
我看見了,只是,我沒有說。
很久沒上知乎很久沒答題也很久沒發文了
不知道大家還記不記得我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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