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講三個小故事,來談談什麼是寫作

文 | 尹沽城

1.

「我說不出什麼大道理,也講不出寫作的初衷,只說說三輛公交車。」

這是青年作家孫一聖在新書《你家有龍多少回》的自序《日常的報復》中的一句話。

公交車上的聾啞人、燒壞的臉、看廣告紙的大媽,擊中了他,於是洞開了寫作的法門。

在文學上,我沒成就,比不得他。但我也想談談安放在我心裡的三個故事。這三個故事通過側面和某種介質的折射,能讓我看到關於寫作的某種不可言說。

2.

第一個故事,其實是一個笑話。

老張對老王說:「老王啊,我跟你說,我今天可算是見了兩個無聊的人。」

「怎麼無聊了?」

「那倆傢伙,因為一個公車座位,從車上吵到車下,從早上八點,吵到下午五點,把我給樂的。你看,我還拿手機拍了幾段視頻。」

「你看兩人吵架居然看了一天,你他媽才是真無聊。」

故事結束。

寫一個人的無聊,到底要怎麼寫才能凸顯這個人真的很無聊。無疑,上面這個笑話是一個很好的角度。

在福樓拜的《包法利夫人》中,福樓拜寫包法利夫人的無聊時,不在她身上著墨,而是寫她怎麼觀察街道上的行人;聽教堂的鐘聲;看商販往來及樹葉蹁躚。敘述絮絮叨叨,越事無巨細,越能凸顯她的無聊。因為她要是有事所作,不會花費一天又一天的時間去看那些無聊的人走過,聽鐘聲響了幾次。

這就是寫作技巧。不著一墨,卻處處不離其宗。(當然,這只是《包法利夫人》的冰山一角,我目前最喜歡這本書是有道理的。它教會我關於寫作的一切。有時間,容我慢慢道來。)

3.

第二個故事,講兩個明星。梁朝偉和劉若英。

TVB 當時招演員,年輕的周星馳和梁朝偉都去應試。周星馳落榜,此事按下不表。提提梁朝偉。他當時的題目是表演悲傷。

他的表演方式是,點了一支煙,聽到某個悲傷的消息後,拿煙的手指抖了一下。

沒有哭,沒有台詞上的悲情傾訴,沒有肢體的誇飾和表情的抽搐。只是拿煙的手抖了一下。於是,他入選了。

再講講劉若英。她參演《人間四月天》,飾徐志摩的原配夫人張幼儀。徐志摩飛機失事的消息傳來後,她要怎麼演?

導演說,陸小曼和林徽因她們哭,你就別哭了。除了哭,你怎麼演都行。

劉若英是這樣做的,她把衣櫃里徐志摩的衣服拿出來,一件又一件,慢慢疊好,堆放整齊。沒有台詞,甚至沒有表情上的變化。沉默,在此時是悲傷最好的武器。給人的感覺也更貼近現實。現實的依據來自我的小學同學。她父親出車禍後,她呆愣在沙發上坐了一天,沒有哭沒有聲嘶力竭,只是獃獃坐著,不說話。

兩個明星的故事講完了。

像中學作業一樣,總要回答一個問題,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什麼?告訴我們,寫作要貼近現實,而不是貼近想像。

殺人後,第一感覺是累。鋸胳膊捅刀子,對方越掙扎你越用力,能不累嗎?所以,寫累是真實的,而且腦子多半是麻的,不會馬上反芻自己殺人這件事。據此,你可以校驗一大部分文學作品和練筆作品。

結語:寫作只能無限地接近現實,而不是接近你所以為的現實。

4.

第三個故事,發生在我身邊。關於我親人的去世。

奶奶去世,三個兒子得哭靈。父親小聲啜泣,旁人聽不到。

母親對父親說,你得哭啊。父親說我哭了。母親說,你哭得大聲些,嚎出來。這才算哭。

父親學會了。

爺爺去世。這是喪事,卻意外地讓遠近親人、老舊親戚全部聚在一起。在三哥的卧室,橙黃色的燈光,圓桌上,放著筆墨紙硯。遠方堂叔說會畫竹子嗎?然後就教我們,怎麼用「個」字來表示竹葉。這個場景我記到今天,不知何故。

爺爺去世,兒媳要披麻戴孝,背後還要加一副「包頭」,就是做工精緻的刺繡圖案。我看到好多參加喪宴的女人,總是會對三個兒媳背後的包頭評評點點。

喪宴結束,剩下的大袋過油肉、煙酒、雞鴨等飯食,要分配。三個兒子三家人,聚在一起,討論怎麼分配,這場景讓我不適。

面對死亡,有很多人性的拐點和現實的蜿蜒。這些情景,不能用對錯評判,但就是讓你覺得意外。這才是生活,是真實,是觸及在一個寫作者深處,對生活的某種意外的領悟。

5.

什麼是寫作,怎麼寫,寫什麼,為什麼而寫,這些問題,我恐怕都談不了,就算談了也無法使他人信服。

我所能談的,只是一點個人的理解。我想,每一個寫作者,都需要三輛公交車開進心裡,讓你一瞬間明白,到底怎麼寫,才是好的寫作。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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