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來了》 02.黑道之子

01-29

聽到賈德的名字，老爸老媽對看一眼，臉色凝重起來，不復方才的輕鬆。

老爸思忖片刻，又重新拿起雞腿：「兒子啊，這次的事你先別管了，我找機會去跟老賈說說吧。」

「這個賈德太不像話，他爸爸要他好好念書，他就是這樣念的？居然勒索同學？這已經是犯罪了！」老媽面容嚴肅，皺起眉頭，她一般談到工作才會流露這樣的神情。

我想起了學校里關於他的種種八卦傳言，雖然和賈德既是同班同學又是鄰居，現在對他的了解，卻主要來自於同學們口中的「聽說……」。

「那我下次再碰到這種情況該怎麼辦？要當作沒看到嗎？」

「凡凡，你有正義感很棒。」老媽湊了過來，輕輕撫摸我的腦袋，就像小時候我學會新的東西一樣，溫柔地說：「下次你再碰上，不管你想怎麼做，爸爸媽媽都支持你。」

「這次我們讓你爸爸出面，也不是因為他們家背景特殊。只是大家有鄰居的情分在，隔壁的賈伯伯又是真心希望賈德學好，我們力能所及幫他一把。」

「對！讀聖賢書，所學何事？我們也不怕他。」老爸也出聲應和，要不是他牙縫裡塞了兩條雞肉絲，倒是頗有幾分正氣凜然的氣概。

老媽之所以說隔壁的賈家背景特殊，其實是說賈伯伯的職業特殊——他是一名黑道老大。

國中入學那會，每個學生都要填寫一大堆資料表格，我很好奇賈德在「家長職業」那一欄寫了什麼。

小時候的印象里，賈伯伯顯得特別忙碌，幾個禮拜不回家是常有的事，不時還會有警察上門「拜訪」；最近這幾年，雖然他轎車越換越貴，卻長期在家不怎麼出門，訪客也從警察變成開著各色豪車的「小弟」，逢年過節時更是熱鬧，上門的西裝大漢可以站滿整院子，停放的車輛更足以造成這一帶的交通堵塞。

現在回頭想想，賈伯伯這幾年的變化，根本是黑道版的職場勵志故事。

除了不分四季穿著長袖衣物，他的外表平平無奇，不過是隨處可見的五十來歲中年人，從他略微發福的身形，誰也想不到這是南台灣一霸。

雖說是黑道老大，但若以為他魚肉鄉里，在地方上橫行不法，那就錯了；恰巧相反，雖然身份眾所周知，但他在我家附近一帶風評很好，不但對待鄰里親切友善，逢人就笑，在公眾事務上也出錢出物，十分熱心。

比方說，我們社區這裡排水溝淤積嚴重，雨勢稍大就會積水，去年八月颱風登陸前，這一帶的街坊鄰里都深怕會淹大水。還沒等他們討論出個章程，賈伯伯直接喊來七八個刺龍刺虎、神情剽悍的手下，讓他們帶著數十名黑衣少年把排水溝里的淤泥都給清了。颱風過境後別說淹水，連雨後慣有的積水都沒了。

賈家有三男一女四個孩子，賈德年紀最小，也最受一家人寵愛。與已經「幫忙照顧家裡生意」的幾個哥哥姐姐相比，晚年得子的賈伯伯，不止一次公開表示，希望這個小兒子能「走正途」。

我曾經聽過老爸老媽談論過這件事，他們認為賈伯伯不想讓賈德再插手「江湖」的事務，有三個原因。

一來是賈伯伯晚年得子，的確對這幼子特別寵愛，不想讓他再承擔黑道的紛擾；二來，隨著賈家的財富逐漸積累，比起多一個「當家」幫忙賺錢，更需要一個信得過的自己人幫忙將龐大資產給「洗白」，讓「家族企業」轉型；三來，當然是源於賈德非比尋常的天賦。

我所就讀的國中，在台南算是升學名氣比較響的學校，校方採行了教育部一貫反對的「能力分班」。亦即編班時僅以成績為標準，相近者編到同一班。

我的班級二年一班——去年還叫一年一班，顧名思義就是我們這一屆成績序列的最前端，班級排名大體等於校排名前五十。在這種環境之中，賈德所有考試成績，不是第二名就是第三名。

而他的整套課本，自從開學發下來，就一直靜靜地躺在課桌抽屜中，從不帶回家，只有上課時拿出來翻著看，他唯一為考試所做的努力就是坐在教室上課。

賈伯伯只看成績單的話，想必覺得自己的小兒子特別勤勉好學，但事實上，國一入學不到兩個月，他就成為了全校不良少年們的老大。

由於賈德行事毫不低調，進國中沒幾天就和幾個在混的三年級發生口角衝突，兩邊約定好按照慣例各自「烙人」，放學到學校附近的小巷子談判。

那幾個三年級學生倒也頗有勢力，校內的同夥和校外的朋友加起來，總共「烙」了五六十人過來幫忙壯聲勢，小巷子里都給擠滿了。

賈德卻只喊了兩個人過來。

身上帶槍。

最後結果，當然是對方認錯賠罪收場。

消息傳開之後，全校所有的不良少年都唯他馬首是瞻。平常下課、午休，他也不常待在教室，反而喜歡跟學校的不良少年們混在一起。

據老媽說，我和賈德因為年齡相近，很小的時候常常湊在一起玩整天，但到了上小學的年紀，分到不同的學校就一直沒怎麼來往，就算現在是同班同學，也不過見面打個招呼，交情比點頭之交稍微好一點。

賈德在學校的情況，大大違反了賈伯伯的教育方針，相信他跟我的爸媽一樣毫不清楚，別說跟學弟湊錢，就是做得更過份，乃至於驚動警察我也不意外。

至於老媽誇我有正義感，那是她搞錯了，我是真不知道該怎麼做……

《爾來了》首發於Weavi，進度可能提前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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