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身為花#希臘神話系列之美男子
一提到花，人們的首先想到的是女人。花容月貌，閉月羞花，如花似玉…用花來形容女性美貌的成語真是一抓一大把，而男人和花這個組合總有點違和感。我們對這樣的聯想已經習以為常了，於是，情人節要送花、生日要送花、紀念日要送花、沒事也要送花…以至於朋友圈裡隔兩天就有一個曬花的—名副其實的花式虐狗。生日啥的也就算了，雙十一也要曬？520又是什麼鬼？
每當這種莫名其妙的節日，我的心情是這樣的：
看到這裡的女童鞋們，請不要向我丟鞋子。我完全沒有反社會反女人類的意思，恰恰相反，我其實想通過這篇小小的文章，向廣大直男們傳播一個信息：拜託，都什麼年代了，送禮物有點新意好不好，別老是送花啊！！！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每次想不到送什麼就會送花么？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送的是生殖器么？
Georgia OKeeffe, Black Iris, 1926, MetropolitannMuseum of Art, New York
歐姬芙是一個20世紀美國著名的女畫家，她主要的作品包括了眾多的微觀花朵。有很多人覺得她畫的花特別女性化，有特別大膽的性暗示，並覺得她是故意地選擇這種離經叛道的做法，目的是為了從眾多男性的藝術界脫引而出。我覺得吧，這完全就是扯淡！畫家可沒有故意把畫弄得很下流，花本來就長那樣！花不但是生殖器，還是雌雄同體（我保證，這篇文章之後不會再出現「生殖器」了）。所以，由花聯想到女性，除了有點猥瑣以外，還沒什麼科學依據。
事實上，古代的時候，花是形容男子的。「如花似玉」這個成語來源於《詩經·汾沮洳》：彼其之子，美如英，彼其之子，美如玉。這裡的「英」就是花，但這首詩其實是一個女子讚美自己傾慕的男子。（還有一點，詩里原本的「玉」表示品德高尚，但演化成「如花似玉」這個詞以後，就只是表示女子美貌，和品德沒什麼關係了。）
花並不是女性的專屬。不但古代中國文化對此有覺悟，連古代西方也如此。希臘羅馬神話里，有幾種美麗的花其實是男子的化身。
說到美男子，應該沒有人不知道納西索斯(Narcissus)。Narcissus也是水仙花的名稱，還是自戀的意思，這一切的來源都在於納西索斯這個水靈的小哥。他是水澤仙女和河神的孩子，他長得太美了，從小就是萬人迷，但是他卻不曾對任何人動心。小時候，納西索斯的媽媽向底比斯的預言者求問她兒子的命運。預言者說，只要他不認識自己就沒問題。這句話讓媽媽不明覺厲，於是她苦心良苦把家裡所有的鏡子都藏起來，而且從來不讓納西索斯接近鏡子或水邊，所以一直到納西索斯十六歲，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容貌到底是多麼地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在小哥的眾多追求者中，有一個小仙女，叫厄珂Echo。人如其名，這個小仙女完全不能表達自己的語言，只能重複別人說的話的最後一句，就像迴音(echo)一樣，把納西索斯徹底弄煩了，他冷淡地回絕了厄珂的表白。小仙女失戀以後就精神失常了，肉身消散了，只剩下聲音，在森林裡不斷地迴響著別人的話語。復仇女神涅墨西斯(Nemesis)實在看不下去了，她的責任就是懲罰那些傲慢的人，於是她就把納西索斯帶到了一個泉水邊。就在他彎腰看到水中的自己的一瞬間，他就像被一道閃電擊中一樣！水中的這個人，原來就是他一直在等的愛情！！！
上面這幅畫描繪了納西索斯化身為花的情景。納西索斯無可救藥地愛上了自己，完全無法自拔，他長久地注視著自己的倒影，廢寢忘食，以至於他終於衰竭而死，變成了水仙花。水仙花這種花總是開在水邊，就是顧影自憐的納斯索斯的化身。Narcissus這個詞除了自戀的意思，還包含了「麻痹」的意思，而水仙的莖葉都有毒，可以讓人痙攣，看來造詞不是亂造的。
都說紅顏禍水，其實男人長得太好看也會惹禍。還有一個希臘美男紙也化身成花了。這個悲劇的男主角是雅辛托斯(Hyacinthus)。看到這裡，有人已經反應過來了，Hyacinthe不就是風信子么。對的，風信子就是雅辛托斯的化身。這位小哥是斯巴達的王子，他美到什麼程度呢？美到連高富帥太陽神阿波羅都愛上他了，每天兩人在草地上廝混玩耍，什麼正事都不幹。西風之神澤費羅斯(Zephyrus)也迷戀上了雅辛托斯，但貌似顏值不夠阿波羅高，沒能贏得雅辛托斯的「芳」心，所以他一直懷著嫉妒和怨恨。有一天阿波羅和小男友玩擲鐵餅，阿波羅扔，雅辛托斯接，但鐵餅卻偏離了軌道，直接打中雅辛托斯的臉部—這是澤費羅斯乾的好事。雅辛托斯就在阿波羅的懷裡死去了，阿波羅傷心欲絕，用神力把他的戀人變成了風信子，於是被雅辛托斯的獻血染紅了的地上就開出了風信子。
下面這幅畫描繪的就是這個故事。這幅畫是新古典主義時期的法國畫家的作品，但為什麼看起來這麼耽美…阿波羅摟著雅辛托斯，赤裸地毫無顧忌，肌肉線條完美至極，逆光讓本來就很光滑的皮膚更是蒙上了一層夢幻的光暈，頗有情色的暗示。鐵餅就掉在雅辛托斯腳邊，草地上開滿了象徵雅辛托斯的風信子。這幅畫甜蜜的色彩讓人聯想不到死亡，反而讓人覺得是個BL漫…
稍微跑一下題，阿波羅風流成性，他的男朋友可不止雅辛托斯一個哦，但不知為什麼，阿波羅的男友都有點悲劇。有一個叫庫帕瑞索斯(Cyparissus)的王子，不小心射死了阿波羅送給他的定情信物—一隻神鹿，神鹿死了，好像讓他覺得愛情也死了，於是他決定為神鹿殉葬。這麼本末倒置的邏輯，連阿波羅都有種無力感，他勸不住男友，於是就將庫帕瑞索斯化身為一顆柏樹(Cypress)。因此，柏樹是哀悼之樹，在西方多種於墓地，送禮記得不要送這個啦。
阿波羅的美男友，一個二個不是變成花就是變成樹，這難道是長得好看也有錯？說實話，紅顏薄命的重點在「紅顏」，而不是「薄命」。別以為長得好看就一定命不好，那不過是美人的命運備受關注；醜人命不好，那就只是命不好，nobody cares（真是殘酷的真相）。古代的斯巴達每年春天都會大張旗鼓地舉辦風信子節，來紀念雅辛托斯。這個節日簡直就和「520」一樣莫名其妙，這不得不說，長得好看，即使薄命也會受到崇拜。雅辛托斯的故事裡似乎只有對顏值和肉體的歌頌吧，這種奔放我表示接受不能…斯巴達人居然每年都要崇拜一下阿波羅的男朋友，怪不得雅典人老是嫌棄他們是鄉巴佬。（開玩笑的。事實上斯巴達人認為雅辛托斯是植物神，因此才舉辦盛大的儀式。）
化身為花的第三個希臘美男子，叫阿多尼斯(Adonis)。這個小哥是愛神維納斯的男朋友（之一），但是他們倆的孽緣從很久之前就開始了。阿多尼斯的媽媽叫米爾拉，是某個國家的公主。米爾拉因為疏於供奉維納斯被記恨，維納斯就派出丘比特去報復她，讓她愛上自己的父親。於是米爾拉每晚裝成別人偷偷潛入父親的卧室，直到懷孕。米爾拉羞愧難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請求神將她生與死的權利全都沒收，於是她變成了一棵沒藥樹。米爾拉的名字Myrrha就是沒藥樹的意思，這種樹上的樹脂可以鎮靜和抑制性慾，然而這棵樹居然是由一個亂倫縱慾的故事而來，這種對立的思想就是希臘style。
阿多尼斯在沒藥樹的裂縫中出生了。維納斯瘋狂地愛上了天使般的他，愛欲女神遇上了真愛，再也不和以前的炮友們來往了，這其中包括戰神馬爾斯。阿多尼斯非常喜歡打獵，維納斯就一步不離地跟在他後邊，擔心他出什麼意外。女神和男寵本可以就此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然而命運急轉直下，悲劇發生了。有一次阿多尼斯出去打獵前，維納斯得到了預言，說她的男友會被野豬撞死，於是她說什麼也不讓阿多尼斯出去。然而，每當女人勸說男人不要喝酒不要抽煙諸如此類，男人都會產生逆反心理，嫌啰嗦。阿多尼斯也是，他不顧維納斯的勸阻，硬要跑出去打獵，結果真的就被野豬撞死了。據說那頭野豬其實是馬爾斯佯裝的，所以特別猛，一下就撞死了阿多尼斯。維納斯趕到阿多尼斯身邊時，他已經奄奄一息，不久以後，他的血泊中開出了血紅的銀蓮花(anemone coronaria)。而維納斯的腳也被白玫瑰的花刺到了，鮮血把玫瑰染成了紅玫瑰。
很多古典大師都把這個故事作為畫作的題材，比如魯本斯。下面這幅魯本斯的畫裡面，維納斯深情地看著阿多尼斯，而決心離去的阿多尼斯回頭看著維納斯，好像有一點遲疑，這場面儼然是情人分別前的依依不捨。
當時這個題材的訂單一定很多，所以魯本斯畫了好幾幅維納斯和阿多尼斯。下面這幅是阿多尼斯在維納斯懷中死去的情景，畫中除了維納斯，還有美惠三女神和丘比特，其實這幾個人和故事沒什麼太大關係，他們出現在畫中很大程度是因為構圖需要。這幅《阿多尼斯之死》和上面那副《維納斯和阿多尼斯》都是三角構圖，這是魯本斯慣用的手法。因為他的畫幾乎都是氣勢恢宏的大場面，要塑造一種正式感的同時又要讓人覺得歡欣鼓舞，他把人物的位置安排為三角形，同時，他筆下的人好像時刻要「動起來」，於是這種動感就在一個穩定的三角形構圖中跳脫出來，形成一種平衡。魯本斯的宏大繪畫就像一個精心設計的電影鏡頭，充滿戲劇化色彩。
由於當時的富婆都比較肥胖，俗稱「富態」，魯本斯的作品也迎合了這個審美。他筆下的女人都很臃腫，用今天的眼光看來就是全身掛滿贅肉，然而魯本斯畫的這種女人超級受歡迎，當時的人認為這顯得很生機勃勃、健康豐滿。胖胖的、扭扭捏捏的、故作姿態的女子，這就是17世紀佛蘭德斯（現在是比利時和荷蘭）的審美，我只能說，好吧你們有錢人真會玩。
魯本斯(Peter Paul Rubens)是巴洛克時期、佛蘭德斯的天才畫家。除了繪畫出類拔萃，魯本斯無論是學識、語言、社交、相貌方面，都是人中龍鳳。他出身於律師家庭，小時候接受過正統的文藝復興貴族教育。魯本斯自己的畫當然是最高大上的，但他還經營著一家大型畫室，收了很多學徒，監督他們完成受委託的訂單，這個工作室當時也是挺牛逼的。他同時還是外交官，曾被西班牙國王菲利普四世及英格蘭國王查理一世冊封為騎士，他從商從政都吃得開，看來有能耐的人無論做什麼都不會太差。魯本斯一輩子都在上流社會過著王子一樣的生活，無論是本人或是他的畫都很受人敬愛。名利雙收，健康長壽，天賦異稟，聰慧過人，這順風順水的人生別說是在畫家裡面了，在世間都少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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