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記

「有些青磚房。」

「靠南的磚房裡鋪了木地板，是日本人弄的！」

回憶這座城市時，老太爺總愛這麼說。

老太爺的鬍子雪一樣的白。情不自禁的梳理鬍鬚，是他表達瀟洒的一種方式。看見現代女人的制服裝束，他總是搖頭之後嘆氣。他說，那些高胸脯大屁股的女人只有穿了旗袍，線條才會美麗。他總說，可憐了正值年輕的男人，那些大藍大紅的女人們糟蹋了男人的好興緻。

解放前，老太爺在這座城市裡經營過幾家綢緞莊，是方圓百里有名的富商。他對布料很有研究，對什麼樣的女人適合穿哪種面料，他算得上是內行。

老太爺對面料有研究，對女人更有研究。想當年，許多窈窕淑女都被他調教過，正式娶進門的三房女子都是數一數二的大家閨秀。第三任妻子八十二歲，依然能見到年輕時的神韻。

偶爾的，聽起家族中晚輩談起單位里的同事出了生活作風問題，他就會慢條斯理的說：哪只貓兒不偷腥，不梳理過幾個好女人的男人還叫好男人。

老太爺獨具慧眼，能看的出來他的兒孫哪一個正在鬧風流韻事，他總是不點破，用一種似幽默似嘲諷的眼光瞟他們一眼，弄得兒孫們摸不著頭腦，有種在電視上曝光的感覺。

「講究人該在裡面講究！」

這也是他常說的一句話。趕上他心情好，他總要提醒他兒孫們，要將內衣內褲弄的整齊些，清爽些。

他說，女人們會因為一縷油泥而離開一個男人連頭也不回的。

聽了他的話，兒孫們掩面而笑，卻對他產生出新的敬意。

有一天，太陽正往下落，老太爺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送著夕陽，心中突然有些悵然。

「現在都是一孩化，無論生男生女，都只是一個。斷香火的事不定在哪代就發生了。傳宗接代的願望恐怕是無從說起了。」

如果傳宗接代，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把一個家族的歷史寫成文字，那可就時代不衰了。只可惜他自幼不善習文，胸中的那點文墨還到不了流暢行文的程度。

老太爺決定把遺產的一部分變成紙片，留給後人，恐怕會變成一筆很說的出的遺產，說不定在哪一代哪一支上，起點作用。

謀取文字，指點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