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是不可能的。

界限

戈麥

發現我的,是一本書;是不可能的。

飛是不可能的。

居住在一家核桃的內部,是不可能的。

三根弦的吉他是不可能的。

讓田野裝滿痛苦,是不可能的。

雙倍的激情是不可能的。

忘卻辭彙,是不可能的。

留,是不可能的。

和上帝一起消夜,是不可能的。

死是不可能的。

1990.5.2

陳可抒說,

快到半百年紀時,詩聖杜甫更加窮困潦倒,被迫艱難跋涉到一個名叫「同谷」的小地方敷衍度日。苦難的生活自不必說,「天寒日暮山谷里……手腳凍皴皮肉死……」讀一下《同谷七歌》,這樣的悲鳴比比皆是。

杜工部一生艱苦,這些小片段並不算十分特別。但值得注意的是,在去往同谷的路上,杜甫寫道,「貧病轉零落,故鄉不可思。常恐死道路,永為高人嗤。

就是這樣:人固有一死,概莫能外,但如若由於命運的捉弄,不清不楚死在道路上,不是因為不努力,而被高人所嗤笑,那就實在是不太甘心了。

就連一生瀟洒的白居易,在去三峽的路上,也曾提到過,「況吾時與命,蹇舛不足恃。長恐不才身,復作無名死。」死就死了,只恐怕死得不明不白。

2014年9月30日下午,九零後詩人許立志來到深圳龍華一座大廈的十七層,一躍而下。在正值青春的道路上,他被壓彎了,也許是血肉工廠的壓榨,也許是底層生活的絕望。

但他沒有被壓垮,這只是用自己的方式來表達一種反抗:他冷靜地留下了一首訣別詩,標註出1990-2014——自己的生卒年;他還刻意選擇9月30日來結束自己的生命,因為他預設了10月1日0點0分定時發送的一條微博——「新的一天」。

如此冷靜,許立志在詩中透露出的粗礪堅決的氣質使人想到戈麥——戈麥在詩里直言不諱地強調「好了。我接受全部的失敗」,戈麥堅持寫著《厭世者》半月刊,戈麥在完成《關於死亡的札記》之後堅決地赴死。

但許立志卻沒有那麼幸運,長期處於社會底層的他,只有死亡以後,才開始在詩壇上留下記號。

戈麥說,「發現我的,是一本書;是不可能的。」擁有詩集和讀者,才華被不斷地發現、共鳴,這應該是所有詩人的夢想。

現在已經有熱心的人在發起眾籌,幫助許立志出版屬於他的詩集。

一起幫助他吧,讓更多的人在一本書里發現他,讓他成為可能,讓他不是僅僅活在新聞里。

2014年12月8日

--------

陳可抒又說,

以上這段,是2014年我為許立志寫的一段文字,當時詩人秦曉宇正在發起眾籌,為許立志完成他的詩集。

詩集是詩人的靈魂,但是,一部詩集能記錄下一個詩人嗎?能把他所有的一切都生動地勾畫出來嗎?

最近我在集中精力做一些唐詩的辨偽工作,看到每一首詩被人篡改、誤讀……所以不免對這個問題有更深的感悟。

讀到一些好詩,就很想認識背後的詩人,想了解他們的困境、熱愛和堅持。就像你在尋找一面真實的鏡子,想從裡面看到自己。

「咽下一枚鐵做的月亮」,許立志的詩敏銳、鋒利。幸好,他留給這個世界的不只是詩集,還有一部紀錄片,展示了更多的故事。

紀錄片《我的詩篇》,拍攝普通人的詩歌生活,包括已經為公眾所熟知的富士康工人許立志,也包括爆破工陳年喜、制衣女工鄔霞、彝族工人吉克阿優、煤炭工人老井、80後工人烏鳥鳥等人。

這部紀錄片完成於2015年11月,已經獲得了多個獎項,但目前暫時無緣大銀幕,所以,北京庫布里克發起了眾籌,10月16日周日下午兩點,號召諸位一同觀看。

一部紀錄片,大於六本詩集。

影片展示的只是普通人的真實的生活,但它如此真實,就像我們熱愛生活、堅持夢想的每一個人。

紀錄片之後還有個小型觀影會,是個自由的談話活動,也是當前詩歌生態的一次呈現,我會把它記錄下來。

我在庫布里克書店等著你,一起聊聊詩歌,聊聊我們自己。

眾籌觀影鏈接:

shop16530107.koudaitong.com

詩是可能的,默默推此篇。

微信號:kenengdeshuq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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