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戰》：套路見多了，終會明白，真情最動人

以前看過一部老電影，劉德華扮演的匪徒得了絕症，和某個女人在公交車上邂逅，然後臨死前送給她一串鑽石項鏈，從此不知所蹤。當時印象深刻，一直不能忘懷，最近可能是因為天氣太好，或者出門發現空氣太清新吧，反正就是心血來潮，在網上找了很久，終於找到了這部電影，原來名字叫《暗戰》，於是重溫了一遍，寫了這篇文章。

電影一開始就是非常冷峻的場景，劉德華飾演的劫匪華走上天台，帶著墨鏡，遙望遠方的鋼筋混凝土大廈，面色嚴肅。

然後鏡頭切換，他在醫院檢查，醫生說他身患癌症，只剩四個星期壽命，他就要了四個星期的止痛藥，醫生不無感慨，『看來我們以後不會再見了』，然後劉德華只是談談地說，『不會在這輩子而已，醫生』。

到這裡，幾句對話，幾個鏡頭，劉德華就把一個自信洒脫、不苟言笑的男人塑造了出來。

之後的故事是劉青雲飾演的談判專家何尚生，成功處理了一起搶劫銀行的案件，吸引了華的注意，然後華就打劫了財務公司，搶去鑽石並脅持人質，等何尚生趕到現場後，揚言要和他玩一場七十二小時的遊戲。

這裡的劉德華是一個有著高智商的劫匪，睿智從容，讓人摸不著他的想法，又有著遊戲人間的浪子氣息。

戲弄完警方，裝成警察成功從大廈里溜走後，劫匪華上了一輛計程車，被早已伺機扮作司機守株待兔的何尚生抓個正著，正打算開去警局，華不緊不慢，風輕雲淡地掏出消音手槍，伸出窗外，威脅不停車就閉著眼睛開槍，然後成功再次逃脫。

劫匪華的兩面性展現了出來，輕視人命，對生命十分冷漠，包括別人，甚至也包括自己。

後面的故事是何尚生起了疑心，夜闖財務公司，不料上了當，原來劫匪華是在利用他調虎離山，引走別人，最後搶劫了隔壁公司的珠寶。

再一次，一個冷靜老練、足智多謀、精於算計的劫匪形象。

後來，何尚生調查發現這家公司的老闆走私珠寶，而且多年前出賣過華的父親，所以華這次是復仇，何尚生答應和他合作共同對付公司老闆，然後又被利用，讓華智取兩千萬巨款後攜寶石逃走，那個老闆最終也被警方逮捕。

在華打算逃走的時候，何尚生等候在車上，然後兩人坐上了同一輛車，但何尚生再次被華的假炸彈欺騙，幾天後，兒童癌症基金會得到了一筆兩千萬捐款，華從此消失無蹤。

電影在這裡有一個小細節，劉德華在車上吐血，濺得車窗都是血漬，他拿手帕擦了下嘴，然後說到『不好意思』，這個細節也塑造了一個文明、而有教養的雅賊形象。

《暗戰》是劉德華第一次拿影帝的作品，幾乎代表了他早期的演技巔峰，故事也很精彩，警匪智斗，懸疑疊出，但我要說的重點，其實不是警匪之間的各種刺激槍戰飆車，而是另外一個故事，電影里的花邊，劫匪華和一個女路人的露水情緣。

劉德華在逃走的時候，多次遇到一個女人，是由蒙嘉慧飾演的。第一次相遇是在公交車上，遇到警察攔車盤查，他鎮定地走到蒙嘉慧身旁，然後坐下，稍微露出口袋裡的槍，示意她不要出聲，接著摘下自己的墨鏡給蒙戴上，防止她的眼神出賣自己，又取下蒙的一隻耳塞，按著她的肩膀讓她靠過去。一對恩愛情侶就展現在觀眾面前，連警察上車後都沒有起疑心，也不忍心打擾。

很神奇的是，或者出於被威脅，或者從華的舉止的看出，他是一個有教養的好人，不會對自己做壞事，於是蒙並沒有抗拒，而是順從，並且在下車後，還主動地歸還了墨鏡。

在這裡，兩個男女之間已經開始有了一絲曖昧的情愫。

華和蒙的第二次相遇，也是在他劫走珠寶以後，在有警車鳴笛追趕的情況下，蒙嘉慧認出了坐在自己斜對面的劉德華，劉德華也看見了她。她開始變得緊張，還拿開了放在旁邊位置上的手袋，劉德華明白了暗示，於是他坐了過來，她甚至沒有等什麼暗示，就主動靠在他的肩膀上。

到站了，他們一起去了餐廳，蒙介紹著自己『我叫梁婉婷？』，『你叫什麼？』，得到的回答只是冷漠的拒絕，『知道我是誰對你沒有好處的』，但她依舊熱情，甚至表示自己知道情況，『我看了第二天的報紙，知道你做了什麼』，突然華開始劇烈地咳嗽，咳出的血染紅了杯里的水，咳血不已的華仔對蒙嘉慧說，『可惜沒有時間』。蒙嘉慧說，『有時間又怎樣？』沒有回答，只是沉默，然後離開。

劉德華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和這個單純善良的女人沒有可能，只會拖累別人，這是一段露水姻緣，一旦第二天的太陽升起，就只能蒸發。

蒙嘉慧最後一次出現的時候，是在全劇的末尾，一切都已塵埃落定，何尚生與蒙嘉慧在公車上不期而遇，劉青雲不認識這個女子，卻認識女子頸上佩戴的藍寶石， 價值連城。

他幾次回頭看蒙嘉慧，最後尷尬的說，『小姐，對不起，認錯人了，你的寶石很漂亮。』『是假的，一個朋友送的。從那之後他就再沒出現過。 』劉青雲想了想，說『哦，小心有一天他突然冒出來嚇你一跳哦。好好保管吧。 』

人總是會被轉瞬即逝的美打動，可能原本普通的事物，一旦讓人抓不住、握不勞，只能遠遠地觀望，就能在原本的美麗上再添上一層價值，讓人感嘆。魯迅有一句名言，『悲劇就是將人生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從毀滅中能誕生悲劇的美。

譬如像流星，如果它一直在天上掛著，又有多少人會注意到，唯有一閃即逝的那個瞬間，才迸發出巨大的光芒；

譬如像曇花，原本一株普通的花草，一旦加上了忽開忽逝的特性，讓人親眼見證其繁華與衰敗，就莫名有了巨大的美感；

譬如說露水姻緣，因為一開始就知道沒有結果，無法善終，也不會有最終淪為柴米油鹽醬醋茶等瑣事的機會，反而有了悲劇般的感傷，讓人難以忘懷。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時間也像流水一樣，握不住，留不下，終將離開，感慨萬千。金剛經說，『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也就是從另一個角度，在開導人們放下這種執念。

最近有句話很流行，『最是真情留不住，偏偏套路得人心』，我個人覺得可能和現代社會節奏比較快，人們沒有空再像以前那個車馬都很慢的年代一樣，也談一個很慢的戀愛。但其實又何必呢？如果電影里，華也用著套路，一步步地接近著蒙，電影又怎麼可能能爆發出這麼強烈的感傷，這麼純粹的情感？

套路見多了，終會明白，真情最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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