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

1)

大殿輝煌,華光滿目。歌舞妙曼,美酒佳肴。

達官顯貴雲集,卻都只謹坐下首。

上首唯坐一人,相貌兇悍,體型龐大。他隨意坐著,直如小山一般,面上帶笑,卻威嚴自生。

酒過數巡,上首之人忽一擺手,於是酒杯停,舞樂止,喧囂弭。

「吾有一言,眾官靜聽。」聲如洪雷,震耳懾心。

滿殿顯赫,盡皆側耳。

那人道:「天子為萬民之主,無威儀不可以奉宗廟社稷。今上懦弱,不若陳留王聰明好學,可承大位。吾欲廢帝,立陳留王,諸大臣以為如何?」言語間並不激烈,卻帶著凌駕眾生的威嚴。

耳邊如滾雷,心中似炙火。

然而滿殿文武,靜可聞落針。

此人擅行天子廢立事,滿殿忠臣良將,竟無人敢出聲。

上首之人哈哈一笑,正要說話。

座上一人推案直出,立於筵前,大呼:「不可!不可!」

眾人目視,卻見一粗豪武夫,原是并州刺史丁原。

他身闊體健,神情激烈:「汝是何人,敢發大語?天子乃先帝嫡子,初無過失,何得妄議廢立?」

聲如洪鐘,說到痛快處,丁原更是戟指前方,怒目圓睜:「汝欲為篡逆耶?」

「吾是何人?」上首之人忽仰頭大笑,聲震大殿,「吾鎮西涼,平羌胡,退黃巾,擊邊章,破韓遂,敗馬騰!如今更引十萬大軍入洛陽,平天下之亂,逐君側之惡!」

「吾何人也?」他環顧四周,聲震大殿:「吾乃西涼刺史董卓也!如何,發不得此語?」

他一把拍碎身前食案,猛然站起,如巨人發怒:「順我者生,逆我者死!」

最冰冷的殺機壓下,凜冽生寒。

滿殿文武驚得肝膽懼顫,呼吸凝重。

面對天下凶威最盛的董卓怒火,饒是丁原一向以武勇聞名,也禁不住心頭髮虛,連退兩步。

忽然一聲冷笑傳來,「卻不知當年是退黃巾,還是被黃巾所退?」

眾官倒吸一口涼氣,滔天凶威之下,還有人敢做仗馬之鳴?

董卓怒目而視,只見一人排眾而出,昂然立於丁原身前,眉如劍鋒,眸似朗星,長發隨意披散,身在堂下,竟有睥睨天下之風姿。

雖然甲兵林立,他只孤身之勇,但他立在丁原身前,言談自若:「董西涼凶威雖盛,卻管不到并州去!」

「甚或……」他劍眉一揚,眸中戰意如火:「汝欺我并州無人乎?」

手中方天畫戟往地上一頓!

喀嚓!

地磚裂開,如蛛網蔓延。

武威凜凜,殿內執劍欲上的武卒都面面相覷,目光猶疑。

「哈哈哈哈!」董卓卻不怒反笑,洪聲如雷,帶著按捺不住的激賞:「真壯士!不知何人也?」

昂藏男子正欲答話,丁原大步往前,怒視董卓:「此吾義兒呂奉先也,董仲穎!莫以為丁某懼汝!并州多得是大好男兒,何曾怕過西涼?」

董卓掃了他一眼,目光輕蔑:「此等壯士投汝,當真是明珠暗投。汝且記住,今日不殺汝,吾是看在奉先的顏面上。」

丁原一張臉漲得通紅,怒極喝道:「亂臣賊子,安敢狂言?汝不殺吾,吾必殺汝!」

董卓卻不看他,只是盯著呂奉先,嘴皮微抬,漫不經心:「董某大好頭顱在此,只怕汝不敢來取。」

守在董卓身側的李儒見事已難成,急忙進言道:「今日飲宴之處,不可談國政,來日向都堂公論未遲。」

丁原袍袖一揮,狠狠離去。

呂布深深地看了董卓一眼,將畫戟隨意一轉,倒提著隨丁原而去。

戰靴踏地,其聲如鼓。

殿門高闊,他的背影卻如天神一般,竟有此門難容之感。

司徒王允見機道:「廢立大事,焉能酒後相商?當另日再議。」

董卓緩緩坐下,他面前食案被拍碎,酒食杯盤灑落一地,但無人覺得狼藉。

因為他是當今天下最凶最惡的董仲穎。

人視暴虎,只見其威。

他緩緩揮手,蒲扇巨手如鼓清風。

殿內眾官皆鬆了一口氣,一一行禮退下。

偌大宮殿,一時空曠。

2)

城外并州軍帳,已是深夜,猶燈火通明。

「董卓老兒,欺我太甚!」

丁原在帳內來回奔走,咆哮不已。

帳下眾將紛紛附和痛罵。

唯一昂藏男子默然端坐,不發一語。

丁原猛地看向他,「奉先以為,董卓此賊如何?」

呂布坦然道:「既凶且惡,亦不失豪邁之姿。」

「哦?」丁原停在帳中,乜著呂布:「奉先倒是頗為欣賞?」

呂布不語。

「早在殿上,吾就見汝二人眉來眼去!」丁原忽然咆哮起來,唾沫橫飛,手指幾乎要點在了呂布的臉上:「孽障!汝欲背我乎?」

呂布臉上陣青陣紅,良久,方才顫聲道:「義父怎能辱我?」

丁原袍袖一揮,冷臉道:「軍帳之中,只有公事,何來私情?你卻喚誰義父!」

呂布緩緩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已看不出表情,只道:「刺史大人。」

「傳吾令,明日攻打董賊,不誅此獠,難消我心頭之恨!」丁原怒火難抑,又負手道:「呂將軍當為先鋒,若不建功,莫怪軍法無情!」

帳內無聲。

呂布緩緩站起,如山似岳,燭光映著他的身影在帳上,顯得分外沉重。

他緩緩開口,「卑下領命。」

第二日,艷陽高照,丁原引軍邀戰。

軍容整齊,刀槍如林。

呂布勒馬停在丁原身側,今日上陣,又有不同。

他頂束髮金冠,披百花戰袍,著唐猊鎧甲,系獅蠻寶帶,看起來威風凜凜。

一手隨意拉著韁繩,一手倒提畫戟,縱在這千軍萬馬之中,亦有一種閑庭勝步的瀟洒。

只是面無表情,就顯出一絲肅殺來。

凶威赫赫的董西涼,怎會怕人邀戰?

不多時,董兵出城,兩軍對峙。

軍陣裂開,董卓縱馬而出。他體型巨大,胯下卻是一匹寶馬。從頭至尾長一丈,從蹄至項高八尺,渾身赤如火炭,沒有半根雜毛。如一團熊熊烈火,在千軍之中燃燒,襯得董卓凶威愈盛。

董卓一人一馬,緩步出來,竟如烏雲壓城。唯有那引頸狂嘶的寶馬,方才掙脫出一絲光明。

他身後是謀士李儒,再其後,是西涼精兵。個個形容兇悍,殺氣騰騰。

「董賊!」丁原怒喝一聲,「國家不幸,閹官弄權,以致萬民塗炭。爾無尺寸之功,焉敢妄言廢立,欲亂朝廷?天下英雄,豈能容你!」

「哈哈哈哈,天下英雄?」董卓掃視一周,皮笑肉不笑:「吾所見英雄者,唯呂奉先一人耳,卻沒看到汝丁建陽!」

丁原眼睛一眯,再按捺不住殺機,「奉先吾兒,且去取下此賊頭顱!」

呂布引馬至千軍之前,他的左耳和右耳,似乎分開了兩個聲音,一邊喚著「奉先吾兒!」,一邊叫著,「孽障!」

更有一個聲音在腦中心中衝撞,「若不建功,莫怪軍法無情!」

啊啊啊,這聲音,太刺耳!

呂布一磕馬腹,駿馬揚蹄。

他單手舉起方天畫戟,衝鋒,衝鋒,衝鋒!

「殺啊!」

一聲怒喝,畫戟破空,迎面一員西涼猛將,連人帶馬倒地。

不知他姓甚名誰,呂布不需要知道對手是誰。

兩員大將齊來,畫戟只一架一錯,俱都身首異處。

殺啊,我為你濺血沙場。用我時,奉先吾兒,惡我時,孽障。

「啊!」

呂布一聲狂吼,震如驚雷。

駿馬縱蹄,片刻不停,竟揚起煙塵如箭。單人匹馬,筆直殺向董卓。

兵來殺兵,將來斬將。無有一合之敵!

董卓高踞馬背,又驚又嘆。他亦久經戰陣,以勇武稱名,更是深知呂布的恐怖。

忽然,胯下烈焰赤兔怒聲嘶吼。

呂布所騎,亦是良駒,聽得此聲,卻陡然腿軟,竟癱軟在地!

呂布臨危不亂,一掌拍下,駿馬立死當場,人藉此反衝之力一躍而起,沖在迎面而來的一員大將身前,大戟一掃,如拍蒼蠅般將此人拍飛。

他再躍馬而上,掉轉馬頭,竟再次發起衝鋒!

饒是西涼軍見慣沙場,也從未見過如此無敵猛將,軍心大亂。

見西涼軍陣驚亂,丁原拔劍大呼,「全軍衝鋒!」

并州軍馬士氣大漲,直殺過來。

李儒急拉董卓,「主公且避之!」

左右簇擁而走。

是役,呂布飛馬直殺,董軍大敗,退三十餘里。

軍帳中,董軍將領個個面目陰沉。

今日呂布縱馬來去,如入無人之境。那馬蹄不似踏在沙場,更像是踏在他們的頭上。

即便是凶威鎮羌胡的董卓,也禁不住嘆息:「呂奉先真神將也!吾若得此人,何慮天下哉?」

虎賁中郎將李肅上前道:「主公勿憂,某與呂布乃同鄉也。願憑三寸不爛之舌,說他來投!」

董卓身體前傾,按捺不住激動:「汝將何以說之?」

李肅問道:「主公吝錢財乎?」

董卓聞言,只是一笑:「千金何所惜?」

李肅又問:「主公之赤兔寶駒,躍千山如履平地。主公能舍否?」

董卓沒有半分遲疑,只沉聲道:「能得呂布,何惜名馬!」

「如此。」李肅拜倒在地:「某必為主公招來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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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的睡前故事,讀者提出呂布入選,然後一輪就投票投出了呂布。

這個人我真是又愛又恨,構思良久,看了許久的三國原文,有太多太多想要表達的地方。

因為時間關係,昨晚只寫出了睡前一千五百字,今天工作間隙又修了一遍,重新做了布局。

中二時期最崇拜這種天下無敵的人物,我沒辦法不盡最大的力量來寫。

我會先放下手頭的長篇,先把我想寫的呂布寫完。

我會帶給你們一個,不同於所有人的呂布。

真正的、栩栩如生的,我夢裡的呂布。

昨晚匆匆寫就的開頭,有太多不足。我已經刪去。

現在發的是修訂版的開頭,我相信是更好的版本。

另,本故事不影響睡前故事的投票和更新,

《呂布》的後續內容會在我的微信公眾號里慢慢寫出來,歡迎與我一起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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