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一條清澈的河流,浸潤被摺疊的北京
「他(老刀)覺得自己似乎是接近了些許真相,因而見到命運的輪廓。可是那輪廓太遠,太冷靜,太遙不可及。」
——郝景芳 《北京摺疊》
「弱小和無知不是生存的障礙,傲慢才是。」
——劉慈欣《三體Ⅲ:死神永生》
我是從《祖母家的夏天》中認識郝景芳的,在獲得雨果獎提名前,已有幸讀過她所著短篇小說《北京摺疊》(以下簡稱《北》)。8月21日,《北》獲得第74屆雨果獎最佳中短篇小說獎。對於科幻愛好者們來說,這大抵應該是值得慶賀的。
也許是為了和更多閱讀這部作品的讀者和科幻愛好者們交流感想與體會,順帶想像下這個獎項對於中文科幻圈發展的影響,便冒昧的在知乎上寫下了一個中性和開放式的問題:
如何看待郝景芳的《北京摺疊》獲得第 74 屆世界科幻大會上頒發的雨果獎最佳中短篇小說獎?
問題出現後不久,收到了知友們許多的回答與討論,與閱讀共同一本書的人交流是一件很欣慰的事情。而後來出現的一些回答與評論,似乎超出了對作品本身和事件正常的批評的範圍,偏離了問題最開始所關注的,甚至出現一些攻擊性的暗示。
我開始想,這也許是因為提的問題描述不夠準確,應該補充些什麼。後來又覺得,大家關注了這個話題,回答了我的問題,出於禮節我也應有所回應,以及表示感謝。總之,我覺得似乎有必要說一點什麼。一個個的回答不太可能,那就碎碎念的寫下由這個問題想到的一些什麼,也作為眾多答案中的一個吧。
1 如何評價《北》這部小說?
我個人認為,《北》是一篇優秀的短篇科幻小說。
或者語氣再弱化一點,我個人認為,《北》不失為一篇優秀的短篇科幻小說。
我知道會有很多人不同意這樣的個人觀點。我同意他們的不同意。
「I disapprove of whatnyou say, but I will defend to the death your right to say it.」
這樣起碼的覺悟,筆者還是有的。
在問題的措辭上,我沒有採用「《北》是否是一部優秀的科幻小說?」「《北》是否應當或的某某獎?」等的表述,因為類似的問題本身可能包含了某種預判或者假設。而一般來說,一個開放式的問題往往能比二分法是非判斷性的問題帶來更多的啟發和思考。比如問題「如何選擇閱讀速度?」要比「閱讀速度應該是快還是慢?」好一些。
俗話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文學批評等涉及審美和價值判斷的問題,本來就是充滿爭議難以定論,沒有也不需要統一或是唯一的標準。有關評價和回答只要言之有理都不妨自成一家,各有千秋。
《北》是一篇短篇小說。
是一個事實。
《北》是一篇優秀的短篇科幻小說。
是一個看法。
事實的陳述是可以確認的,而看法的陳述是需要說理、討論的。
在《北》中,作者虛構了一座的可以摺疊的城市,用平實的筆觸描述了主人公在三個時空間來往的經歷,折射了技術進步帶給社會的階層分化、失業等一些具有普遍性的問題,反應了當下人群中的一些焦慮與思考。在我個人看來,「不失為一篇優秀的短篇科幻小說。」
徐賁在《明亮的說理》中之處,完整的說理,除了包括「結論」(主張和看法)和「理由」,其實還包括另一個非常重要的構成部分,即假設,又稱保證或擔保,是一種由某種權威所提供的可靠的中介保證。至於中介保證是否真實可靠,需要說理者和聽者自己去思辨。
常用的中介保證包括普遍規律、權威、表現、因果、類比、價值等不同的形式。
為了進一步支持自己的「看法」,我想援引兩條也許比較「權威」的旁證。
《北》在因為此次獲雨果獎而備受關注之前,已於2014年獲得第五屆全球華語科幻星雲獎最佳科幻短篇小說銀獎,以及首屆(2014)中國科幻坐標獎短篇類冠軍獎。
華語科幻星雲獎(非Nebula Award的星雲獎)已經舉辦5屆,讀者們可以通過之前的獲獎作品和獲獎作者判斷該獎項的水平。
【第五屆全球華語科幻星雲獎】組委會入圍名單公布!
全球華語科幻星雲獎
坐標獎由於出現的比較新,似乎缺少參照。不過按照 @橋東里 的介紹「國內一群科幻骨灰級愛好者組織了一個叫坐標獎的獎項,「評委團由50~100人組成……為體現公平、公正和權威,防止賄選和關係票、人情票,評委團儘可能人數多、範圍廣,包括科幻作者、科幻文學編輯、科幻產業人士、資深科幻讀者、科幻評論者、科幻研究者等多類人員。經過近半年的評選,綜合69個評委的打分,最後短篇類的冠軍正是《北京摺疊》,分數為7.515。」
【參見 中國科幻坐標獎 】
該獎項的權威性也請讀者自行斟酌判斷。
當然,反對者完全可以懷疑和否定這些獎項的權威性。筆者並不拒絕這樣的討論,但是這將超出本文當前的討論範圍。
為討論限定合適的範圍,也許是必要的,否則無限的懷疑下,可能再次出現韓寒連自己的身高都無法證明的情況。
結合自己的感受和中文科幻圈的一些評價,我個人認為,《北》是一篇優秀的短篇科幻小說,並且是近兩年內中文科幻小說中的優秀代表。當然,這仍然是一個看法。
2 《北》是否在「討好西方」?
關於這個問題,我想先引用一個由代表性的回答,知友 @解放者莫雷爾 在《2016年雨果獎分析——郝景芳、劉慈欣以及小狗黨》中的部分內容:
這個問題可以拆分成三部分:第一,作者是否在創作時存在「抹黑中國以獲取西方認同」的故意?第二,譯者在選擇翻譯哪部作品時存在「抹黑中國以獲取西方認同」的故意?第三,投票者是否存在對「抹黑中國」的偏好,以致本文獲獎?
第一點我認為不太存在。作者郝景芳接受過我的朋友、《不存在日報》主編糖匪老師的採訪:
劉慈欣之後,下一個是郝景芳?
Q: 創作《北京摺疊》的契機是什麼?寫作時,你是在落筆前就對故事有了一個大概的把握還是在創作過程中有了新的想法,偏離了原來的路線?
A: 創作的契機就是生活所見。以前我住在北京城鄉結合部,有時候會和樓下的人聊天,聊他們遠方的孩子,聊他們生病的隱憂。然後再幾個小時之後又進入另一個世界。我會覺得北京是幾個不同空間疊加在一起,就進行了更誇張的衍生。落筆的時候我就是知道整體梗概和結尾的。我寫的所有故事都要想清楚結尾再寫開頭。
對這個問題想再說兩句。我知道會有一些聲音是談論這個小說的政治性,當初BBS上也有人問我,你為什麼不寫民眾暴動的情節。我的回答是我不想寫。我所關心的真正內容不是政治,而是在這樣一個世界中,人如何思維和生存。
作者自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她可能有一些同情底層的左翼思想傾向,但說是抹黑中國真的有點腦補過頭。因為中國的科幻小說很少被譯介到國外,用這樣的作品去博出位的結果很可能是根本就博不到,反而給自己惹一身麻煩。
第二點也不可能。劉宇昆在北美科幻圈是以親中國、賣東亞文化設定著稱的,如果真的蓄意「抹黑中國」,以後中國市場也不用要了。再說,如果他存了「抹黑中國」的心,怎麼會全力參與對「中國治理模式」持支持態度的《三體》系列呢?
第三點嘛,我們可以參考Goodreads上的評價:
https://www.goodreads.com/book/show/30344035-folding-beijing
又或者各個獨立科幻博客的評價(選自谷歌英文版「《北京摺疊》書評」搜索結果前兩頁)
https://lelaebuis.wordpress.com/2016/05/26/review-of-folding-beijing-by-hao-jingfang-trans-ken-liu/
http://www.diabolicalplots.com/hugo-novelette-review-folding-beijing-by-hao-jingfang-transl-by-ken-liu/
https://jaffalogue.wordpress.com/2016/07/14/short-story-review-folding-beijing-by-hao-jingfang/
http://www.futureslesstravelled.com/?p=945
http://www.locusmag.com/Reviews/2015/01/lois-tilton-reviews-short-fiction-mid-january-5/
http://www.liscareyslibrary.com/2015/08/folding-beijing-by-hao-jingfang-author.html
好評中評都有,但我沒有看到誰認為這是在「批判中國」,讀者的出發點在於人物的感情刻畫以及情節設置,就算有人認為這裡面存在著經濟、人口和環境問題,但都不認為這是中國特有的問題,而是人類面對的共同困境。
【@解放者莫雷爾 在《2016年雨果獎分析——郝景芳、劉慈欣以及小狗黨》一文中還有關於此次評獎的很多細節和背景,值得一讀。在輕易的評價之前,也許應該先去了解一些事實。】
也許有讀者會問,「你敢說雨果獎的評獎中完全沒有意識形態因素的影響嗎?」
我不敢說。
要證明這樣否定性的命題,需要的論據太多了,我提供不了。
這就像證明「這個世界上沒有黑天鵝」和證明「這個世界上有黑天鵝」完全不是一個難度一樣。
徐賁在《明亮的對話》一書中介紹,過度簡化是公共說理中常見謬誤形式,對複雜和多種因素的事情進行單一、膚淺的解釋,會削弱對理性受眾的說服力量。關於一部科幻作品,我們可以討論它的文學性藝術性思想性故事框架人物性格寫作風格技術細節時代背景……如果只是上升到意識形態的高度去劃線和兩分,是否會讓我們忽視很多本來可見的細節和價值?
還有一些與本問題類似的問題,比如有知友認為《北》中如果把北京替換掉,也許就不會得獎。
這裡借用 @何樂人 的一段回答:
假如把名字換成虛擬的得不了獎——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只有凸顯中國特色的小說才能得到西方人的青睞。這句話本身我是同意的,但是他的預設條件我不同意。中國人的寫作方式、生活環境與西方人大不相同,之前看過《紅衫》,我感覺這其實是一個半「吐槽」性質的小說,閱讀體驗甚至和看《鳥人》電影相似———一群西方人對自己所處的環境進行解構型的創作,挖掘出了環境的本質,把該黑的都黑了,當然符合西方人的價值觀。
這種作品中國人寫的出來嗎?不可能!因為作者是美國科幻協會的作家,浸淫主流科幻寫作幾十年,所以才能有深刻的看法。打個比方,人家從小就在看星際迷航,身邊的科幻作家也將星際迷航的梗用的風聲水起,你一個中國環境誕生的作家,怎麼深入他們的語言環境?所以,中國人寫西方主流的作品當然寫不好,這太正常了。那麼寫中國特色的作品奪得西方評審的眼球———這在我看來再正常不過了,不以特色取勝,難道你還以模仿取勝嗎。
知友 @Daniel FC 一段論述同樣精彩:
作者所關注的問題,本質上來說是超越時代,貫穿現代文明的深沉設問。從某種角度來說,這甚至不是建立在科幻背景上故事,而只是一個對現代北京和現代文明的多重隱喻。
近幾年,西方國家經濟低迷,人人都能成功的美國夢越來越少人賣賬。對於社會階層固化的問題,引起的思考也越來越多。這篇小說之所以能夠得獎,相信亦有這方面原因影響。
但如果有人因此而認為,文章是因揭露中國陰暗面而得到西方評委的高度關注,則未免太把藝術泛政治化了。事實上,小說真正吸引人的地方,不是因為它揭示的是北京的生活狀況,反而是它更接近於某天,倘若西方國家福利制度崩潰後,尋常西方民眾的生活狀況。
當我們跳出二分法的局限,對一些問題或許會有新的理解。
3 《北》不夠科幻嗎?
有的知友覺得《北》過於現實,因而顯得不夠「科幻」。
作為一名不太資深的科幻迷,我覺得《北》屬於自己過往閱讀中對科幻小說的範疇。個人的感受可能有局限,我想直接借用幾位知友的精彩論述來回答:
@Daniel FC:
通常人們喜歡簡單地把科幻小說分成硬科幻(Hard science fiction)和軟科幻(Soft SciencenFiction)。這樣的分類儘管不甚嚴謹,卻指出了科學幻想像中的兩條創作路線:
第一條是對科學技術發展本身的幻想;
第二條則是對科學技術發展後,人與人之間關係講作何種改變的幻想。
這兩種創作路線,本來並無高下之分;但——
硬科幻之於軟科幻,正如硬飲之於軟飲。
(Hard drinks:含酒精飲料;Soft drinks:無酒精飲料)
喜歡硬飲的朋友,或多或少會看不起喝軟飲的;可軟飲的受眾和市場份額,反而遠遠高於硬飲。
小說或許亦有與之相類之處,越是硬科幻,就越是小眾,亦越是易於得到這部分小眾群體激賞;而相反的,則更容易吸引到更多受眾。
但科幻小說,首先應該是一部小說。而作為小說,主角應當是人,而非技術本身。因此在我看來,無論創作者選擇上述兩條路線中的哪一條進行創作,歸根結底,還是應該將筆墨著力於對人的際遇的關註上。
@丁勾
三十年前「科幻文學姓科還是姓幻」的爭論差點毀了中國科幻文學,沒想到抱這一思想的人現在還有:知乎上有篇影評大罵《星際穿越》「借硬科幻之名宣揚偽科學」,讓我哭笑不得。很多人認為「硬科幻」才是科幻——這算什麼?科幻原教旨主義?「科幻」是一個寬泛概念:你寫硬得能砸鐵的科幻小說,可以;你寫軟得像棉花糖的科幻小說,也行。「平行宇宙+魔法世界」是不是科幻?「未來廢土+魔法世界」是不是科幻?政治寓言是不是科幻?獲得雨果獎和星雲獎提名的《光明王》是不是科幻?獲得軌跡獎提名和坎貝爾紀念獎第三名的《量子竊賊》是不是科幻?……早有人指出,以「軟」、「硬」,或者說「社會科幻」和「技術科幻」的區分方式已經過時,乾脆以種類細分;愛情小說、偵探小說、恐怖/驚悚小說、冒險小說、政治寓言、架空歷史….這些都可以是科幻小說。
……
從劇作家莎士比亞一脈相承而來,小說家喜歡做的一件事,就是將故事人物逼入一個極端的境地,看他們在絕境下會作出怎樣的行動。《北京摺疊》架構的這個科幻世界,實質上仍然是一個極端的舞台。它仍舊試圖探尋在階層分化和固化達到極端境地時,每個人要逃離原來階層,會做出怎樣的努力。
這個舞台到底是否真實存在,或者是否在未來有可能存在,其實並不在作者的考慮之內,也很可能不在雨果獎評委考慮之內的。
退一萬步,如果有知友就是堅持《北》不屬於科幻的話,我想其實問題也不大。因為根據知友 @Richard Xu 提供的資料,雨果獎的評獎對象是科幻(SciencenFiction)或奇幻(Fantasy)作品,而不單單是科幻作品。例如,2015年短篇戲劇獎提名就有《權力的遊戲》第四季第八集「The Mountainnand the Viper」.
4 如何看待《北》和《黑暗森林》之間的比較?
大劉的《三體1地球往事》獲得了去年的雨果獎的最佳長篇獎,而《三體2黑暗森林》(下文簡稱《黑》)卻未能入選今年的雨果獎提名,多少令科幻迷和大劉的粉絲們有些失望。作為三體系列的鐵粉,我何嘗不希望《黑》再次取得桂冠。
當《北》摘取了今年的雨果獎最佳中短篇獎後,《北》和《黑》之間的對比便成為大家熱議的話題。
這挺好啊。
(話說幾周前,大劉等多位作家還出席了郝景芳新書的發布活動,相信現場一定會有關與《北》和《黑》之間有趣的碰撞,歡迎參與那天活動的同學補充現場報道。)
但是看到一部分評論中把《北》和《黑》的是否獲獎過多的聯繫在一起,甚至出現《黑》沒有獲獎所以《北》也不應獲獎的暗示,這樣的推理邏輯令寶寶有些凌亂了。
開個玩笑,假如雨果獎的事我說了算,我會在《三體1》獲得去年的大獎後,宣布停止今後雨果獎的評獎——我想把以後所有的雨果獎都給大劉。
問題是,可能嗎?
雨果獎的評選,是非常複雜多方博弈的結果,其中的水深遠遠超過科幻圈外大部分讀者的想像,光每年小狗之間的鬥爭那一個驚心動魄啊。
什麼小狗?說雨果獎呢扯什麼小狗?
小狗事件是這兩年雨果獎繞不過的話題,短了說就是轟轟烈烈的刷票,長了說幾個《北》的篇幅都未必能講完,不在本文討論的範圍。
關於《黑》的未能入選,相關詳細的分析可以參考知友 @解放者莫雷爾的:
2016年雨果獎分析——郝景芳、劉慈欣以及小狗黨 - All-New Vault of Kris - 知乎專欄
2015年雨果獎速報:小狗黨仍有統治力,《黑暗森林》未入圍,但是……出現了另一張中國面孔 - All-New Vault of Krisn- 知乎專欄
關於去年評獎的回顧,可以參考 @網路流 的
雨果獎決選投票機制解析:排序複選制、造王者與《三體》的成算 - 蘋果核讀書會 - 知乎專欄
大概的說,雨果獎的機制較為複雜,大劉去年的獲獎並不能保證今年的入選和獲獎,而這一結果也不應該也不應該影響我們對《黑》的評價(羅輯獨自一人對決三體文明的一幕,想起來就澎湃不已啊!),更不應波及對《北》的認識。
再退一萬步的講,按照雨果獎的標準,《三體》屬於長篇小說(英文40000詞以上),《北京摺疊》屬於中短篇小說(英文7500詞至17500詞),在比較兩部作品時,至少應當考慮到兩者在篇幅上的巨大差距所造成的限制吧。
如果,如果一定要進行比較的話,我認為同時獲得雨果獎中短篇提名的另外幾篇作品可能是一個比較理想的比較基線,遺憾的是大部分讀者未曾注意到這一點。
慶幸的是, @Richard Xu在他的評論中,為我們提供了獲得提名的其他四篇的梗概,搬運過來供大家參考。我想科幻迷的打開方式是有了標題找到原著去過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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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ck給自己安裝的安全軟體困住了一個試圖入侵的黑客小孩的意識,小孩的父親找上門來,把Rack一槍崩了,並命令Rack的同伴、退休軍人Rhye潛入安全軟體中,解救那個小孩。Rhye知道Rack的數字意識仍然存留在系統中,因此她表面上同意解救小孩,實際上打算順便尋找一下Rack僅存的數字意識。然而,進入系統後她發現,Rack是按照她的形象打造了安全軟體的形象,她必須和從前那個更加兇狠暴力的自己進行殊死搏鬥……
其實,還有一些作品之間的比較,可能也是有失公允的。比如有網友質疑,一些過往我們所熟知的優秀的中文科幻作品為什麼沒有提名或得獎。當我們知道是雨果獎的評選範圍前一年內出版的英文科幻或奇幻作品,這樣的疑惑或許會少一些。一個不恰當的比喻也許是,牛頓沒有獲得過諾貝爾獎,但是無損於他在科學史上的地位;諾貝爾獎沒發給牛頓,也無損於諾貝爾獎的崇高榮譽……因為諾貝爾獎一般只授予還活著的人嘛~
總結一下的話,由於雨果獎本身規則的限制,以及其他一些難以預料因素的影響,會導致雨果獎的結果和我們的原有的一些想法或是期望不符合,這是很正常的。我們應很欣喜的看到中國當代的科幻作者們在科幻世界中的國際舞台上逐漸佔有一席之地,讓我們了解世界,讓世界了解我們,而所有為此做出貢獻的作者和譯者們,都是值得我們尊敬的。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北》的譯者劉宇昆,他同時也是《三體1》的譯者,他的作品《手中紙,心中愛》和《物哀》曾連續兩次獲得雨果獎。可以說,劉宇昆為中國科幻走向世界舞台做出的巨大貢獻。他翻譯的《三體1》成功的讓英文世界的讀者跨越文化與歷史的差異去欣賞《三體》這樣一部偉大的作品,他的譯文準確流暢,很多細節的翻譯都堪稱神來之筆。《北》的獲獎毫無疑問也有劉宇昆的一份功勞。
《北》不是一篇完美的作品,有著這樣那樣知友們提及的問題,當我們面對和接納了這些問題後,私以為,《北》仍不失為一篇能帶給我們想像力與好奇心的科幻小說。
我們為什麼要讀科幻?
在阿波羅11號成功登月的一個世紀之前,法國科幻小說之父儒勒·凡爾納在《從地球到月球》一書中描述了從佛羅里達州發射登月火箭的情節,他甚至成功「預言」了飛船的名字為阿波羅號,以及宇航員的數量和月球上的失重狀態。
上世紀四五十年代,英國科幻小說家克拉克小說《無線世界》對衛星通訊的描寫,與後來實際發展驚人的一致,地球同步衛星軌道因此命名為「克拉克軌道」。
美國著名科幻小說家阿西莫夫在童話《他們那時多有趣》描寫了一種2155年孩子們用的一種「字會在屏幕上移動的書」,我前些天在亞馬遜上買到了,叫KINDLE……
想像力和好奇心是人類探索的主要動機,而科幻也許是想像力和好奇心的領航者和守護神,某種意義上促使我們去實現我們所希望的,避免我們所不願見到的。
這正如郝景芳在在雨果獎頒獎禮致辭中說的那樣:
在《北京摺疊》這部小說中,我提出了未來的一種可能性,面對著自動化、技術進步、失業、經濟停滯等各方面的問題。同時,我也提出了一種解決方案,有一些黑暗,顯然並非最好的結果,但也並非最壞的:人們沒有活活餓死,年輕人沒有被大批送上戰場,就像現實中經常發生的那樣。我個人不希望我的小說成真,我真誠地希望未來會更加光明。
——————
我非常忐忑的寫下一些個人的看法,並無意一定要說服誰,也無意指責誰,更不想吵架。「吵架是一種惡化激化人際意見對立的話語行為,而說理的目的則恰恰是要盡量消除人際意見對立,化解分歧。」
亞里士多德在《修辭學》中說,說理要令人信服,需要具備三種品質:見識,美德和好意。前兩種品質是我在追求但未必擁有的,而我能確定的是,自己是帶著溝通與交流的善意,來寫下這些並不成熟的文字,並帶著最大的善意去尊重並試圖理解每一位參與討論的知友們的意見。因為我相信理性,「人有足夠的天生的能力接受真實和公正的東西」,這種能力就是理性。
我相信「說理是攤開的手掌,不是攥緊的拳頭」,我也相信許多人們之間的分歧未必是原則與立場的區別,可能僅僅是所了解的事實不同,這樣的一些分歧或許是可以通過坦承、平等、冷靜的交流消除的。
波茲曼在《娛樂至死》中描述過一條河流:
「開始都是緩慢的積累,然後突然達到了物理學家所說的臨界點。一條被逐漸污染的河流會突然變得有毒, 大多數魚類都滅絕了,游泳成為一種危險。但即使是這樣,這條河看上去還是正常的,人們還可以在上面划船。換句話說,即使河裡的生命都已經死亡,這條河還是存在的,它的用途也還沒有消失,但它的價值大大降低了,並且它惡劣的條件對於周圍環境會產生不良的影響。」
如果我們不審視和反省我們在公共空間的許多言語,流淌在我們每個人身邊的那條河流,可能就會像波茲曼表述的那條河流一樣,漸漸被污染。
我所有的渴望的,是一條清澈的河流,也許這樣一條河流能浸潤被摺疊的北京。
【後記】
本文在寫作過程中,參考了@橋東里@解放者莫雷爾@何樂人@Daniel FC@丁勾@Richard Xu等多位知友的回答、評論以及專欄,直接或大段引用的部分已獲得相應原作者的授權和許可,感謝知友們惠賜的文字。少量摘錄的詞句未能一一標出,還望諒解。
本文還參考了徐賁《明亮的對話——公共說理十八講》一書的部分內容,亦在此表示由衷的感謝。
題圖 BY 水流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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