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浪記-序

無論是知乎上還是生活中,經常有人問我:當初作為一個高中就出國的「小留學生」,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你是官富軍二代嗎?/你會孤單寂寞冷嗎?/你划船不用槳嗎?/你把了外國妞嗎?你……

你給我閉嘴吧江流兒!

但是這一系列問題仍然引起了我對過去無限的懷念。走過從溫哥華到劍橋的求學之路,我感受過歪果仁瘋狂爬梯亂搞的生活,見識過富二代肆意攀比炫富的生活,也體驗過學霸們吃喝拉撒都在圖書館的生活。挺想把自己在海外求學時見到的故事都記錄下來,卻一直缺少動力動筆。

直到最近看了一部熱播劇《小別離》。作為曾經的小留學生,我對離別的刻畫感觸很深。飛機隆隆起飛後,爸爸黃磊卸下了堅強的鎧甲,抿著嘴唇,紅著雙眼揮手道別;媽媽海清更是嚎啕大哭,直到泣不成聲。但是在飛機上的朵朵和她之後的學習、生活狀態都鮮有描述,這些小留學生們到底過的怎麼樣?無從知曉。

由於學區房價、環境污染、高考壓力等各種因素,越來越多的家長選擇更早的把小孩送去國外讀書,但是他們對孩子到底將面對些什麼並沒有一個清晰的概念。於是乎,我萌生了一個想法。我希望通過寫自己的故事,說自己的想法,總結自己的經驗,儘可能的幫助想出國讀書的小留學生們(及孩子家長)去解決這個信息不對稱的問題。

先講三個故事。

一、

從初中開始,我便對外國文化產生了興趣。當年能聽到的英文歌也不過是Westlife的My love,最早看的美劇毫無意外地是Friends。六人行十季共236集,我每集都刷過無數遍,台詞爛熟於心,也算是我已解鎖技能中最獨特的一個了吧。

這些最早的「資本主義文化輸出」,對我來說,彷彿打開了新的大門。腦子裡漸漸有了翻過這座城牆之外去看一看的想法。心裡期待的畫面是慵懶的躺在南海灘上曬著佛羅里達十一月溫柔的日光浴,當然,手裡少不了那杯溫度恰到好處的激情海岸。後來事實證明我太傻太拿衣服,出國留學的前兩年可能是我這輩子最難受的日子,不過這都是後面要講的故事了。

在我高一的時候,母校與加拿大一私立中學簽署了第一個合作計劃。從2007年開始,每年我校都有兩個學生可以拿著獎學金去加拿大讀高中。選拔的科目包括英語、數學、科學、社會、面試等等。為了準備這些考試,我度過了讓我每每回想起來都把自己感動得眼淚汪汪的幾個月。每天早上5點多起床背單詞,7點出門上課。走在路上做泛聽練習(六人行),午休時做托福精聽和聽寫,晚上寫完作業看看英文原著,直到累得睡著。高二的寒假更加辛苦,白天在新東方刷10小時的托福課和口語課,晚上回家累了就看看六人行,還能撐就背背單詞看看原著。總之這一段時間完全沉溺在英語中,背完托福(8000辭彙)背SAT(12000辭彙),看完了幾本英文原著,做了上百篇聽寫,六人行刷了無數遍。

我仍然記得收穫成功的那一天,大腹便便的外國校長笑眯眯的對我說,「大家已經研究決定了,你去加拿大!」當時我就想念兩句詩。但是第一個字翻譯成dog我便知道自己姿勢水平還沒有達到用英文念詩的能力。雖然後來證明我可以在加拿大高中的英語課上用他們的母語拿到作詩比賽第一名並且在全校師生和家長面前朗讀自己的作品,不過這也是後面要分享的故事了。

二、

第一天踏進課堂,我便感嘆天朝基礎教育底蘊之深厚。由於我去的學校幾乎沒有華人,上數學課,那就是屠殺……

當周圍同學們滿是黑人問號臉狀態看著數學老師在黑板上寫下的二元一次方程組時(這是高二啊你敢信?),我便知道這一天是我的封神之日。

老師寫的幾個題目,同學們掙扎得左顧右盼無從下手,而我幾乎都在十秒之內給出了正確答案,不是因為外國同學智商感人,也不是因為我冰雪聰明,僅僅是因為這些題目我做過一萬個(毫不誇張啊在國內都做了幾年了),各種套路都太熟悉。旁邊的同學們紛紛跟我說「哎喲厲害了我的哥」,坐得遠一點的同學也用膜拜的眼神目送我走上了神壇。數學老師更是像發現了下一個數學奇才一樣,面露狂喜之情。說實話,我內心是虛的,同時很想對身邊的寶寶們說:「五年高考三年模擬,你做你也行!」

下午我有一節spare(就是某節課沒選,你就有一節空閑課,可以自己活動,高中和大學一樣是選課制的),於是我就去圖書館寫作業,沒想到以此又開啟了另一扇窗。

原來可以用我身上散發出來的數學之光來勾搭外國妹子啊!

幾分鐘寫完數學作業(對的,Literally就幾分鐘),我開始幫助慕名前來求助的女同學。

「這個題呢,我想想哈,你用上面的方程減去下面方程試試看」我微微皺著眉,故意顯得這個題很難的樣子。這時發生了一件顛覆我三觀的事情。我親眼看著這位同學,在自己的計算器上按下了7,按下了減號,然後按下了2,看了看書上的題,確認無誤後,最後按下了等於。

十以內減法用計算器!

十以內減法用計算器!

十以內減法用計算器!

這尼瑪都怎麼讀到高二的啊!!!

我本來面帶微笑,氣定神閑,瞬間變成一臉懵逼,雙眼茫然,完全無法接受眼前發生的一切。而這位同學好像並沒有注意到我的蜜汁驚嘆,安心的在x前面寫下了5,開心地解開了這巨大的謎題。而這一刻於我,整個宇宙都發生了變化。後來了解到,國外的教育強調理解能力和分析能力,而非計算能力,所以考試和作業都允許用計算器,於是按著按著就按成了習慣。不同的文化中,教育方式千差萬別,沒有孰優孰劣,會徒手開立方根的人未必比不會背九九表的人就優秀了。但那個時候……我依然拿著衣服,還是被這位有故事的女同學感動,至今無法忘懷她的臉龐……

總之從此數學課我都輕鬆碾壓,考試拿99分對於我來說都是不及格(手動滑稽)。但是其他的課程就沒這麼好辦了,特別是英語、社會和生物這些課,為了拿高分我也是傷透了腦筋。不過關於這些難搞課程的故事之後再慢慢細說吧。

三、

今天說的最後一個小故事,是關於我和住宿家庭的。我寄宿在一個白人家庭,爸爸工作,媽媽在家裡帶三個孩子。三個小魔鬼分別為9歲,4歲,和2歲,我和他們之間也發生了很多可歌可泣的故事。

寄人籬下,又有文化衝突,作為一個在家受萬千寵愛於一身的中國獨生子來說,你可以想像有不少的碰撞和摩擦。不過我仍然很感謝他們,我今天想分享的,也是我最感恩他們的一件事。

Homestay(寄宿家庭)男主人叫Murray,是一個十足的冰球迷(加拿大人都迷冰球,其次是足球)。我喜歡籃球和科比,這個從第一天就跟他們聊過。Murray算是半個科黑吧,看體育新聞如果看到湖人輸球或者科比打鐵的時候老愛逗我。「湖人靠科比贏不了球的」,「嘮嗑太傲慢了」,「科比不會打團隊籃球啊」。和一般的「你行你上啊」級別的科蜜不同,我和科黑周旋多年,面對這種情況經驗非常豐富,那就是暫時不予理會。一般我都「Yea we』ll see」搪塞過去,等下一場比賽湖人血虐對手,科比怒得50分之時,我再去打他臉。有時候打的啪啪作響,那叫一個生疼啊,Murray經常被我搞的說不出話來。畢竟那是2007年,巔峰期的科比不多解釋了。我們一來一回,大聲叫囂著「來互相傷害啊」也是樂此不疲。

突然有一個周末,他大早上笑眯眯的對我說,咱們下午去一個地方,就你和我。往常周末他都會帶著老婆孩子去騎車啊,登山啊,遊樂場什麼的,今天居然單拉著我玩兒。我也沒想太多,於是坐上了他的小本田,一路向南三個小時車程,越過了美加邊界,來到了西雅圖超音速的主場n- Key Arena。

原來Murray早就預謀好帶我看科比在西雅圖打的最後一場比賽。

nnnnnnnn由於進場很早,我可以在離科比2米遠的場邊看他練習投籃。我看著他向前探步、迅速回收、膝蓋併攏、雙腳起跳、右臂彎曲、左手護球、直到最高點滑動手指將球送出一個完美的拋物線,然後籃網「唰」的一聲清脆響亮沁人心脾。我可能有15分鐘眼睛都沒有眨一下。Murray抱著雙手,在一旁樂呵呵的看著我像個傻叉一樣。此時的我卻從未曾想到,這般美如畫的場景竟是我這輩子看過唯一的一次了。之後長大了,我追到波特蘭、洛杉磯、邁阿密和奧蘭多去看湖人的比賽,科比都因傷沒有上場。所以我特別感謝Murray,感謝這位科黑幫著一個小科蜜圓了一場夢。倘若他那日沒有做這件他沒有任何義務做的小事,對於我來說將是多麼大的遺憾啊。

比賽結束後已經10點,我坐在車內看著西雅圖的天際線發獃。Murray說「get some sleep my son, I will get you home safely (睡會吧我的孩子,我會把你安全送回家的)」 這便是我在他們家經歷過最溫暖的一件事了。

寄人籬下的生活當然不全是這樣,之後再給大夥說說那些沒有這麼溫馨的故事吧。

結語:我的初衷

最後,我想說說做知乎專欄/微信公眾號的緣由和初衷。

大一的時候我競選中國學生會副主席,演講時我說我想幫助剛剛從中國來的留學生們度過最開始這段比較艱難的時期;我說我想組織各種文娛體育活動幫助大家找到好朋友和豐富課餘生活;我說我想組織老師幫助大家學習語言、複習功課和攻克考試。

我說因為我剛來的時候,什麼都沒有。

後來申請研究生,我在文書里寫道,我最有成就感的事情,就是大學時組織了各種各樣的文娛活動,幫助無數對寂寞的男男女女脫離了單身;組織了各種各樣的學術小組,幫助無數學渣抱到了大腿。

所謂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所以今後我想做三個微小的貢獻。第一,我將繼續寫關於英語學習方面的經驗和技巧,幫助小留學生們學習英語。第二,我會更加詳細的講述自己留學時的故事,課內課外葷的素的都有,幫助小留學生們和家長們全面了解留學到底將面對些什麼。第三,我將說說如何申請大學、如何選課、如何做準備才能在畢業的時候找到理想的工作等內容,幫助小留學生們學習、選擇和成長。

很慚愧,微小的工作,blablah,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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