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弗的悲劇和微笑

鳳凰由南海飛往北海,非梧桐不棲,非竹籽不食,非清泉不飲。途中有一隻鳥得到一隻腐爛的老鼠,見鳳凰飛過,笑鳳凰不知腐鼠的美味,卻去啄食竹籽。究竟是鳳凰不知美味,還是吃腐鼠的鳥錯了呢?

古希臘有一神話,說到一國國王名西西弗,他預感大限將至,便劫持了死神,讓人世自此沒有了死亡。諸神無法隨意掌控眾生生死,自然十分震怒,於是解救死神,並罰西西弗必須推一巨石上山頂。那巨石太重,被西西弗十分辛苦推上山頂,卻又因為重力而從山巔滾下。自此西西弗每天艱難推巨石上山,又眼睜睜看著巨石滾下山去,如是年復一年,在這推石與看石落下山去間耗盡時光。

加繆講到這故事時說,西西弗推著巨石上山時是幸福的,因為他每日推這巨石都是與荒謬抗爭,從日復一日艱難推石上山裡感到充實滿足,真切獨立的主宰了自己命運。

現實世界裡這種荒謬無處不在,你可以裝得渾渾噩噩,它卻總能在不經意間刺痛到你。

你去參加他人的婚禮,看著賓主之間說著寒暄祝福的話,在人聲喧鬧半醉之間,你驟然感到一陣清醒的孤獨。那些人與你無關,主人的婚禮也與他們無關,他們說著些客套的祝福話,真的是為主人的婚禮快樂嗎?

你去他人的葬禮,看著葬禮上樂隊奏出震耳欲聾的哀曲,亡者的子孫們或跪在死者遺像前,或與來賓執手寒暄。正在你被這隆重的喪禮感染,暗嘆亡者子孫孝順的時候,腦海中卻又恍惚想起,這亡者人生最後的日子,子孫們正在為家產吵得不可開交,他被一個人擱在床上,無人送葯護持,最後一個人孤零零的死。你搖搖頭,無法把腦海中的場景與眼前的現實聯繫起來,可是那些畫面卻如此清晰真切,揮之不去。

你又想到加繆小說《局外人》中的情節:莫爾索不擅長表露情感,因為媽媽死時沒有哭,而被鄰居們暗地裡一致斷定為冷漠無情。當莫爾索在海灘誤開槍殺死人,被法庭審判時候,那些鄰居都從旁聽席上站了出來,異口同聲、聲色俱厲的指責他是故意殺人。而理由僅僅因為,他在媽媽的葬禮上,沒有像常人一樣哭泣。

你也曾經質疑過這一切,然而並沒來得及深想,就深埋在心底了。因為在你之前,已經有無數人質疑,甚至反抗過這個世界的種種荒謬之處,可結局呢?嵇康因為不合世俗,被當權者羅織罪名,最後在屠場獨奏一曲《廣陵散》,從容就戮。伽利略和布魯諾因為堅持「日心說」方是真理,被教會迫害至死。莊子率性真實,卻要靠賣草鞋度日,如曳尾泥塗之龜……

你知道,反抗荒謬註定著悲劇宿命。

你和這個世界妥協了,每天說著言不由衷的話,變得圓滑世故,實在無法勉強自己的時候,你選擇沉默。可是命運之神是容許不了任何人對他布置的世界,有一點懷疑態度的。自然,和前人一樣,你過的失意潦倒。

這種生活折磨得你睏倦不堪,卻又找不出一個掙脫這一切的法子來。在累得快要睡去,半夢半醒的時候,你忽的看到一個巨大的身影,那是西西弗,他仍在半山坡上艱難的推著巨石,每向山坡頂一步,都要使出十分的力氣,揮汗如雨。可是他居然在如此重負下,回頭對你微笑,那微笑是如此真切自然,在夕陽下被鍍上一層金色的光輝。

你幾乎不相信這微笑發自一個在如此重荷下的人,這一刻你忽然想起,那些反抗過世界強加給我們的荒謬的人,莊子,嵇康,加繆,在苦難下,都曾有過如此真誠的微笑,自然又聖潔。

寫完這篇文章,明天你又要在人海中掙扎,痛苦,並不會有一點釋然。但是當苦難壓得你喘不過氣之時,你會想到時光幽深處,那些曾經反抗過這世界荒謬的人,並與他們相視,會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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