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味道

本文的故事開始於初中時候的某一天,甲對著體育課後自己暗戀女孩因偶然原因脫下的鞋發獃。

那時候甲是個徹底的死宅,成績平平,體育一般。他懵懵懂懂地在動漫中看了無數次戀愛故事,卻只敢在現實生活中離得遠遠得看她,每次為了接近她而找的理由都笨拙到能被一眼看穿。女孩的身上彷彿有萬丈光芒,吸引他靠近,卻又阻止他繼續。現在,甲找到了一個機會和她的鞋子一起相處,他怎麼可能放棄這樣一個機會?

仔細看這雙鞋,甲覺得這鞋就像她本人一樣乖巧可愛,同時透露著一股質樸而原始的生命力的氣息。這雙鞋形狀可愛端莊,質地光滑趁手,細節無懈可擊。他凝視著這雙鞋,女孩的腿,腳踝,襪子和她脫鞋的姿勢展現在他面前,莊嚴如上帝示現西奈山,頑固如須彌金剛不動,輕佻像野貓在街邊發情,質樸若小鹿在密林疾馳。

再次環顧四周,四下無人,甲再也忍不住衝動,拿起鞋罩在鼻子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哦賣糕的!真是….臭死了,臭得他連思考都停頓了一瞬間。他一臉發矇地把鞋放回原處,假裝這件事情根本沒發生。

之後,他依然常常偷看她,找機會接近她,光落在她的身旁,可愛一如舊日。時光荏苒,某種事情在時間河流的河床上悄悄發生:那股臭味在少年心頭縈繞不散,化為一股發光的濕潤霧氣,混合著麝香,汗液和蜜糖,搞得少年夜夜難以入眠,濕了自己的右手。

直到有一天,少女再也沒有來上學。她去另外一個國家繼續讀書了,班主任一邊平淡地說著一邊在推成山的作業本上打鉤畫叉。甲自此發現,那股他隨時間不斷反芻的味道,成了他和她在這個世界最近的距離。

大學畢業以後,甲做了一個標準的跨國公司程序員,經常加班,坐飛機兩國跑,語言笨拙,頭髮早謝。和常人一樣,在經歷過幾次不成功的戀愛和更加不成功的曖昧經歷以後,甲不再對男女之間的事抱有太過浪漫的幻想。不過,在每次戀愛和曖昧過程中,甲都沒有放過嗅對方的鞋,襪子和腳,令人失望的是,那股味道沒有再次出現。

那是獨特的,最美的腳的味道,一般人身上沒有很正常,甲對自己說。甲反覆揣摩著少年時嗅到的味道,他自襯嗅過足夠多的女人的腳和鞋子,最多的是沒什麼味道,其次是臭到讓人發悶的汗臭,在之後比較少見的是帶點油脂和麝香味的少量酸味的臭——這已經非常少見了,但是和甲心中的那股味道在酸味,甜味和臭味上的比重還差得遠。甲所追求的味道,與其叫「酸臭」,不如叫「酸香」更合適,臭中帶酸,酸中有臭,酸臭絡合出甘甜,油脂和麝香的點綴其間,不同的味道糾纏在一起,讓甲著迷若狂。

戀愛的失敗和對味道的考量不能阻止甲渴望女性親近的需求。甲討厭妓院或者暗娼,濃妝艷抹的女性為了錢而獻殷勤的樣子讓他緊張,暗娼不夠程序化的交易形式更讓他不安。最終,他在外企所在國的女僕咖啡屋裡如魚得水。說是女僕咖啡屋,實際上基本不喝咖啡,而是倆人躺在床上做各種看起來跟性關聯不太大的事情。枕手睡覺,三分鐘1000日元;柔聲安撫,三分鐘1000日元;膝枕睡覺,三分鐘1000日元;躺在床上聊天,半小時接近5000日元,他每次都會花好多錢和女僕躺在床上一起聊天,聊天內容大部分是動漫,遊戲,音樂,小說,故事,風景,無話可說時,甲會試著教女僕寫代碼。

有趣的是,男方膝枕睡在女僕身上是三分鐘1000日元,女僕睡在男方膝蓋上卻是三分鐘2000日元,這是為什麼呢?系著低雙馬尾的女僕跪坐起來耐心地解釋,清純如同八十年代祖國的女文青,她揮動右手食指,腦袋可愛地和食指歪向同一個方向:因為後者的接觸面積和治癒效果要比前者大。原來如此,甲哈哈大笑,那讓我來躺躺試試。

在和「八十年代女文青」告別的時候,甲第一次點了昂貴的擁抱服務,一分鐘接近10000日元。女僕散開自己的兩個低雙馬尾搖了搖自己的頭來整理頭髮,接著挺起並展現自己的胸部,鄭重地張開手做出迎接的樣子,手掌稍微有些外翻,代表全身心地投入,頭稍微往左偏一點,在顯得可愛的同時流露出一點真情,眼睛中恰到好處地氤氳著些許霧氣,表示感情讓人捉摸不透,一切動作細節都像是從動漫里走出來的,完美無缺。甲溫柔而笨拙地抱緊她,少女緊緊地回抱,她的長髮很香。

後來,甲每次到女僕咖啡館,都會點「女文青」。

「女文青」身材標準,喜歡穿優雅的那種女僕裝,不過女僕裙子很短,下面露著她引以為豪的大長腿,套著深灰色的褲襪或者黑色的絲襪,甲注意到,每次「女文青」真心大笑或者尷尬的時候,她的腳趾都會不由自主地向腳心扣一下。

那天回家,甲回想著「女文青」扣起腳趾的樣子,幻想著和她溫柔做愛的場面,打了飛機。過了一會兒,他覺得不滿足,又幻想另一場關於她的充滿暴力的性場面,打了第二次飛機。

甲覺得自己比起初一已經長大了很多了,他自認有能力控制好男女之間的節奏。甲提起的動畫片插曲「女文青」會特地去聽,以便和他討論,她看著他的時候很深情,她笑的時候經常扣起腳趾,她抱甲的時候感情非常飽滿。但她不告訴甲自己的真名和聯繫方式,不和甲離開房間,不和甲做付費行為以外的行動,理由是「會被店長罵」。甲開始絞盡腦汁思索一個辦法,能夠在試探她的感情,表達自己的心跡的同時,告訴姑娘自己喜歡什麼。

在甲最後一次點「女文青」的時候,甲在擁抱以後問小心翼翼地問:「我可以嗅你的腳嗎?」

「下次吧。」姑娘笑著閉上右眼,用右手食指比在嘴前做了一個「噓」的姿勢,同時左手叉腰,身體往左偏。

之後隔了一段時間,甲再去女僕咖啡館裡找她,得到的消息是:她已經離職了。甲悵然若失。

後來,有一次,甲在御茶水女子大學附近看到了很像「女文青」的背影,他希望能看看是不是真的她,也許還會再和她說幾句話,無論是為自己的無禮道歉或者告白。在跟了幾條街以後,背影往前一拐消失在暗巷,甲追過拐角,被守候在一旁的防狼噴霧噴個正著。甲眼前一黑跪在地上,呼吸道和食道如同被兩把燒紅的尖刀插滿,恍惚間只聽到「變態」二字和噠噠噠跑遠的聲音。

「光靠被噴霧影響的聽覺,不能確認真的是她。」甲告訴自己,一邊咳嗽一邊在警察到來之前艱難地離開現場。

甲時常覺得,這世界上的一切平庸都是關於進進出出的遊戲,如同數據代碼從應用層下降到網路互聯層交換數據再升到頂層,交易從低位買入再從高位賣出,貨幣流入所有人手裡再被有形或無形地掠奪,香煙進入肺部進行氣體交換再呼出,遺傳物質構造生命再解構生命。這單調惡毒的世界,在一次次進進出出中洗掉了所有生活中不那麼顯得絕望的部分,唯獨他心中那團小小的霧氣,和暗戀對象在那個昏昏欲睡的下午脫下鞋襪的畫面,思來想去,竟然和這個世界沒有一點意象上的關聯:他只是曾經被那種可愛的味道所展現出的一瞬間的世界所迷惑,而希望在一生中慢慢去追尋罷了,也就是說,這件事的本質是,他在自己的青春時代瞥到了一個光輝無比的入口,而從來沒有進入過。少女腳上的臭味所泄露出的世界是如此澄澈透明,美妙無雙,讓甲斷定除此特徵以外的世界大都平庸到難以忍受,沒有進進出出的必要。

在防狼噴霧事件以後,甲再也沒有去過女僕咖啡屋,他又開始覺得緊張,女孩為了工作而做出的笑容虛偽,金錢的進進出出讓人生厭,但他同樣害怕認真和女孩相處帶來的麻煩和傷痛,他認為那樣的感情就像是食人花的肉芽,長出來就要吃東西,而且會越吃越多,真心而用力的感情是消耗品,總會有吃完的一天。在心中的小食人花被攔腰砍斷,以及被餓死之間,他選擇讓食人花根本不生長。

要生長就要生長在美少女的臭腳上,那樣可以活很久很久,他想。

他買幾萬塊錢的性愛娃娃回家,結果因為出長差照顧不周而不小心把娃娃搞發霉了,娃娃白嫩的身體長滿了菌落和蘑菇,處理的時候鄰居老太太差點沒報警;他在網上買所謂的「原味」襪子內褲,結果在嗅自己買到的新貨時被故意弄得噁心味道刺激到嘔吐,抱著馬桶嘔了半夜,差點沒吐到背過氣去。

進進出出,進進出出…嘔…

凌晨三點,甲跪在地上,看著馬桶污水裡倒映著的自己,想起那聲「變態」,開始認真思考自己是不是戀足癖或者對某種獨特的味道上癮。

甲覺得,「變態」,也就是追逐那味道的惡性與否不在於他是不是上癮或者戀足癖,真論起來,把同樣的時間投入在自己一潭死水的生活中得到的快感還不如在女僕咖啡屋戀愛失敗的經歷。鄰居老太太會去跳廣場舞,跳不了廣場舞會去找兒女嘮叨,甚至早就發瘋得癌症自殺。賭徒會去賭錢,賭不了大的就賭小的,或者發瘋賺錢成為下一個賭光幾個億的傻逼老闆。廣場舞是老太太存在的形式,正如賭桌是賭徒存在的形式,他們並非因為賭桌或者廣場舞而上癮,而是本身就需要什麼東西來和這個世界發生進進出出的聯繫才能擺脫,或者說填補空虛,沒有廣場舞和老虎機,老太太和賭徒什麼都不是,他們會失去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位置。沒有少女腳上的味道,甲也一樣,什麼都不是。

什麼是「什麼都不是」?

維特根斯坦曾說,沒人經歷過死亡,因此人們從前人死前的狀態來推測死亡,這使得所有人類語言對死亡的描述和定義從本質上就是錯的,因為他們都沒有在描述本質。他還說:「世界的本質在世界之外。(6.432)」 甲覺得這句話值得類比,他清楚地明白那股可愛的酸香味道算是某種介質,而在那股介質後面隱隱約約存在著身處於這孤獨的黑暗世界之外的某種東西,那種東西因為存在於世界之外而無法依附在任何可以在這世界上被語言準確描述的東西上,唯有無法被描述的存在才是那東西暫住之處。在追逐那股味道的過程中,甲才能明白自己身處這一世界這個事實,進而在這個世界中確立自己的存在。

隔壁的爭吵聲通過廁所傳來,那是白天廣場舞跳得歡實的鄰居老太,正在自己和遠在美國的兒子越洋視頻中大聲嘮叨。

隨著對自己認識的加深,甲不再談他覺得麻煩的戀愛,也不再買什麼娃娃自慰器倒模。他開始以另一種方式欣賞色情作品,並以此作為自己生活中的調劑——在幻覺中尋找真實。

這件事的要點是,每個色情小說作者都不能單靠自己的色情作品生活,他們只是自發寫作,或是滿足自己,或是賺點零錢。同樣,AV里的女性大多也都是兼職,她們不覺得也不想讓自己劍指色情業頂點,簡而言之,他們和夏天大太陽底下擺小桌子貼膜的人沒什麼區別。

明白了這一點之後,AV和黃色小說從另一個角度理解才能成為可能。他喜歡看那種有某種特別癖好的人寫的系列作品,比如作者喜歡偷內褲,那麼他的無數篇作品中就是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不同的場合偷不同女人的內褲。這一眼望不到頭,別人也不愛看的偷內褲之路究竟有什麼意義呢?毫無意義,這件事情本身所顯示的悲劇事實完全蓋過了作品本該有的微弱催情作用——這個作者終其一生都要壓制自己偷內褲這一不但非法,而且連甲都鄙視的渴望,而這一切的源頭可能和甲類似,那就是他曾經在不經意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刻印在他心裡一生的人。

AV則更值得細細玩味。AV公司有時候會捆綁銷售一些不知名的女優拼湊而成的一個主題企劃,演員都是來打零工的平凡姑娘,大部分連藝名都沒有,只以「素人」一類的詞一筆帶過。廉價的場景里,嗷嗷嗷的叫聲和誇張的高潮,以及歪瓜裂棗的男演員無不透露著虛假的氣息,但是羞澀和恥辱卻未曾變化。女孩眼角不曾被強調的濕潤淚滴,要假裝高潮卻因為快要真高潮了會破壞節奏而試圖推開男演員或者做的隱蔽手勢,再或者一些重口味場景里女優看到自己身體被欺負的樣子時候眼中閃過的光輝。「我只是為了賺一筆錢罷了,又難受又累還要裝作抖M,我這麼年輕漂亮,幹什麼不行啊….」那轉瞬即逝的眼神難以捕捉,但卻讓甲心碎。

因為,說不定她也是別人心中無法忘記的人啊。

就這樣,以前他在色情作品中尋找刺激並且不斷射精,現在他在色情作品中尋找感動,並且常常在深夜中哭到險些斷氣。這並不是因為他的本性有任何變化,而是因為他已深刻地明白,人人都在一片黑暗無邊的泥沼中無望掙扎,這份絕望並不會隨著任何屬於這個世界的屬性而變化。發現人們都如此生活在平靜的絕望中這件事實以及對這份人人都有的絕望的共鳴代替了他本人的無腦追尋,成為了他在日常生活中新的不平庸和無法描述的存在。

甲也老大不小了,甲爹和甲媽打電話來催促甲的婚姻大事。

甲對結婚一點也不抗拒,並且積極和爸媽討論對於未來老婆的要求。甲清楚地明白熟悉客戶需求的重要性,甲爹為甲總結出了三條遴選對象的寶典:第一要門當戶對,第二要長得耐看,第三要脾氣好。甲問爹這三條的優先順序應該怎麼分?甲爹說他們同等重要。

甲的潛在結婚對象來源於熟人介紹和婚戀網站,前者好在媒人靠譜,後者好在海量的資料庫。只要看過婚戀網站,人人都會為這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多的適齡待嫁男女沒找到對象而震驚。甲按照甲爹的三條標準建立了一個自己的評分標準,滿分100分,門當戶對,長得耐看,脾氣好各佔33%的權重,評分最高的前5%甲會認真考慮。在這個標準體系中,只有長得耐看這一點是甲可以自己完全控制的,甲完全依照自己的好惡打分。而門當戶對則要深入考察對方的家底,對方與自己的家底每差出30萬人民幣現金,甲就會減分,房子車子因為會有價格變動因此需要詳細計算,當然,這一切建立在對方不說謊的前提下,所以計算方式是每件財產單獨算完之後計算標準差。脾氣好需要約會幾次看看打分,甲認為三觀相同也重要,所以也會問對方對自己的看法並且加入計算。

最終入選者一共有4人,分別是96.7,97.1,98.2和98.5。

97.1最受甲喜歡的一點是她有時也會有低雙馬尾的髮型,但是她在之後沒多久就和甲斷了聯繫,甲猜想她有了更好的目標。96.7性格特別好,人也年輕健康,愛運動,爹媽也挺喜歡的,但是在一次咖啡廳談話中,96.7在發言的過程中對表達了對某個動漫人物的不喜歡,以及對宅男群體一些偏見,導致甲和96.7出現了爭執,這一爭執在之後衍生成小型冷戰,最後倆人不再聯繫。總要三觀合適啊,甲想。

只剩下98.2和98.5了,甲覺得可以按照分數選98.5作為妻子。誰知臨到選擇關頭,甲媽一句話驚醒夢中人:為了孩子,要考察一下遺傳病史。甲自責自己怎麼忘了這事,這可是最重要的。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誰家沒有點遺傳病史呢?基因容量就那麼多,如果成績好難免脾氣不好,成績和脾氣都好又容易有自殺傾向,沒有自殺傾向的又容易身體不好,四五十歲就早衰死亡。兩害取其輕,甲選擇了年輕時健康,皮膚白,雙眼皮,體育好,毛髮濃密,但將要承受精神分裂症,頑固性格和成績差智商低的風險。因此甲甩了98.5。後來甲聽說98.5還哭了,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因為說到底都是概率的事兒,實際上甲很可能和98.5生出更好的孩子。

最終,從甲爹甲媽要求到甲敲定和98.2結婚,前後只花了五個月。

結婚時,甲在省城大飯店定了豪華的婚宴,並且選了婚慶公司的「豪華傳統婚禮套餐」,務必做到所有人都滿意,事實上雙方的親朋好友們也都非常滿意。甲甚至邀請了自己的幾位鄰居,但是愛跳廣場舞的鄰居老太沒有邀請到,聽說她得了急性肺癌迅速去世了,死得倉促到兒子沒來得及回來看她最後一眼。參與婚禮的老人們交流了一下意見,得出了在霧霾天不能隨意出街跳廣場舞的結論。

一切按照流程來,婚宴,接親,迎親,鬧洞房,甲備好了一車紅包,一路散錢。按照規矩,進了洞房以後,長輩要把婚床一層一層鋪好,讓小孩子們去床上打幾個滾,寓意多子多福。98.2家的小孩子們一個個上去滾了一圈到甲這裡來領了一個紅包,之後是甲這邊的小孩子們,甲的堂妹也上去滾了一圈,但是小外甥特別害羞,盯著自己的腳尖在大人們的起鬨聲中直往後退,外甥奶奶在旁邊鼓勵半天,小外甥就是不去,還開始哭起來了,給奶奶氣得夠嗆,大罵這小孫子娘娘腔一個,還不如一個女娃。旁邊堂妹媽媽聽了,馬上誇自己的女兒天下最好,好在沒生在重男輕女的家庭,和男孩子一樣勇敢,讓吃了軟釘子的外甥奶奶火冒三丈。大人們逐漸明白起來這場有趣的小插曲,開始找茬把兩家人弄出婚房以外,並假裝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就在這時,在誰也不會回頭的瞬間,從頭到尾幸福和藹微笑的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撈過床下98.2剛脫下的,穿了一整天的,應該充滿腳汗的婚鞋攏在手心,把鼻子埋進去深深,深深地嗅了一口。

END

(另載於微信公眾號:「林中小黑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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