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優秀的科學家都喜歡自虐式運動?
喜歡運動的人,往往具有堅毅,自律等品質,和挑戰自我的冒險家精神。
而喜歡自虐式運動的人,或許......就不能這樣概括了。
比如,很多人都喜歡在健身房跑上半小時到一小時,但如果是兩天不睡覺跑上160公里的話呢?光是聽起來就十分不友好。
但偏偏就有人熱衷於「自虐」,並且他們還是優秀的科學家。
喜歡自虐式運動和優秀科學家又有什麼聯繫?他們為什麼要自虐?
深藍DeeperBlue 今天來聊聊熱衷極限運動的科學狂人。
本篇參考了 Wired 的文章《 What Gives With So Many Hard Scientists Being Hard-Core Endurance Runners? 》,原文鏈接:What Gives With So Many Hard Scientists Being Hard-Core Endurance Runners? 標題與文字略有改動。
眾所周知,馬拉松是一種挑戰極限的運動——「馬拉松第一人」斐里庇得斯就是活活把自己跑死的。不過,還有一種更為殘酷的馬拉松你就不一定知道了。
這種魔鬼馬拉松叫做:巴克萊馬拉松(Barkley Marathon)。從 1986 年舉辦第一屆以來,只有 14 個人最終完成比賽——比在月球上行走的人多 2 個。
這種被公認為「世界最難馬拉松」的比賽,每年在美國田納西州 Wartburg 附近的 Frozen Head State Park 舉辦一次。雖然距離是 100 英里,但大部分選手都認為至少應該有 130 英里;海拔跨度也超過 60,000 英尺,相當於攀登了兩次珠穆朗瑪峰。
這還不算最殘酷的。
巴克萊馬拉松有嚴格的限制:只能在 60 小時之內完成(於是選手們往往連續兩天以上沒法睡覺),不準帶 GPRS 不準有人陪跑不準結伴同行(需要選手自己一個人孤獨地拿著一張不太清楚的地圖進行),比賽方不會發放補給包、只有兩個地方可以加水喝……
▲Barkley 比賽的地形非常具有挑戰性。圖為 2012 年比賽中,極限挑戰者 Jared Campbell 通過抱住樹榦來爬陡坡。你可能想像不到的是,巴克萊馬拉松裡面,人數眾多的不是職業運動員,而是科學家或者科技從業者,物理學家、天文學家、數學家,等等。
這似乎和巴克萊的理念相關:「Impossible」。主辦方設置的難度,目的就是讓 99% 的努力都遭遇失敗,讓難度超越人類極限而使得選手幾乎不能完成比賽。站上巴克萊的賽道上,就意味著無論你多麼強壯堅毅,無論你願意承受多少付出多少,都註定要被擊垮。
這大概是科學家們喜歡這項運動的原因。
科學與巴克萊馬拉松的迷人之處就在於,它永遠處於可能與不可能的邊緣,那 1% 的觸手可及讓每個身在其中的人都奮力一搏於絕望和希望中。即使註定失敗,也要奮力前行。
由此想到翻譯了這一篇文章給大家閱讀。作者採訪了 15 位做出貢獻並且同時擁有極限耐力運動員身份的科學家,討論他們的內心,與科研工作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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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 年,巴克利馬拉松賽場。
52 小時零 3 分鐘之後,布萊特·毛奈(Brett Maune)終於到達比賽的終點(同時也是起點)——州立公園的黃色大門。此時,他的小腿肚子已被荊棘劃爛,看上去衣衫襤褸、骯髒不堪。補水背包在他的肩頭搖搖欲墜,佳得樂的空瓶子卻緊攥在右手裡,而眼鏡則耷拉在鼻樑上。
▲布萊特·毛奈到達比賽終點。
整場比賽中,他只睡了 1 小時。不睡覺使得他得以打破了巴克利拉松 55 小時 42 分鐘的記錄。這個紀錄將人類最好的成績足足縮短了 3 小時。
他是首個兩次完成巴克利馬拉松的選手,而這份傳奇經歷後來變成了一部紀錄片——《 Barkley 馬拉松——用生命在賽跑》。
人們將 Barkley 稱為世界上最艱難的比賽。要完成比賽,參賽者必須在田納西山脈的深山老林里跑完 5 圈(有時順時針,有時逆時針),全程大約 20 英里,而比賽場中毫無道路標記。
就在毛奈揮汗如雨時,這場挑戰人類極限的比賽的設計者加利·康特爾(Gary Cantrell)正坐在樹蔭下,抽著大煙哼著小曲,翹腳等著這些要死要活的參賽者跑完全程。
此時,康特爾站在黃色大門前,他同時也是有幸完成巴克萊馬拉松的選手之一(註:巴克萊馬拉松,1986 年舉辦至今,只有 14 名完成者)。
-老博士-
破了紀錄之後,毛奈並沒有去參加別的極限運動比賽,而是回到他工作的 HRL 實驗室繼續研究量子電路,從此深藏功與名。
毛奈是一名科班出身的物理學家,在著名的加州理工大學(就是 Sheldon 那個大學)獲得博士,他的博士論文題目是《光學微諧振器的流體與高分子聚合官能化》。
畢業後,毛奈曾在華爾街工作數年隨便賺賺錢,也短暫地當過職業撲克選手,後來他還是選擇加入 HRL 實驗室,重新回到了物理學界。
▲HRL 實驗室全名為休斯研究實驗室(Hughes Research Laboratories),成立於 1960 年代,曾是休斯飛機公司的研究中心,從事光學、電子學相關的研究。
和毛奈一樣,不少物理學家、天文學家,還有其他 STEM 專業(科學、技術、工程、數學)的科學家,都熱衷於一些需要長途跋涉、挑戰體能極限的體育運動,他們喜歡自虐般地長跑、騎車、登山,並且樂在其中。
馬拉松、超級馬拉松、鐵人三項、自行車賽或是十項全能……你能想像到的一切可怕而艱難的比賽,裡面都有身份同時是科學家的選手。
走訪美國的各大高校,不少科研人員自己的都承認,科學家們確實經常參加自虐式的耐力比賽,尤其是物理學家和天文學家。
一個小提示,千萬不要輕易和這些理科高材生們談論這個問題,他們會滔滔不絕地用邏輯來分析這樣的現象,比如,因為科學家的圈子造成了迴音室效應;或者告訴你 「相關性不等於因果律」;或者指出 「科學家喜歡極限運動」 這句話中諸多變數沒有孤立出來……
儘管如此,科學家們仍傾向於承認,之所以他們能夠成為科學家的人格特質,很可能同時正在影響並促進他們的身體鍛煉與運動選擇。
「讀博士要付出太多努力,經歷太多痛苦,」 毛奈說,「如果你連讀博這件事都成功搞定了,這就等於告訴自己:哥確實能夠長時間保持專註、堅持到底、排除萬難、直到勝利。」
-意志力-儘管物理學家與天文學家以探索宇宙奧妙為生,但實際上,大多數時候他們都在電腦前,不停編程、分析數據,長時間專註於一個又一個問題。
夜以繼日地追求真理無比枯燥,這是搞科研和跑越野的共同點。科學家對成功的追求促使他們成為優秀的跑者,無論在科研上,還是在跑步中,他們都需要在極限狀態下不停地向前再邁一步,再蹬一圈。
蘇西·希易(Suize Sheehy)是牛津大學的物理學家,同時也是長跑者。她認為,做科研和跑越野都需要一個共同的東西:意志力。
「這兩件事是差不多的:無數次逼迫自己出門參加並不想去參加的訓練,無數次逼迫自己去反覆計算、重新模擬和修改論文。」 希易說。
事實上,在一天工作之後,腦子上精疲力竭的多少都想要來一場身體上精疲力竭的運動。跑步、單車、遠足、登山、游泳,這些事都可以緩解腦力上的疲憊。
霍普金斯大學的行星科學家莎拉·郝思特(Sarah H?rst)說,「當你做一些非常耗費體力的運動時,你的大腦就沒法做任何事了,一臉懵逼的它只能乖乖休息。」 她同時是一名長跑運動員和鐵人三項運動員。
更重要的是,在身體和心靈都放空之後,大腦又可以重新產生奇思妙想。經常地,百思不解的問題就蹦出了答案,離散的思維碎片拼成了思想體系,這對於科學家來說,是一件多麼美妙的事情。
郝思特承認:「往往是在長跑過程中,我能夠產生一些奇妙的想法,大大地幫助我解決眼前遇到的科研難題。」
長時間重複一項體力勞動雖然不輕鬆,但至少比研究暗能量和數據信號傳輸要簡單得多。跑步過程中,科學家們也不用去思考「如何成為一個好科學家」 這種有的沒的的命題。
「跑得越多就跑得越好,」 Rincon 研究中心的物理學家凱蒂·基丁(Katie Keating)說,「有時候咱們就喜歡這種簡單粗暴的事。」
-征服欲-
在科研與運動中,科學家不知道他們能否成功。而這種不知道未來的情況恰恰是科學家們覺得科學的迷人之處。
「天文學令我著迷的地方在於,我可能永遠都找不到答案。」 Adele Plunkett 說,他是一名來自歐洲南部的天文專家,他同時也是一名鐵人三項運動員,「而我享受極限耐力運動的原因,也在於可以設定那些也許根本無法實現的目標。這兩者都能夠挖掘出我內心的渴望——挑戰極限、打破不可能。」
科學家們往往還具有一種深藏於心的品質:戰鬥到底。畢竟在如今的科研資助體系當中,泛泛之輩很難生存,想要被社會認可就必須脫穎而出。
Maura McLaughlin 是西弗吉尼亞大學的一名脈衝星天文學家,同時也是一名長跑運動員,他認為,「如果你不喜歡競爭激烈而且往往沒有回報的事情,那麼你是沒辦法在天文學研究和體育比賽中取得任何成就的。」
這是一個簡單的事實:不管運動員訓練得有多完美,在漫長的極限運動比賽過程中,每一次運動員都會都感到身體崩潰,到達極限。
「在體育比賽或者天文觀測中,我們得做好一切準備,以便到達一個目標。但我們都很清楚,各種亂七八糟的幺蛾子一定會出現,我們必須學會不斷隨機應變,佛擋殺佛。」 Plunkett 說。
Plunkett 說她自己喜歡那種面對未知因素時腎上腺素飆升的感覺,這使得她有強烈的慾望去征服。
征服欲給 Plunkett 帶來了豐厚的回報,不僅幫助她完成了一個又一個漫長的戶外比賽,還幫助她挖掘到了許多不為人知的關於遙遠星系的原始數據。
-有錢人-不久之後,毛奈再一次離開了物理學而選擇了金融,他加入了一家初創的對沖基金。
「只要是嘗試,一定有失敗的風險。」 巴克萊比賽設計師康特爾說,他之前的工作是一名會計師。 作為路線設計師,他每年都會改動比賽的路線。他認為,比賽一旦被選手完成,就意味著這條線路是可被征服的,所以必須再次升級比賽難度。
做了對沖基金經理的毛奈最近在挑戰目標時遭遇了滑鐵盧:他原本計劃連續征服科羅拉多州 58 座高於 14,000 英尺的高山。此前,他看到有一個叫安德魯·漢密爾頓的科羅拉多人,在 2015 年創下過一項紀錄,用了 9 天 21 小時 51 分鐘內征服了所有這些山。
毛奈在 2014-2015 年嘗試了三次,但均告失敗。從登山的第三天開始,毛奈變得喘氣艱難。由於過度運動導致的哮喘是非常危險的,人類的身體機能會因此快速衰退,非常致命。一般來講,普通人在 14,000 英尺高的情況下每走 15 步就需要停下來大口喘氣。
毛奈無奈地承認,對沖基金的新工作讓他沒有時間去好好健身,現在的身體狀態已經無法適應高強度的運動要求。
▲在投資銀行工作,每周工作時間超過 90 個小時;而在對沖基金工作,每周工作時間約為 70 個小時。圖為一家對沖基金的交易大廳,交易員們正在工作。自由時間,是這些科學家能夠參與耐力運動的重要前提。參加極限比賽,往往需要長達幾個月的訓練。雖然學術研究非常激烈與忙碌,但科學家們的工作時間卻可以很自由。
另一個顯而易見的因素則更加實際:錢。極限耐力運動看起來是有錢有閑的 「高等人」 做的事情。
47.3% 的越野跑者和 72.9% 的 Running USA 會員年收入超過 75,000 美元。UltraRunning 用戶,平均家庭收入是 122,000 美元;55% 的鐵人三項參賽者年收入超過 100,000 美元。90% 的鐵人三項參賽者具有本科以上學歷。耐力運動的確是是中產階級和土豪參加的運動。
於是,「清貧」 的科學家就這樣被貼上了 「小資」 的標籤,這讓這些理科高材生們很不滿意。於是,和常規馬拉松需要 100 美元的報名費不同,科學家扎堆的巴克萊馬拉松的參賽費被任性得設成了 1 美元 60 美分,一直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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