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房記3: 絕處求生

01

除了幾年前在廣東博物館看過一個深海奇珍的展覽之外，我從未到過深海區。

嗯，也從未試過深潛。但我喜歡游泳，自從去年在泰國日落沙灘前的海域里不小心學會游泳之後，我就很喜歡。因為游泳可以看到一個全新的世界。

在水底自由自在的世界。

我是一個話癆，當我不想說話的時候我就會去游水。水底的世界很安靜。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逼我說話。我喜歡水流在身體流過和壓過的快感。它們在塑造我。我會覺得自己是一條魚，流眼淚的時候沒有人看到，和水底融為一體。

前一晚凌晨3點多，K的微信來了一條很奇怪的信息：不要再給我老公發東西了，你真的很煩！我6點多醒來，想回復問問是什麼回事，卻發現已被拉黑。

同一時間，有個叫S的女人加我好友。她的名字和頭像很面熟，我一時間想不起來。

02

我以為是什麼惡作劇。

想了很久，最近有沒有得罪什麼客戶和網友什麼的。實在想不到，就加S了。刷刷對方的朋友圈是例行公事，越看就越熟悉，那不是3年前參加陳奕迅歌迷會時候認識的嗎？哦，當時還有K，曾經我們還一大夥人吃過飯，唱過卡拉OK呢。唱的都是陳奕迅。

K當時一直沒說話，也沒唱歌，就靜靜地坐在一邊。

後來大家說別唱陳奕迅了，我就上去唱了一首張智霖的《祝君好》。結束之後K走過來和我說，他也很喜歡《祝君好》，雖然歌詞有點憂傷，但他好喜歡，甚至想作為婚禮上送給所有人聽的歌。

我沒有問為什麼，後來我們就好了。

我一直刷一直刷S的朋友圈。刷到今年情人節的時候，傻了。裡面有好多好多結婚照。那個和她結婚的男人化了灰我都認得，是K。

我和他分手不到半年，他居然就結婚了。

03

寧願沒擁抱共你可到老。

任由你，來去自如在我心底仍愛慕。如若碰到，她比我好，只願停在遠處祝君安好，雖不可親口細訴……

我不知道世界什麼時候就變了，變得那麼撲所迷離，那麼難以捉摸。那個口口聲聲說分手了繼續做好朋友的人，那個去看書展看音樂會依然會叫上我的人，居然就無聲無息地交新女友了，還無聲無息地結婚了。我一直蒙在鼓裡。

這個世界好諷刺。我甚至不知道到底是哪裡出錯了。我也根本沒有辦法搞清楚——

我和S，到底誰才是第三者。

04

自那之後我就更喜歡游水了。

因為諾大的游泳池裡的水，會稀釋我的眼淚。甚至會稀釋眼淚留存在我身體時停留的壓力。我感受不到它們流過我臉龐的痕迹。我不知道這幾個月里我是怎麼過來的。

起床的時候我會哭，一哭哭一兩個小時；同時我會越來越早醒，從八點變成七點變成六點變成五點。睡覺之前我也會哭，不記得會哭多少個小時，總之哭到最後會哭到全身疲憊，哭到睏乏，然後像嬰兒一樣蜷縮，慢慢睡著。大多都是兩三點之後睡著，有時是四五點。

我沒有辦法一個人好好獃著。只要一個人的時候我的眼淚就唰唰唰地掉。我也沒有辦法不一個人呆著，只要和其他人在一起我就覺得很難受。我看每一個人都長得像他。

那天趕深圳前海的稿子，又是全公司只有我一個人加班。其他同事都拿回家加。但我不能。我知道我不能。回去除了哭我什麼事情都做不了。

我到公司旁邊的粥粉面飯吃了個快餐，在旁邊的海珠廣場散散胃氣。有好多小朋友在玩輪滑，有幾個大學生哥哥在教。我出神地望著那群小男孩，眼淚又唰唰唰地掉。

天啊，其中一個長得實在太像K的小時候了。。。

大學同學結婚，給我發請帖。在廣州發展的同學不多，大多都各自回去了。他想請我做婚禮小記者，給群里的同學們做直播，給大家看看他的老婆美不美，他當新郎帥不帥。我很開心地接受了邀請，這個時候，有一些開心的事情做做也是不錯的。婚禮邀請卡做得很有心思，婚紗照也拍得很好看，可是一邊看一邊看的時候，我的眼淚又唰唰唰地掉——

裡面分明就是K和S。

05

我想我得抑鬱症了。

終於死去活來寫完深圳前海的專題報道並得到大Boss通過之後，我和老闆說。

你不說我也知道了，看你這副死樣，像以前人家吸鴉片似的。老闆抽著萬寶路的新款香煙，大陸叫毒，香港叫妒。這款是他抽過的這麼多款香煙中，我唯一能接受的一款。它聞起來沒有那種高高在上咄咄逼人的煙草味，反而有種淡淡的溫暖。很迷人。

給我來一根吧。

我和老闆都有點驚訝。這是我自小學偷偷抽煙之後，第一次抽煙。而且在這個場合。我狠狠地吸了一口。嗯，有些東西還是要試試才知道，聞起來比抽起來要好好多。

我學著余文樂那樣假裝優雅地吐了吐煙霧，整個氣氛很迷離，我居然有種和老闆有種平起平坐的錯覺。穿過煙霧看他，我居然覺得他長得還有點帥，有幾分像余文樂。既然像余文樂，我心裡就忽然沒有以前那麼怕他了。我借勢鼓起勇氣和他說，給我放3個月的長假，不然就辭職。

比起抽煙，這個來得更讓老闆驚訝。

06

我的世界亂得就好像一個廢墟。

S出現的那刻，我聽到天塌下來的聲音。我到處躲避，企圖找個安身之處。可是，親愛的，天已經塌下來了，它在我的精神世界和真實世界裡落了滿地的碎片。

好像一個廢墟。我無處下腳。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著滿地蒼夷，我不知道怎麼辦。給公司賣命賣了四五年了，我終於第一次放長假。先好好睡覺吧。睡了十四五個小時之後，下午兩三點醒來。叫了個外賣，隨便吃了點東西，我終於有時間去陽台收衣服了。

我媽看見的話可能想殺了我。我居然抱不動陽台收回來的衣服。它們吞沒了我。也吞沒了我的衣櫃。我的衣櫃爆了。

門鈴響了。

我打開門。快遞。小哥笑得很燦爛，「湯小姐，這個夏季您買衣服買得好勤快。我很八卦地數了數，這3個月我都給您送了100次快遞了。」

有沒有人能告訴我我到底買了多少件衣服！！！！！

07

拆開快遞之後我都無語了，癱坐在地上。

看著新買的衣服我都完全沒有心思去試穿了。衣櫃爆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看著衣櫃我就覺得心煩。我的衣櫃爆了。我的房間都是衣服。我的衣櫃爆了。

Simon已經在創業公司上班了，我很羨慕。床上，椅子上已經堆滿衣服了。我只能坐在地上，和他bilibala地吐槽最近發生的事情。後來，他發了條朋友圈。

出來混，早晚得還。

08

我開始理解三座大山之於生活的意義了。

會壓到你喘不過氣來的。我看著房間里的三座衣服山，除了無能為力就是無能為力。我只好每天睡覺的時候把它們放到桌子和椅子上，睡醒之後把它放回到床上。來來回回的。我都快崩潰了。

最讓人崩潰的是找不到眼鏡。淹沒在衣服堆里了。我怎麼都找不到。天啊！這到底是什麼樣的生活！還要不要人活！說實話，每天我都在一堆雜物里找眼鏡，這件事已經被K吐槽過好多次——

少華，你這麼亂哪裡像個女孩子呀？

我無力反駁。我確實不像。但這又能怎麼樣呢？我不知道怎樣可以變得更像一個女孩子，我不知道要怎樣做才不會失去你。我都已經失去你了，即使我變得像S那樣很女孩子的樣子，這又有什麼意義呢？

又找不到我的眼鏡，我要瘋了！

這已經是第無數次無數次找不到眼鏡了，我已經沒有辦法原諒自己了。天啊！這到底發生什麼回事呢？我到底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我看著滿天滿地的混亂，哪裡哪裡都是衣服，都快哭出來了。它們像鹹菜一樣堆著，散發出讓人絕望和嫌棄的氣息，像有人掐住我的脖子一樣。無法動憚，不能呼吸。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天啊，不可以再這樣子了。這樣頹廢混亂的生活，實在是不能忍了。親愛的少華，你必須好好收拾收拾一下你的房子了。因為——

這不是人呆的。

［下集］

拾房記4: 整理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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