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京舊聞拾補&織夢飲

自去年十月份在知乎上開了專欄，

到現在已近一年。

十個月的時間，

三十四篇故事，

不到十萬字。

一路走過來，

感謝大家的不離不棄。

前幾天收到系統通知，

終於被開了讚賞的許可權，

很是開心。

把消息分享到票圈，

當天晚上就有一個匿名的微信用戶打賞了一筆巨資。

我詢問了一圈，

卻始終沒有消息。

直到現在我都還不知道這個做了好事不留名的朋友，

到底是哪一位。

所以只好在這裡，

表示謝意。

我們寫故事究竟為了什麼呢？

以我的筆力看來，

首先是為了裝逼，

其次是為了賺錢，

再次的，

才是所謂「文以載道借文抒懷」吧？

原諒我的世俗和直接，

畢竟我對自己的文筆相當的有自知之明，

況且很多打著「文以載道借文抒懷」旗號的人，

所圖的，

不過還是「錢」「逼」二字耳。

與其這樣，

不如坦然一些。

就像我專欄的簽名一樣，

我講我的故事，

教化的事情，

還是自己找自己的心吧。

以上。

謝謝你，

謝謝你們！

前朝康德年間，興京府響水灣有青年名叫欒述的，年紀輕輕就很有才氣，在府學中的成績往往名列前茅，整個興京府的讀書人，沒有不知道他的名字的。

欒述年少時父母就因病過世。因為家境不好，棺材墓地等所有後事都是鄉里一個姓竇的員外出面操持。竇員外欣賞欒述的才學，認為他日後必然成器，於是在欒述走投無路的時候給予幫助，還把女兒也許配給他。

新婚之後，欒述更加意氣風發，準備著參加府試，卻接連在十多年間五次落榜。到了而立之年，仍是一名童生。大家都認為欒述已經是江郎才盡，不可能在科舉中有所收穫了。因此竇家上下，都對欒述很看不起。欒述的妻子竇氏更是索性搬到鎮外的莊園居住，還買了幾個戲子，夜夜笙歌。於是欒述愈發地鬱鬱寡歡，終日借酒澆愁。

一年春天，有黃姓的胡女從北三關外來，到響水灣鎮開了一家酒肆。店裡有一種名叫「織夢飲」的酒，香氣馥郁，昂貴非常，價格是其他酒的百倍，一天卻只賣三杯為限。買酒的人，需要先向黃氏許一個心愿，之後喝下酒，就會沉睡夢中，並在夢裡實現願望。

一時之間，「織夢飲」的名氣傳遍興京府，許多富貴人家不惜頭天夜裡趕來響水灣，就為了天明時，搶到三杯酒中的一份。有好事的人問黃氏，既然是為了賺錢，為什麼每天不多賣一些？開始的時候黃氏不肯回答，直到一次她自己喝醉了，才和旁人說：「織夢飲之所以神奇，是因為我在酒中施了法術。飲酒人在夢中所實現的願望，其實是從我的命運里減去的福報。飲酒人在夢裡長壽一分，我的壽命確實真真切切的損失一分啊！你們當我賣的是酒，我賣的卻是自己的運啊！」後來這話傳了出來，人們都以為是黃氏的醉話，沒有人當真。然而來買織夢飲的人卻是有增無減。

欒述也時常去黃氏店裡飲酒，每次都喝到酩酊大醉，然後向黃氏哭訴自己的命運。每當這時，竇家的僕人都要急急忙忙的把欒述背回家中。日子久了，黃氏生了惻隱之心，時常安慰欒述。有一次甚至想賣織夢飲給他，可欒述卻沒有答應，仍是喝著普通的酒，醉生夢死。

這年夏天，欒述忽然病了。病症很奇怪，每天夜裡他都會從噩夢中驚醒，瘋狂地抓自己的臉或是自己的後背，有時候抓得血肉模糊了才能清醒。僕人問他夢到了什麼，他卻只是搖頭，什麼都不回答。竇府只好請了郎中來看，郎中也是黃氏店裡的常客，剛走進欒述的卧室，便驚嘆道：「這是『織夢飲』的香氣啊！欒相公一定是喝了織夢飲！」

僕人們聽了，急忙去黃氏店裡盤問。黃氏無奈之下，只好坦白說是欒述自己央求她，買了整整一壇織夢飲。欒述許的願望是喝酒的人夢到自己頭背生瘡，痛不可言。他說要用這酒懲罰自己的妻子。

眾人聽了無不驚詫，返回竇府去問欒述，欒述只好承認。眾人十分不解為什麼最後欒述自己喝了織夢飲，欒述慘然地說：「我的妻子夜夜在鎮外莊園里戲子廝混，我又怎麼可能把酒混到她的杯子里？她如此對我，還不如黃氏待我體貼。我恨不得自己有了本事，能休妻再娶！我對黃氏早有情愫，買這酒自己喝了，一是為了懲罰自己辜負了多年學習的禮教；二是希望我許下的不好的願，能在她的命里減去，也算是我對她的感激。」

眾人聽了唏噓不已，有熟客跑到店裡打算告訴黃氏，卻發現人去樓空，黃氏已經不見了。店裡只留下一小壺酒和一張字條：「濁酒一壺，留與欒相公獨飲。」熟客以為是織夢飲，打開卻發現酒味酸臭難聞，於是只好把酒帶給了欒述。

欒述拿到酒，喝了一口，實在難以下咽。但他想黃氏舉動必定有所深意，便強忍著把一壺酒全都喝了下去。酒的勁道很大，欒述喝完就躺在床上沉沉睡去。等到第二天早上僕人送飯過來時，發現欒述已經在睡夢裡死去了。

竇員外聽到消息，心裡很是開心，因為這樣女兒就可以再嫁。但是臉上卻假裝悲痛，張羅著給欒述準備後事。竇氏也從鎮外匆匆趕回，在正堂里為欒述守靈。

當天晚上，竇員外和竇氏正在靈前燒紙，有僕人送信進來。信上也沒有落款，只是寫著「竇員外並千金親啟」。竇員外喊過女兒一起看信，信上寫著：「我本是修鍊成形的狐仙，在鎮上賣酒，也是修行。昨日知道了欒相公對我的情意，本想把他毒死，再帶著他的魂魄一起修仙問道，羽化飛升。不曾想，他卻怨我奪了他陽間享樂的機會。他自己喝下織夢飲受苦，只是做做樣子，心裡卻還是貪慕你家中的錢財，並不是真心待我。我現在把他送還給你們，希望你們好自為之。」

這時候，正堂上欒述的棺材忽然晃動起來，裡面發出「咚咚」的聲音。竇氏父女驚懼萬分，指使僕人打開棺材看看究竟，卻發現竟是欒述活了過來！但是他臉上和背上全都生了瘡，流膿淌血，十分恐怖。

竇員外趕忙讓僕人去找送信人的下落，可是一點蹤影都沒有。從那以後，再沒人聽說過有關黃氏和織夢飲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