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賴

我去蘇州的那幾天一直下著雨,淅淅瀝瀝,像一根根不斷的絲線。

昊子是我十年好友,不羈帶著真摯,悶騷不失友善。

「來來來,手把羊肉,遠哥,嘗嘗。」昊子熱情的招呼著我,回頭看了眼在廚房忙碌著的珊珊。「弟妹手藝還可以,趕不上你這大廚,湊活嘗嘗看咋樣。」昊子迫不及待的抓了一把塞進嘴裡,燙的嗷嗷叫。

珊珊是昊子來蘇州之後認識的姑娘,巧合的是,珊珊和昊子都是老鄉,老家也就相距十幾里地。這是他們之前從未想到的,緣分就是這樣,猝不及防的出現,然後眩暈的讓你欣喜若狂。

昊子是個悶騷的青年,扯犢子,黃段子,信手拈來,在他的感召下,自然而然,我也同流合污了。

我倆東拉西扯到工作的種種不順的時候,昊子叼著煙,斜睨著我說:「遠哥,咱幹活啊就像啪啪啪一樣,抓住兩個重點,堵住一個漏洞,找准關鍵點下手,這才事半功倍啊。」珊珊端著一盤炒好的回鍋肉從廚房出來,臉羞赧的一紅,捏掉昊子嘴裡的煙,「少抽點兒」。

(一)

昊子在高中時候可是文武雙全,學習很好,籃球也打的很不錯,小模樣也端正,人稱「成武流川楓」。小姑娘自然也烏泱烏泱的往身上偎。

情竇初開,小夥子喜歡上了隔壁班的班花,班花高冷異常,昊子為了裝逼效果,在高中籃球聯賽對陣班花所在班級的時候,特意梳了個飛機頭,說是為了致敬流川楓。

賽況激戰正酣的時候,昊子撇到了班花嬌羞的臉龐,氣喘吁吁的昊子瞬間像吃了春藥一樣,各種炫技,各種裝逼,在一次搶斷上籃的時候,昊子裝逼的來了個胯下換手……

後來成武一中出現了這樣一個段子:某裝逼范為博女神一笑,成功的扯了蛋……

不過效果很明顯,隔壁班花是班長,為了表示慰問,各種探望,各種噓寒問暖,說實在的,我挺希望昊子傷好慢些,因為班花帶來的火爆雞筋太他媽好吃了,還他媽不用我花錢。

不知道昊子用了什麼陰謀詭計,可能是學習成績,或者是籃球技術,也可能是長的人五人六的,班花最後果真被他搞到手了。其實,我猜可能是他受傷導致班花內心愧疚不安,最後以身相許的,到現在我也依然這麼認為。

講道理,我覺得我籃球比他好,最重要的是我覺得我比他帥!班花跟了他,肯定是內心愧疚,要不然憑啥不跟我?

後來高考昊子考上了青島大學,班花去了濟南。

一天,昊子淚尿齊下的給我打電話,說是班花劈腿了,他受傷的心靈需要安慰,我想了一會兒,對他說,要不哥給你唱個歌吧,他哭著對我說,哥,你真好。

「沒有花香~沒有樹高~你是一顆無人知道的小草~」

「哥,太他媽對了,我對她那麼好,她都不知道。」

「春風啊~春風~把你吹綠~」

「滾!」

(二)

大學畢業後,昊子給我打電話,第一句話就是,哥我投奔你吧。

「來上海?」我抽著煙打著英雄聯盟。

「對啊,見見世面,順便你帶我裝逼帶我飛,不有句歌詞這麼唱的嘛,曾夢想仗劍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華。」昊子唱的真雞巴難聽。

「別扯犢子了,上海這個地方太他媽難混了,哥現在也是要啥沒啥,好好考慮一下吧。」嚇得我凱特琳被對方趙信捅了菊花。

最後昊子還是沒來上海,去了臨近的蘇州,說是為了肛我方便。

昊子在蘇州工業園的一家日企上班,做汽車發動機研發,混的不好不差。

突然一天昊子給我打電話,「哥,我談了個對象,單身狗羨慕不?~」

「操,你給我打電話就是為了炫耀?」

「對啊~就問你羨不羨慕!」

「滾滾滾~」

「別別別,開玩笑。哥,高中畢業到現在,哥倆還沒聚過,打電話給你是想哥倆喝點兒。啥時候有空,來蘇州,順便給你引薦一下弟妹。」

我到蘇州後,第一次見到珊珊,珊珊文文靜靜,落落大方,昊子滿眼驕傲,嘚瑟的呶呶嘴,像是炫耀一生中最珍貴的寶貝。

「遠哥,咋樣?」昊子手裡拿著一把羊肉簽子打了個飽嗝看了眼在廚房刷碗的珊珊。

「媽的,你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我咖喱崗,這包九五至尊你要不給我,我他媽就把你扯蛋的事兒宣揚給弟妹聽。」說著我就把煙往褲襠里塞。

第二天,昊子帶著珊珊拽著我開車去寒山寺。在路上,昊子鄭重的說:「遠哥,你也老大不小了,過去的事兒就過去吧,你不能一直擱在心裡。我知道感情上你特別苦,反正你看開點兒。聽說寒山寺的月老特別靈,拜拜,求個好姻緣。」

「昊子,馬六多少錢買的?給哥個參考,哥也準備買車了。」我岔開話題,看著車窗外的風景飛快的倒退,思緒飄向了遠方……

假如她還在的話,坐在車上的就是兩對了。我看默默數著車窗外一顆顆倒退的樹,一顆……兩顆……怎麼數也數不清,腦子裡盤旋著一幕幕有關她的畫面,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遠哥?咋啦?」昊子看出了我的異常。

「沒事兒,風呲的,眼睛有點兒干。」我抱歉地看了眼昊子。

「都過去了遠哥,真的,路還是要走,日子還是要過的不是?話不多說,你照顧好自己。」昊子接著說道「對了,遠哥,寒山寺的月老真的很靈,拜拜吧,弟弟也是盼你好。」

到了寒山寺,昊子拉著我拜了月老,我看到昊子和珊珊齊齊拜倒在月老面前時,突然我恍惚了,還以為昊子和珊珊在拜天地。

真好,真的很好。

回到星湖街昊子的出租房,昊子和珊珊拉著我去了李公堤酒吧一條街,「遠哥,來到蘇州,你放鬆一下。」

進了一家酒吧,昊子點了一炮啤酒。酒吧絢麗的燈光打在昊子和珊珊的臉上,駐唱樂隊音樂響起。

「他將是你的新郎

從今以後他就是你一生的伴

他的一切都將和你緊密相關

福和禍都要同當……」

珊珊柔軟的眼神看著身邊這個男人,雙手緊緊握住昊子的雙手,昊子溫柔的笑著看著她,從這個男人眼神中我看到柔情,看到了一個浪子卸掉了所有的不羈和偽裝,真真切切的面貌。昊子囁嚅著嘴唇,似乎欲言又止,看了看我,幸福著笑了笑,我滿眼羨慕的笑著回應他。

喝了酒,昊子叫代駕開車送珊珊先回去了。

昊子在酒吧里認真地對我說,「哥,我想結婚了。」

「好啊,啥時候?我給你當伴郎。」

「哥,我認真的,我想安穩下來,我想有個家。」酒吧嘈雜的音樂下,我依然聽得真真切切。

「我從未想過我能遇到她,也從未想過我能在最困難的時候能有一個女人給我安慰。哥,我想結婚了。」

昊子眼睛微紅的看著我。

(三)

其實,昊子的事兒我都知道。

昊子也是農村的,發奮圖強考進了青島大學。畢業來到蘇州,收到了一家世界五百強公司的offer,準備大展宏圖的時候,名額卻被關係戶頂了下來。那段時間,對於一個剛從象牙塔出來的大學生的打擊是巨大的,昊子想不通,經常來上海找我喝酒。

我能安慰他的就是兩個字:現實。

無論接不接受,這就是現實。

後來,昊子退而求其次,選擇了這家日企。做發動機研發,經常要出差測試發動機在嚴寒酷署下的機能。每年的八月份和二月份都要去新疆和黑河去測試發動機的性能。

冬天去黑河的時候,昊子給我帶回來兩包俄羅斯煙,當我看到昊子凍裂的雙手,作為當哥的,確實心疼,昊子依然大大咧咧,「沒事兒,遠哥你當過兵,部隊不有句話嗎?傷疤這他媽叫男人的勳章。不過,真他媽疼!哥,部隊有啥好得快的土法不?你說實話。」然後呲著牙讓我給他上藥膏。

我點了根煙,看了看昊子的傷口。

「說實話,這老毛子的煙,真特么沒利群好抽。」

「滾!」

今年年初去南京找另一個基友勝利的時候,我拉著昊子一塊去了。酒過三巡,看著勝利摟著對象秀恩愛的時候,我和昊子憤憤不平,一杯又一杯的牛欄山灌的勝利口吐白沫。勝利借著酒勁兒在出租屋直接就給對象求婚了……

萬萬沒想到,我倆屌絲的復仇,還成就了一段姻緣……

我倆抱頭痛哭……

回到賓館,我放了首《三十歲的女人》,昊子默默的聽著,突然哀怨地說,哥,我想談戀愛……

我一拍大腿,「你看我合適不?~」

那天晚上,我倆折騰到三點還沒睡……

別誤會……只是邊聽歌,邊吹牛逼……

昊子在蘇州一個人打拚,我理解他的苦楚,因為我也一樣。

突然有個美好的女孩進入到他這顆看似百毒不侵,其實千瘡百孔的心,能溫暖他,我真的謝謝珊珊,昊子也是。

昊子在我面前滿嘴跑火車,可在女孩面前懦弱的像個傻逼,不知道怎麼去表達。只知道一味地說,「她很好,對我好,真的很好。」

當一個男人從職場的成熟老練變成了感情上一個不知所措的男孩時,我想這傻逼是中了真愛的毒了。

後來,昊子在蘇州買了房子,第一時間就興奮的告訴我,「哥,我結婚有窩了」。

昊子知道什麼叫責任,他知道物質不能代表愛情,可他也知道物質可以給愛情加上更幸福的籌碼。他說,房子雖然是二手的,起碼,這也算有個家了。

今年十一月八號的時候,昊子被公司派去日本研修半年,明年五月份才回來。

在他走之前,我給他打了個電話,鈴聲想起:「她將是你的新娘,她是別人用心託付在你手上,你要用你一生加倍照顧對待,苦或喜都要同享。」

昊子說,明年回來,我就娶了珊珊。

這個無賴,終於要穩定了,真好。我很羨慕他。

到日本的時候,他特意給我報了平安。

我們依然侃著黃段子,依然為了夢想堅持著,依然為了愛人變成更好的自己。

你付出了幾分,愛就圓滿了幾分。

昊子,你比我強,祝你幸福。

@陽光不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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