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從你的全世界路過。

今天是小以的婚禮。

看到她站在那個男人身旁,我竟有一種「他們看起來也很般配」的錯覺。至少,新娘笑得很輕鬆,新郎笑得很寵溺。

男女雙方親友上台致辭環節,我作為小以的多年好友,被點名發言。望著小以笑盈盈地看著我,早先準備好的稿子卻突然一個字也想不起來,只剩下回憶在腦海里翻滾。「我希望小以幸福,由衷地。」沉默了許久,我才擠出這麼一句話。

看到小以這麼幸福,我該為她高興的,不是嗎?可為什麼,內心有些隱隱作痛,湧出了一股想哭的感覺。

2002年九月,我認識了小以,認識那年她九歲,我十歲。

她是三年級的時候轉到我們班上的轉學生,站在講台上自我介紹的時候,因為個子太小,藏在講台後邊,完全看不到。但跟其他縮在講台後面細聲細氣地做自我介紹的轉學生不同,她直接一轉頭,將自己的名字大大地寫在了黑板上。

我至今還記得那歪歪扭扭的三個字:楊靜以——靜字很大,以字很小。她甚至還標上了拼音。

靜以,後來我跟她打鬧的時候總是笑她:怎麼會有人把「以」字取到名字里,人家女孩子都叫怡啊宜啊什麼的。

「那確實沒有你李路路的名字娘們~」每每此時,她就笑盈盈地吐出這句話,嗆得我有話說不出來,只好惡狠狠地瞪她幾眼。

其實我本來叫李路,因為我爸姓李我媽姓路。但派出所給我登戶口的時候手滑,登了兩個路。路路,露露,本來就像女孩兒的名字,一疊字,就更像女孩兒了。

我的名字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痛,我這麼說的時候,小以在一旁哼唧:這輩子遇見你也是我最大的頭痛。

也是,小以認識我這十六七年,還真不知道是她的幸事,還是不幸。

小學的時候我們很長一陣都是前後桌,那會兒的小以倒足了霉。上課起立的時候,她因為被我偷偷從後面用腳勾走了凳子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小以認真聽課的時候,我會悄悄在她背後貼上畫著大烏龜的小紙片;尤其是五年級的女生剛開始發育穿上了系帶的小背心的時候,坐在她後面的我總是望著她那赤裸的脖子上或白或粉的細帶子,一不小心就動了邪念。每每小以發現被我解了帶子之後,轉過頭來,漲紅了臉,卻又礙於上課,不好發作。

「李路路!你這個大混蛋!!!」小以平常叫我李路,一生氣就喊我李路路。她一這麼喊我,我就蔫兒了。

「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後來小以看小說看到一段話,說年少的男孩子不知道怎麼表達愛意,就總是欺負自己心儀的女生,以此博得女生的注意。她特意指給我看,問我:「李路你那時候是不是喜歡我!」然後滿臉得意地望著我。我一拍她的頭,「小丫頭片子真能想,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那模樣,哥哪能看得上你?」

小以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又好像沒有。

很想給那時候逞一時嘴巴痛快的自己一個巴掌。如果時光能倒流的話,我一定要認認真真地告訴她:是,我喜歡過她,我喜歡著她,我還會一直喜歡她。

台上,小以都在和別人交換戒指了,我還真是痴心妄想。

雖然小以嫁給了別人,但她人生中的重大時刻,卻都是我見證的——雖然…都不是什麼美好時刻。

六年級的一天,小以穿了一條白褲子。上午第二節課下課後,她站起來,準備去小賣部買零食。坐在她後桌的我看到了她褲子上隱隱約約有一團紅色,便喊住了小以,「小以你褲子上紅紅的怎麼像血跡啊!」我同桌壯妞聽了,狠狠拍了我一下,示意我閉嘴。並且慌忙從抽屜里摸出個什麼東西,拉上小以去了衛生間。

很久以後我才意識到,我在不經意間,見證了小以的初潮。

初中的時候我們還是同班。那會兒的我開始猛竄個子,而小以則停在了155的身高,再也沒往上長過,我們的位置被拉開。我在班級的後頭,交了一幫兄弟,打球、夜機;她在班級的前頭,做著班上的學霸,名次從來沒下過第一。有時候晚上玩得嗨了,作業沒來得及寫,第二天一早跑進教室,順手從她的桌上拿過作業。她總是一面皺著眉頭教訓我:「你這弔兒郎當樣,不怕考不上高中么!」一面又幫我放著風,督促我抄快點。

初二開始學電路圖,小以有點力不從心。那個學期的期中考,小以第一次跌下了班級前三。自習課上,她一個人趴在走廊的欄杆上,一聲不吭。我跑出去找她,安慰她說:「別難過嘛!你看你,考砸了也比我好得多!」

「你不懂。」她沒好氣。沉默了良久,又突然開口:「李路,你有想過以後要做什麼嗎?」

「想那幹嘛。車到山前必有路,到了以後再說唄!」我不以為意。

「我想上北大。」她彷彿說給我聽,又彷彿說給自己聽。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要做什麼;而我的人生信條是,走一步算一步。也許不知不覺中,我們就越走越遠。

中考小以發揮失常了,而我卻考出了歷史性的好成績。於是我們竟又在一所學校了。我讀理科,她讀文科。

她常常會來找我玩。我的室友老三見了她,背地裡問我,小以有男朋友沒。

「沒有啊。」我呷著泡麵,含糊不清地回復老三。

「我還以為她跟你有一腿呢,感覺你倆關係很曖昧啊!」

「真沒!我倆就純革命友誼。」話從嘴邊出的時候,我在心裡頓了頓,是這樣嗎?

「那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哥要採取行動了啊!」老三一興奮,重重地拍了我一肩膀。

真沒想過要和小以發展什麼嗎?這話說出來,都騙不了我自個兒。然而我跟小以太熟了,熟到我可以隨意地攬過她肩膀,熟到我可以自然地伸手擦掉小以嘴角殘留的餅乾屑,熟到可以嘻嘻哈哈地許下「如果我們到三十歲都還沒人要,那我們就結婚吧」這樣戲謔的諾言,熟到說不出一句我喜歡你

小以和老三在一起了。在一起之前,小以來找我。

「你覺得老三這人怎麼樣?」

「挺好的。」我含含糊糊地回答。

「那你覺得我跟他在一起怎麼樣?」

「你喜歡就好吧。」

「你真的沒別的想法了嗎?」

「沒啊。我的好哥們兒和我的好姐們兒在一起,好事啊。」

小以走了,她走得時候,好像有點生氣。

那是小以的初戀,我親手搭建的,小以的初戀。

不過,他們很快就分手了。

上大學之後,我們的聯繫就慢慢少了。

她在大學裡遇到了她現在要嫁的人,確定關係的那天,她第一個打電話告訴了我。

「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想第一個告訴你。」小以在電話里的聲音很輕。

「那,祝福你咯!在我身邊禍害了我那麼多年,終於要去禍害別人了!」我假裝一點兒也不在意。

「滾!明明是你禍害我好嗎,認識你那麼多年,姐就沒好運過!現在終於遠離你的視線範圍之內了!」小以的聲音也突然重起來,彷彿我們倆都在避重就輕些什麼。

掛了電話之後,我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我想起高中畢業的同學錄里,她給我寫:「李路路,我要從你的全世界路過。」

現在想來,是我路過了她的世界,卻忘了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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