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蘭德|你生命中道德的唯一目的,就是獲得幸福

今天我們一起來結識一個人,分享她的思想。

這個人對一部分人來說,可以說是大名鼎鼎。對於更多的人來說,可以說對她是一無所知。她的名字叫安·蘭德。

安·蘭德到底是一個什麼人呢?有些網友對她有一個說法——說她是格林斯潘的紅顏導師,甚至可以說她是格林斯潘的精神教母。她的身份本來是一個作家,但是她後來越來越把自己定位為一個哲學家。

有人認為,她是深刻地影響了美國的精英階層,甚至影響了美國經濟政策的一個人。如果大家看一看她的照片的話,自然就會覺得那是一個女強人。的的確確,在多種意義上,她都是一個女強人 。

國學大師王國維曾經說過,哲學家有硬心腸的哲學家,有軟心腸的哲學家。硬心腸的哲學家他們的理論是可信不可愛,他們說得非常的客觀、非常的冷靜,但是聽起來客觀的讓你覺得寒氣逼人,但是他的確說出了某種我們不願意承認的真實的東西。這一類人他是屬於那種直面現實、直面慘淡人生,說實話的人,所以他們可信不可愛。

還有一些哲學是可愛不可信。他們的思想是很溫暖的,讓人覺得是很親切的,或者說是很有情懷的。但是,不太可信。他們往往是在編製某種夢想。往往是在給人某種安慰。因為是夢想,因為是安慰,所以他們的理論不那麼可信。

顯然,安·蘭德的思想屬於那種客觀、冷靜、高冷、精英化、冷峻、深刻的那種類型。她的思想在美國的精英階層影響很大。但是從一開始,很多人是很不喜歡她的。因為她常常是在為富人說話、為精英說話,而不是在為窮人、為平民說話。安·蘭德的哲學,喜歡的人非常喜歡,討厭的人非常討厭。她的思想中瀰漫著明顯的精英主義色彩,所以一些不是精英的人, 或者具有反精英主義思想的人,對於她的思想非常抵觸的。

安·蘭德是一個徹底的精英主義者,她從來沒有想過讓所有人接受她的思想,要相信她的哲學是需要有緣分的。所以她有一句話說,一種哲學只有被人需要的時候才是最好的,與此同時,一種事實,哪怕是客觀的事實,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夠看到和承認的。所以她說,事實不是為所有的人,只是為那些尋求它的人而存在的。

我記得一個古羅馬的思想家曾經說過,真理常常是苦澀的,一個真正要懂得要影響別人的思想家,他應該學會將他的思想的內核的外層包裹上一層糖衣,讓大家去接受,而安·蘭德恰恰是不屑於給她的思想包裝一層糖衣的,她的哲學讓人想到是一杯沒有加糖、沒有加奶的、很苦澀的,但是細品起來特別有味道的咖啡。我們,今天就來品一品這杯咖啡。

安·蘭德最有影響的書是一本叫做《阿特拉斯聳聳肩》的一本小說。有興趣的朋友也可以在網上看一看根據這部小說拍成的電影。阿特拉斯是何方神聖?他真的是神聖——他是古希臘神話中的一個大神。古希臘的神話當中有泰坦諸神和奧林匹斯諸神。

泰坦諸神的特點是他們的個子非常的高大,高大到什麼地步呢?他們在地中海上長足高邁,把地中海上的一座座島嶼當成是一個小小的湖泊里一塊塊石頭。他們一腳踏在這個島上,另一腳就會踏在那個島上。大家可以想像這個神有多高大。

我們都聽說過有一艘船叫泰坦尼克。泰坦尼克這個名字就是從希臘神話當中的這個泰坦諸神來的。最初是泰坦諸神統治著這個世界,後來有一個神叫宙斯,他在神界發動了一場叛亂,也可以說一場革命。把泰坦諸神建立的權力體系全部被顛覆了。

其中有一個神叫阿特拉斯 。宙斯就命令他——儘管他很高大,但他已經是一個階下囚,宙斯就命令他到大地的最西端,用他的兩個手臂把天托起來。所以一般也把阿特拉斯也譯為「擎天之神」,他是為我們把天撐著的那個神。

他的形象是一個受難的、默默奉獻的、同時也是非常強大、非常偉岸、非常重要的神。重要到什麼程度?重要到你意識不到他的存在,但是一旦沒有他,那就是天都要塌下來的一個神。他是一個受難的形象,也是一個奉獻者的形象,是一個自強自立的,默默地在為人類在工作,但是人們可能並不知道他們存在的天神。

關於阿特拉斯,懂英文的朋友知道,「阿特拉斯(Atlas)」,就是地圖冊的意思。我們看到一些比較經典的地圖冊上,都畫的一個形象——有一個高高大大的神,舉著天,那就是阿特拉斯。英文當中的地圖冊、地圖集就叫「阿特拉斯」。

可以說阿特拉斯這樣一個形象,非常集中、非常典型的體現了安·蘭德的世界觀,體現了她對世界基本的立場。她認為這個世界之所以能夠存在,人們能夠活在這個世界上,恰巧是由於有一些默默地為人類做貢獻,同時又不要求人類如何去回報的人。他們之所以服務於這個世界,是他們的命運所致,是他們的命運的安排。他不是一個利他主義者、不是一個公僕,這一點可以說是安·蘭德的核心思想之一。

下面我就跟大家一起分享安·蘭德的一些話。聽說過安·蘭德的人可能都知道那句話——「你不能把這個世界讓給你所鄙視的人」。這句話聽起來都很高冷了。一聽就是那種明顯的精英主義色彩論調的一句話。

她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安·蘭德是一個徹底的自由主義者。她對自由有一個很經典的定義——所謂自由 就是:To ask nothing. To expect noting. To depend on nothing(無所求、無所待、無所依)。

不去求什麼、不去期待什麼、不依靠任何東西。她認為,這才叫自由。你有所求的時候,有所待的時候,有所依的時候,你都是不自由的,在安·蘭德看來,你都是一個懦夫,都是一個寄生性的人。你是一個沒有自己本職、沒有自己人格的、蠅營狗苟的人。

在《阿特拉斯聳聳肩》這本書里有一句話:如果有人想知道我何時會回來,我在此向全世界再說一次——我以我的生命,以及我對他的熱愛發誓:我永遠不會為別人而活,也不會要求別人為我而活。還有一句類似的話,是一對戀人的對話:我可以為你而死,但是我絕不願意為你而活。從這幾句話大家可能漸漸地感受到安·蘭德的那種思想的風格了。

在讀安·蘭德的作品的時候,我時不時會想到魯迅。魯迅說:真的猛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安·蘭德雖然是一個女性,但她的大腦是完全男性的。不是有一種理論說,七個男人當中有一個男人的大腦是女性的,反過來,七個女人當中,有一個人的大腦是男性的。

大腦是男性的女人有幾個特點:第一,最明顯的特點是看得懂地圖。女人都是看不懂地圖的,有男性大腦的女人是看得懂地圖的。我想安·蘭德就是那種一看地圖,地形地貌瞭然於胸的那種女人,這種女性可能讓很多男性都望而卻步。她是那種在一群精英男士面前扮演教母角色的那個人,比男人還男人的——與其說他她是「教母」,不如說她是「教父」的那種女人。

她有一句話說:「你可以逃避現實,但你無法逃避這麼做的後果。」這句話聽起來很簡單,但實際上是很堅硬的一句話。很多人常常習慣於逃避現實。但是你不能逃避。因為你的逃避會導致的後果,你不能做縮頭烏龜,你不能鴕鳥。

在她看來,一個人要活出個人樣來,首先應該是自由的。而這個自由就是前面說的無所求、無所待、無所靠。只有一個做到充分獨立的人,他才談得上自由。我們經常談的自由是懦夫的自由,總是想去依附於別人,從別人那裡搜取到各種資源,讓自己過得舒服一點、自在一點,那樣一種自由在安·蘭德看來這樣一種,這種自由是偽自由。

所以她說:「當你們承認自己沒有生存的權利,你們就走向了你們最叛逆之罪的死胡同。一旦你們認為這不過是忍讓而已,你們承認了為自己活著是罪惡,為自己的孩子活著才有道德,你們便會又退一步,覺著為你們的孩子活著也是自私的,應該為了你們周圍的鄰居——為了你們周圍的鄰居活著才是道德的,接著你覺得為了周圍的鄰居活著也是自私的,為國家活著才是道德的。」

在安·蘭德看來,你首先必須要為你自己活著。你首先必須要為你自己活著,要實現一種理性的自私。大家聽出來沒有,這裡有一種亞當·斯密的味道。在亞當·斯密看來,一個真正能讓人信服、能創造巨大公共福利的社會,一定是每個人去為他自己去爭取利益的社會。簡單地說,一個人對這個社會最大的責任就是把自己的生活過好。

我記得知乎里有一個神回復是這樣的——問題是,如何才能夠讓世界美好?回答是,那就是讓你自己的生活美好起來。愛默生說,一個人對這個世界最大的貢獻是讓自己幸福起來。你幸福一分,這個世界的禍害就少一分。馮唐有一句話就是說:你我相親相愛就是為民除害。你要讓你的生活美好起來,這個社會才會美好起來。

我看到好像是北京四中一個老師寫過一篇文章說,凡是那種總想著一切為了孩子的家長,往往是糟糕的家長。有很多家長是自己的生活過得一團糟,但卻是想著每天望子成龍,他所謂的望子成龍,不過是要孩子來彌補自己的種種缺憾。當他抱著望子成龍的動機的時候,他會整天的對孩子指手畫腳。他對孩子說的很多話,不是為了孩子,而是為了表達、發泄他們內心的種種不如意。

在這樣的家庭環境當中成長起來的孩子,一定會有各種各樣的問題。所以好的家長首先要做好的自己。別想著什麼「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你就是孩子的起點。如果你是一個不那麼合格、不那麼獨立,你不是一個自尊、自強、自立的人,那麼你孩子的起點就很低很低,從一開始你的孩子就輸了。

安·蘭德特彆強調一個人的自立。安·蘭德認為自由首先不是一種政治理想,首先是一種人格狀態。一個不自由的人,首先是一個精神人格不健全的人。如果一個人他不是一個自由的人,不是一個自強、自立、自我依靠的人,那你幫助他,其實是在禍害他。

這又讓我想起那本書《遙遠的救世主》,後來改編成電視劇叫《天道》。這本書的核心理念就是:人,不能成為別人的救世主。你也不能希望有一個救世主來幫助你。如果你身處在貧困當中,所謂扶貧,首先不是物資上的扶貧,而是精神上的扶貧。或者說一個精神上的窮人,你是無論如何你都沒法讓他真正擺脫貧困的。

《遙遠的救世主》里有一句話: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品質就是不靠任何人,不依仗任何人,不依仗任何資源,不依仗任何勢力。只有這樣,精神上才算脫貧。也只有在精神上脫貧之後,你才能在物質上脫貧。

安·蘭德有一句話,跟這種思想是很相通的:「我喜歡和從不幻想得到別人恩惠的人做生意。」我們在觀察、選擇我們的生意夥伴的時候,你真的要仔細地觀察。那是一個愛佔小便宜的人,老想得到別人恩惠的人,他不可能成為你的真正的合作夥伴。

只有那種特別怕給別人添麻煩、特別自強自立的人,才可能真正成為你的生意夥伴。在她看來,一個不自由的人,一個不能做到無所求、無所待、無所靠的人,他不可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安·蘭德說,看一看我們周圍的每一個人,我一直不理解他們為何遭受痛苦,不理解他們追求幸福卻永遠找不到幸福,如果任何人都停下來捫心自問——自己是否曾經真正擁有過個人的真正的願望,那麼他就會找到答案。他會看清楚所有的希望、自己的努力、夢想和抱負都是由他人激發的,他甚至不是真正為了追求物質利益而奮鬥,而是為了那個二手的幻想、名望去奮鬥,追求一個被認可的頭章,而不是他自己蓋上去的。

我們很多人追求的所謂幸福,其實是在追求那種在別人眼裡看到的那種幸福,或者他們總要在別人眼裡顯得幸福,而不是真正體會到幸福。如果有朝一日,這種「寧可在寶馬車上哭,也不願在自行車后座上笑」的人終於從商場里買買買以後,提著一大堆購物袋,老遠的地方就用遙控鑰匙把自己的那輛寶馬車打開,想像著後面有人投來羨慕的目光,然後慢騰騰的、做作的希望引來觀眾的,再進到自己的車裡。這樣的人一定不會幸福,命運可能真的是永遠在寶馬車裡哭。

安·蘭德甚至認為,我們通常以為的那種舒服,那種美滿不叫幸福。要擁有幸福是要有能力的。就像你不會彈鋼琴,你可以買一架很貴的鋼琴,但是你能不能彈出美妙的曲子來,那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我們常常只關注幸福的條件,而從來不關注幸福的能力。

具有強烈的精英主義色彩的安·蘭德的幸福觀,也是一種精英主義的幸福觀。她認為幸福也有高級和低級之分,也有真幸福和偽幸福之分。她說:「你們將會返回到無用的工作崗位上去、返回到沒有愛的家庭當中去、返回到並不純良的朋友中間去,到起居室里去,穿著晚禮服,端著盛滿了雞尾酒的杯子,或者去看電影,去承認你自己不願意承認的痛苦,被抹殺掉希望,只留下無法達到的渴望。剩下自己獨自一人在小道上徘徊,卻邁不出步伐。返回到不去思考努力,不去傾訴,而只是去忘卻、退讓和放棄的地步。」

你可以成為一個腰纏萬貫的土豪,但是你至多是擁有了幸福的物質條件,精神條件那一半還空著,最重要的是你擁有幸福的資源,你能不能擁有幸福的能力,你能不能感受到那種沒有特定的條件、特定的刺激,就能產生一種持久的、寧靜的但是又是很充沛的喜悅感,這真的是一個沉重的問題。

在她看來很多人所謂的追求幸福其實只是想擺脫痛苦,而真正的精英是在追求幸福。「你們的存在只是為想免受懲罰,而我們為了求得回報,威脅對我們不起任何作用,激勵我們的絕非是恐懼。我們並不是逃避死,而是享受生。」她的話可能不少朋友認為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這種精英主義的論調真的很討厭。我們不妨平心靜氣的想一想,她說的到底是什麼。

有一本書叫《心流》(flow),有人把把它翻譯成《福流》。這本書有一個很重要的觀點是只有我們沉浸在一種高門檻的技藝所帶來的那種包含著挑戰,你能夠不斷地克服這種挑戰,在持續的克服挑戰的過程當中,體會到一種流暢的歡樂,你才能夠稱得上是幸福。

你可以想像一個技能高超的滑雪者,他從雪坡上急速地往下滑,隨時都在遭遇各種挑戰。而當時他又在不斷地在克服這樣一種挑戰。最終他有驚無險地滑到目的地,那個時候的那種快樂就叫心流。

幸福感不是買來的,而是通過持久的努力而擁有的一種技藝和技能。所以,安·蘭德說,幸福不會在反覆無常的情感的驅使下實現,使你在無條理的幻覺中盲目成立的並不是幸福。幸福是一種處在全然沒有矛盾的快樂之中的狀態。這樣的快樂不帶有罪責和罪惡,不和你的價值發生任何衝突。你的目的不是要毀掉你自己,不是要掙脫出你的頭腦,而是要對他充分地利用。

幸福這個概念在安·蘭德的思想中也是一種很核心的概念,是和自由並列的一個概念。她說,你生命中道德的唯一目的就是獲得幸福。這個幸福不是痛苦或者失去頭腦後的自我陶醉,而是你人格完整的證明。因為它就是你忠實地去實現你自己價值的證明和結果。幸福是因為人格和心靈的強健而自然得到的一種獎賞。一個人格和心靈不完善的人,是永遠不可能有真實的幸福。

以上我們談到了關於安·蘭德關於自由,關於幸福的觀點。事實上,在安·蘭德的思想里,自由、幸福和愛,這三者是三位一體的。在她看來,只有自由的人才能夠幸福,也只有自由的人才有能力去愛別人;反過來,一個愛別人的人,一定是一個自由的人,而且是能夠讓別人自由的人,一個人只有在愛的狀態下,才可能是幸福的。

本文來源於吳伯凡個人微信公號伯凡時間(ID:bofanstime)


推薦閱讀:

答案集市
洗腳

TAG:安·兰德AynRand | 哲学 | 文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