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要用蘋果震撼巴黎，我想講講他的友誼

看這篇文章之前，我想請大家記住這兩個名字。Emile Zola和 Paul Cézanne.

前面那位埃米爾左拉，是19世紀法國最著名的作家之一，他開創了自然主義流派，本身也是法國自由主義政治運動的代表。

後面那位是保羅塞尚，我相信很多同學都看過他畫的蘋果，作為印象派的代表人物，更作為「現代美術之父」，野獸派的馬蒂斯和抽象派的畢加索都在他繪畫的影響下，開啟了現代美術的篇章。

然後請大家記住一個地名Aix-en-Provence（普羅旺斯地區埃克斯），它位於法國南部，從名字可以看出，Aix是普羅旺斯地區最好的地方，而它離我所居住的馬賽只有20分鐘的車程。19世紀的Aix，一共只有 25000 居民，就在這個地方居然孕育了兩位影響世界文學史和藝術史的名人。但這裡我不會去敘述他們的成就，我只想說，對於這兩個人，對方的存在是他們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印記。

童年相識

1840年，Zola出身於法國Paris。4年以後，他隨父母來到Aix。他的父親是一位偉大的義大利建築師，從Paris來到Aix，是要為這裡修築一座有自己名字的水壩。

在他七歲時，父親卻因肺炎去世。母親為他選擇了寄宿學校，在這裡，他開始了被人歧視的生活。因為他的北方口音，Franciot 是他們給他的侮辱性外號，而那時的他，口齒不清，無法反駁。

所以，我們可以說他是學校里

最受歡迎的

受氣包。

這樣的日子一直到1952年。另一個男孩出現了。他是Cézanne。 同樣是義大利籍，同樣是不合法的公民身份，雖然他只比Zola大一歲。但與Zola不同，他很有錢，他的父親是帽子製造商，後來成為銀行經理。當時，他的父親輕鬆地買下了45 公頃的土地足以見得財力雄厚。

在這個學校里，Zola是可憐的，他來自北方，生活貧窮 ，父親離世，只得孤兒寡母生活。可是Cézanne更可憐 因為他是屬於新的富裕階層。同學恥笑他，羞辱他，可是他不在意。這一點，在Cézanne的一生中都沒有變化， 他絕不會為了拉攏人心，去做任何事情。可是，我們的Cézanne為了幫助Emile，開始跟同學爭吵，也會因為幫Zola打架，而慘遭受罰。Zola很感動，很感激，但是那樣貧窮的他有什麼可以表達謝意呢？他能做的，只有從家裡拿來一籃又一籃的蘋果。

快樂回憶

Cézanne，Zola和他們共同的好朋友Bastipille，這三個少年像是三胞胎一樣，不可分割。他們圍繞Aix的鄉村散步，在草地上野餐，到小河中游泳，穿梭於Aix大大小小的採石場。他們讀著一起Hugo和Musset，Zola吹奏著單簧管，Cézanne揚起號角，他們也會談論姑娘，暢想未來。Zola總是說他要"Conquérir" Paris征服巴黎。而Cézanne想著定要"sidérerait Paris avec une pomme"，要用一個蘋果震撼整個巴黎。這樣幸福的回憶，在他們的中年，老年都縈繞心海，這樣美好的記憶始終提醒著他們，生活本來就應該是這個樣子。

巴黎重聚

高中畢業，Zola離開了，他到了Paris。本來以為回到出生的地方會是溫暖的，

可是他遭遇了新一輪的嘲笑，因為這次他是外省人了。「Gorgonzola 「這是新的外號。這個時候的他，依然貧窮，孤獨一人，身染疾病。他無比懷念朋友，懷念南方的Aix。

Zola寫了無數的信件到埃Aix，請求Cézanne北上巴黎。

他寫道： 「我們兩個一定會青史留名，對於後世而言，我們兩的名字應是如絕代雙驕般的存在。「

而Cézanne的父親非常希望他學習法律，為了父親的資助，他於1858年進入Université d』Aix（埃克斯大學）。可是，他沒有放棄藝術。他非常厭惡法律，就像之後同樣厭惡的是到他父親給他安排的銀行工作。三年以後，他終於說服了父親。這時，22歲的Cézanne第一次踏上巴黎期間Cézanne還認識了畢沙羅。畢沙羅十分欣賞他，在往後的日子裡，畢沙羅為了Cézanne的畫展四處奔走。而他們更是一起在Pontoise並肩作畫。

而Cézanne給Zola介紹了他的模特，Alexandrine，在 Cézanne的見證下，這一對男女結為夫妻。 此時，Zola決定他的第一本紀實小說，獻給Cézanne。

友誼決裂

因為接連的落選，來自經濟上的壓力以及事業上的不順，Cézanne選擇了離開。後來的日子，雖然他多次往返Aix 和Paris之間，但是他始終沒辦法融入首都，沒辦法適應那裡的節奏。他更希望在山水之間，鄉村之中作畫。22歲到28歲，官方沙龍多次拒絕他的作品，堅持的繪畫沒有收到預想的效果，他失敗了。可在Zola眼裡，Cézanne的失敗更加刺眼。

因為這個時候的他，已經是個成功的作家了。蓬勃的事業帶來了金錢，Zola有錢了，他過上了貴族的生活。但是，在Aix的Cézanne，卻因為父親決定每月給他的生活費減半，而日漸窘迫。而這些日子裡，Zola一直給Cézanne寄錢，因為Cézanne不僅是一個人了，他有愛人，有孩子。

1886年，48歲的Zola發表長篇小說《傑作》，在裡面，Sandoz是他自己，而Claude是Cézanne， 最後，作為畫家的Claude 在自己未完成的畫作前自殺。他把這本書寄給了遠在南方的朋友。Cézanne回了一封信表示感謝。但是，誰也沒先到，這是他們人生數百封信的最後一封。

或許是Cézanne不敢相信，他的好友，他的至交竟然這樣看待自己鍾愛的事業。

他們與Aix

Zola與Cézanne，他們倆與Aix就像來自Dublin的Joyce，自己的名字和故鄉是不可分割的。

Zola試著在Médan的河邊寫作，Cézanne則企圖在他的畫中重現當年光景。Zola的作品《盧貢馬卡爾》家族，將Aix化身為Plassans。而Cézanne則是描繪出各種各樣 Sainte Victoire山，將這座山呈現於畫布之上。

Zola說，Aix是個美妙的地方，但是那裡的人確實可惡至極。他是對的，他在那裡，度過了被人嘲笑的童年，自己的父親過勞而死，卻沒人記得他的任何功績。若是沒有他的父母，Aix到現在還只能喝骯髒的水，還是一個貧窮落後的村莊。

滿部城市的噴泉 是因為他父親才得以出現。 可是，這裡的人啊，他們只顧享受現有的甘甜，卻從不會問問這樣的甘泉為何而來。

而Aix呢？ 他不會說話，可是這裡的人卻仇視著Zola， 仇視著Cézanne。當地博物館的館長說：「只要我活著一天，絕不允許Cézanne的任何畫作靠近博物館。」到生命的最後，Cézanne飽受糖尿病和暈眩症的困擾 ，他只能晃晃悠悠地走路了，卻總是會飽受輪番嘲笑，還要接受那些來路不明的石子。

1902， Zola因為暖氣堵塞而中毒，與世長辭，喜歡他的巴黎人們安葬了他。

63歲的Cézanne在聽到左拉的死訊時，說了這樣的話：

他說：「Allez vous faire foutre ! Allez vous faire foutre ! Quon me laisse seul ! 」滾吧，滾吧，留我一人在世上了。說著他關上了收音機。

少年時期的美好時光，巴黎時期的共同奮鬥，中年時期的徹底決裂，讓人唏噓，讓人感觸，教會人珍視友誼。 他們的故事在歷史的記載中就這樣結束了。

但是

我們發現了這樣一封信。1887年11月28日，也就是《傑作》發表後的一年，也是外界說他們斷交之後的一年。Cézanne寫給Zola的一封信：「已經收到了你的《大地》書稿，當你回來的時候，我要去看你，只為緊握你手」。最後，他們還是能夠以你相稱，過盡千帆，友誼長存。

後記：

從今年三月份開始接觸繪畫，Cézanne是我非常喜歡的畫家。我喜歡他畫的風景，喜歡他畫的人物，更喜歡他的靜物畫。

送上一副自己很喜歡的畫： 很感謝塞尚畫的這些蘋果，我不懂美術，但是正是有這些完美運用遠近法和無處不在的緊張感，讓我想去看看他的一生，看看他的Aix.

這是塞尚筆下的左拉：

《保羅·亞歷克西斯為左拉閱讀》

為什麼沒有左拉個人的肖像畫呢？因為他們的絕交的時候，左拉撕掉了。

附上塞尚眼中的Aix

參考：

http://raymondalcovere.hautetfort.com/archive/2009/05/24/etonnante-amitie-entre-cezanne-et-zola.html

http://republique-des-lettres.com/cezanne-9782824901640.ph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