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世界末日最近的時候

別誤會，我說的「離世界末日最近的時候」並不是現在，而是東漢。

　　這幾年來，世界各地極端天氣特別多，三天兩頭傳來地震、暴雨暴雪、大旱狂風的消息，讓人常常世界末日近在眼前。其實眼下這點和東漢那時候比起來，那還真是浮雲。

　　東漢是個悲催的時代，光武帝劉秀經過十幾年的東征西討，好容易重新統一帝國的時候，整個國家滿目瘡痍，百廢待興。經過他祖孫三代人的艱苦努力，國家總算是緩過氣來，經濟有所發展，人口有所增加，人民生活水平有所提高。剛過上幾天好日子，從第四代領導人開始，天下——那時候的人認為大漢就是天下——就好像進入了世界末日倒計時。

　　翻閱從這時開始的東漢編年史，幾乎每頁都會看到類似的字眼：「郡國十三地震」、「京都、郡國二十二地震」、「二郡山岸崩，地陷」，「地震裂，城郭、室屋多壞，壓殺人」，「建康元年正月，涼州部郡六，地震。從去年九月以來至四月，凡百八十地震，山谷坼裂，壞敗城寺，傷害人物」、「三年自秋至明年春，酒泉表氏地八十餘地，涌水出，城中官寺民舍皆頓，縣易處，更築城郭」……史書用這些可怕的字眼記下了種種末日之相：「地動」、「壞城垣」、「山崩水出，壞城郭室屋」、「殺人」、「藍田地沙石壅壩水」、「岸崩，江水逆流」、「地裂壓殺人」、「丘山陷」、「地坼裂，水泉湧出」、「水涌井溢」、「有聲如雷」、「野雉背雊」……

　　根據史料粗略統計，從第四代領導人漢和帝執政一直到末代皇帝獻帝這一百多年裡，一共發生了地震69次，光在首都洛陽就有20多次——這是我查到的學術界認可的數字，事實上從《資治通鑒》里看到的記錄比這個要多的多，頻繁的時候，一年會發生很多次，比如漢順帝漢安2年，涼州從9月到12月幾個月里就發生了180次地震，180次啊！同志們，書里說「山崩谷裂」，那是種什麼樣的末日景象？學術界的「69次」可能只包括到達一定量級的記錄吧。

　　光是地震還不足以考驗當時的人們，地震是主菜，配菜也不少。在69次地震之間，還有水災54次，旱災40次，蝗、螟災29次，瘟疫18次，大風冰雹等41次。最集中的是在漢安帝永初元年至六年之間，全國範圍內地震、洪水、大風、雨雹、地震、蝗蟲、山崩，沒有一年消停，以至在首都洛陽都出現人吃人的情況，地方上就更不用說了。

　　俗話說大災之後有大疫，瘟疫當然也不會缺席，曹植《說疫氣》里就曾寫道：「建安二十二年，疫氣流行。家家有殭屍之痛，室室有號泣之哀。或闔門而殪，或覆族而喪。」

這些還真都是天災，沒有人工影響天氣什麼事。東漢雖沒出什麼明君，但也基本沒太折騰過國民。東漢政府很無奈，又是大赦又是自責又是撤職高官，那時候的三公簡直就是專門提拔起來為地震負責用的，地震一次撤職一批，但依然無濟於事，只能眼睜睜看著國家被災難拖垮。

　　不過就在這樣艱苦的情況下，東漢人民硬還是挺了一百多年，如若不是宦官干政、軍閥做大，依然能頑強地與天斗與地斗下去。這同時也說明了另一個問題：世界末日沒那麼好來，這又是風又是雨又是地震的那麼多年，世界不也好好的么！

　　人生都是相似的，我們今天所感受到的恐慌與無助，東漢時侯的人們也都有過，我們今天所說的「每一天都可能是最後一天」他們也說過。東漢末年的詩里有不少這方面的表述，比如「浩浩陰陽移，年命如朝露。人生忽如寄，壽無金石固」，還有「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游？為樂當及時，何能待來茲」。苦不苦，想想長征兩萬五——回顧一下東漢人民親歷的恐怖場面，咱這才哪兒到哪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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