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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文共賞】賈馬爾·克勞福德的蜿蜒長路(化蝶篇)

八、他最好的決定

他說,他做過最好的決定,就是他選擇在那個夏天迎娶托里·盧卡斯——他八年的女友,三個孩子的母親。

十年前,那個來自貝弗利山莊的富家女孩,遇見了在雷尼爾海灘邊長大的西雅圖大男孩,彼時的男孩已經成為26歲的NBA百萬富翁,但他向女孩搭訕的方式依舊那麼生澀輕浮:他找到朋友,想讓朋友問到盧卡斯的電話號碼。

「不,」盧卡斯說,「如果他想和我說話,那他得自己過來。」

在這之後,他們有四個月沒有見面,盧卡斯並不想進展得太快。但他們的第二次約會改變了她的想法。

他們在西雅圖有名的「Joeys」餐館相會,盧卡斯精心打扮了一番,克勞福德則是一身T恤牛仔,腳踩耐克球鞋,十足的街頭風範。但兩人隨後暢談了將近四小時——家庭、克勞福德的慈善基金,以及所有事情。他並不急於打動盧卡斯、贏取麗人芳心,只是平靜地講述自己家人的故事,講述自己的過往。

盧卡斯講述了自己被父親一手帶大,從未見過其生母的過去。聽到這裡,克勞福德問她是否願意去見她的母親。「我們要去見你的媽媽,我們會把她帶到洛杉磯。」他堅持這麼做。

盧卡斯一開始並不怎麼在意,但當她懷上孩子時,盧卡斯覺得是時候給母親打一個電話了。

在接到盧卡斯的電話後,她的生母立刻打飛的趕回洛杉磯,在第二年,一家人終於團聚。他們一起去看快船隊的比賽,30歲的盧卡斯發現,自己多了兩個29歲和25歲的妹妹。

「我們都覺得很棒,我就站在這裡,親眼見證了這些。」她隨後說,「這有點讓人迷幻,她看上去和我特別像——當然她是高加索人。」

對盧卡斯來說,克勞福德在其中扮演的角色顯得尤為重要,他們合力築起了屬於他們自己的家庭。除了小兒子J.J.他們還有一個4歲的小女兒London,以及一個小嬰兒Aerin。

兩個生於破碎家庭的孩子,最終走到了一起。

「這就好像,她在成長路上從來沒遇到過那些坎坷,我也是。」克勞福德說,「所以這一切都那麼完美,這是最重要的事,千金不換的事,這是世上最美好的感覺,對孩子來說,早晨起床,一睜眼就能看到我們——這是我們以前從沒體驗過的。」

小兒子J.J.正在樓上運球,模仿他父親過人前的抖肩動作。每當克勞福德試圖組織小兒子把球帶到商店或電影院時,他最後總會網開一面,因為曾經也有個整天都離不開籃球的小子,在晚上甚至會抱著球入睡。

九、加罰,但沒有全明星

在各項NBA統計數據越發細化的今天,有一項高階數據還沒被官網收入:晃開防守人、讓對位者淪為背景板的次數——而這正是克勞福德最擅長的:來回拉扯防守人的重心,讓那些試圖防住克勞福德的人都被晃倒在地。據非官方統計,克勞福德在這項指標上的排名介於歐文和庫里之間。

在一月份發表於「球星看台」網站上的文章里,克勞福德列出了」最能自主創造投籃機會「的五名球員,而他自己就位列其中。在這方面,他有自己的心得:

「交叉步過人的第一種方法是假裝你要玩交叉步,稍微運一下球,然後繼續突破。第二種是假裝交叉步,在換一次手之後直接干拔。你要放我右側?那好,我就變到右側,讓你失去防守重心。如果你還沒動,那就左-右-左-右-左-右-身前-身後,直到製造出空間為止。」

克勞福德生涯最大的遺憾(比他身不由己的漂泊旅途更讓人惋惜,即使除了道格里弗斯,還沒有一個教練和他相處超過一年)是他從沒進過全明星——無論是全明星正賽,還是單項挑戰賽。

他混跡聯盟如此之久,卻從沒將自己的技術完全轉化為幫助球隊取勝的能量。他在公牛第一年的戰績是15勝67負,在尼克斯又是兩個23勝的慘淡賽季。到他第十一個賽季,勝場數才超過33場。尼克斯在2010年試圖清理他的薪資空間來簽下勒布朗,而當老鷹終於變強時,他們又沒有足夠的錢留下這位新晉的年度第六人。

十年過去,依然沒多少人欣賞他的比賽,折讓克勞福德深感失望。他和經紀人之間的矛盾也逐漸顯現。古德溫覺得克勞福德在朝著錯誤的方向前進,他只聽自己想聽的東西,只想在場上賣弄自己那不受聯盟歡迎的瘋狂技巧。克勞福德最終和另一位經紀人簽約,在2012年簽了一份4年2100萬美元的合同,並在第二年就打出了遠超這份身價的表現。

「當我和一個人分道揚鑣的時候,通常是因為我不想繼續聽那些只會叫好的聲音。」古德溫說,「這有點......如果你回顧他的職業生涯,你就會發現,這是他的問題所在。

「那些只會叫好的人會讓賈馬爾確信,在街頭運球耍酷的風格才是他的正道。而我總是想盡辦法讓他理解,在真正的隊伍和比賽里,只有成為球隊的一份子、儘力完成球隊交給你的任務,才是一個職業球員該做的事。」

現在呢?

「他已經找到自己的定位了。」古德溫說。

克勞福德依舊在重塑自我,他在亞特蘭大成為了一位真正的職業球員。

「我從沒想過當替補,我一直都是首發,一直都是最天賦異稟的球員之一。」他說,「但是我不想被當作爛隊刷子,所以我說,好吧,讓我做什麼都行。」

每年夏天,克勞福德都會參加在西雅圖舉辦的業餘籃球聯賽,在老鷹隊把他放到替補之前的那個夏天,克勞福德每天晚上都會在第二、第三場比賽才上場,剋制自己不耐煩的心緒,直到適應這個坐板凳的角色為止。

「總之,我不後悔,在板凳上,我學到了很多。」他說,「那是你丈量理想與現實之間的差距的好地方。

「在2015年的夏洛特,我們客場對陣山貓隊,我成了NBA史上十佳三分手之一,在那一刻我望向邁克爾·喬丹的方向,他正在場邊觀戰。然後我對自己說,我不再是15年前那個在賭桌上輸得一無所有的笨小子了。現在站在這裡的,是煥然一新的我。」

十、父與子

「J.J.那是你爸爸的名字。」克勞福德指著自由公園中場上印著他名字的銘牌,「你想和你爸爸一樣,讓一個球場以自己的名字命名嗎?」

「嗯哼,」J.J.花式運球,干拔投籃,打鐵。

「我記得大概有兩次吧,爸爸和我一起在這裡投籃。」克勞福德說,「我們一般在後院里投籃,幾乎沒去過公園。我知道時光不能倒流,所以我試著滿足我兒子的心愿,讓他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在18歲的時候,克勞福德第一次成為父親,「這太瘋狂了,是吧?」如今已經18歲的艾瑞克·克勞福德說,和他爹不同,艾瑞克現在還沒有要孩子的打算。他每天都和他父親保持交流:籃球、生活,在他腦子裡出現過的各種想法。儘管艾瑞克有了繼父,但他們和賈馬爾一家的關係依舊很好。

J.J.在他只有一個月大的時候就來到了自由公園。公園入口處的紅磚牆上,是2011年11月,克勞福德抱著孩子的照片。克勞福德資助雷頓市5萬美元,用來製備新的籃筐、燈光和球場。今天,這是西雅圖-塔科馬地區最好的比賽場地。

為了記住曾經的那種感覺,克勞福德有時會選擇一個溫暖的夏夜,坐在場邊,看著孩子和大人們在場上飛奔的身影,直到他被認出來,然後被滿場的歡呼聲推上場。

「大多數人直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這也太奇怪了。」他說,「當你回憶過去的時候,那些失去的東西早就回不來了。我要抓住當下,我活在現在。」

他不會空喊口號,在他祖母去世的時候,他沒有哭泣,但如果快船隊獲得了最終的勝利,「我會哭得很難看的,因為我知道為了這一天,我付出了多少,經受了多少質疑。」

當J.J.終於上籃得手,興奮地在場上蹦躂時,克勞福德愣了一會兒,眼神越過鐵絲網,穿過棒球場。他做了一個深呼吸。

「其實,我的生活並不是最艱辛的,」最後他開口道,「大多數時候,事情都搞砸了,我自己搞砸的,所以我只能怪我自己。

「但我不覺得如果一切都順心的話,我會過得很開心。如果是這樣,我什麼都學不到,如果不經歷風雨,你又怎麼去享受陽光呢?」

過了一會兒,風帶走了陰雲,天空重新露出湛藍的底色。不會下雨了,但J.J.也玩夠了,克勞福德把他喊回車裡,把球扔進後備箱。

毫無疑問,克勞福德的NBA生涯足夠多彩斑斕,但他明白,如果沒有那些一路經歷的艱辛坎坷,起伏波瀾,也就不會有如今站在這裡的,賈馬爾·克勞福德。

蝶者,蟲豸所化也,往往自囿於蛹,或為鳥獸揀食,或困死蛹中,唯破蛹而出,方可展翅化蝶,是為化蝶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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