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在異鄉:舌尖上,蕩漾著對故鄉最真切的思念
據說,在外留學的遊子們,都無一例外地很喜歡吃火鍋。
泄開了的芝麻醬配著韭菜花醬豆腐辣椒油,再撒上一把蔥花和香菜,老北京銅鍋涮肉的氣質油然而生,透著皇城根兒下十足的局氣。
香油蒜泥的底料中依照個人喜好加上點兒蚝油醬油和香醋,將紅油鍋底中撈上來的菜品在其中滾上兩滾,麻辣生鮮,蒜香四溢,是川府人民的摯愛。
海鮮醬油泡著青紅小米椒,點上幾滴香油和米醋,與海鮮丸滑搭配起來,竟似沐浴著咸澀的淡淡海風,品嘗著澳門人賦予「豆撈」特定的吉祥與祝福。
總而言之,不論你來自任何祖國的地方,火鍋總是能滿足你的需求。即便是在美國的中國超市買到並不新鮮又刀工極差的速凍羊肉片,把它們統統扔進鍋里翻騰十秒之後放入口中,也總能直抵你心底最柔軟的那一塊區域。尤其對於不擅烹飪的人來說,這簡直是與故土美食相接軌的唯一捷徑。
在外遊學的學子們,總喜歡三五成群地結伴買菜自製火鍋,這或許是我們可以把握的最真實的小幸福;若是能再來兩瓶冰鎮啤酒,簡直是人間至高無上的享受。
我是一個口味上包羅萬象的人,幾乎可以喜歡上任何一個地區的特色美食。南甜北咸東辣西酸自不用提,甜咸豆漿甜咸豆腐腦甜咸粽子也都可以成為我的心頭愛。每當看見網上因為地區口味差異而導致的論戰中網友們吵得不可開交,我總是饒有興緻地看著雙方的你來我往的描述和舉例,默默地咽下口水。
而我卻獨獨愛不上國外所謂的美食,每當看見一切食材都總要與芝士和奶油牽扯上聯繫時,我就不免一陣陣地反胃。若是一日之間都不得不選擇漢堡薯條沙拉作為主餐,接下來的一天的工作和生活也必定是無精打采。
這彷彿也並不是我個人特殊的怪癖,周邊的多數朋友在品嘗國外的食品時,都不免跟國內的美食進行比較:
世界聞名的德式香腸,總是顯得味覺上的層次感比較單一,口感上也略顯軟爛。比起中式傳統味道,不免缺少了三分鮮甜,兩分酒香,一分咀嚼的快意。
講究的漢堡亦分熟度,烤得好了汁水四溢香氣逼人。然而那肉餅的香氣再濃郁,卻也比不得臘汁肉夾饃和驢肉火燒一口咬下去的踏實與滿足。
美式BBQ和中式燒烤,蔬菜沙拉和家常冷盤,奶油濃湯和老火靚湯,似乎出於同源,而其中各種滋味的鋪陳和對人食慾的調動,卻又是天差地別。
國人的味蕾已經被博大精深的美食文化慣壞了,過於直白的食物表現形式已遠遠不能滿足我們的口味,一道好菜,總是咸中透甜,甜中帶酸,酸中有辣,辣中沁鮮,醇厚生香,回味無窮。
說實話,在美國這一年來,我最幸福的回憶竟是在紐約的唐人街吃到的上海小籠包。先小心地咬開皮,吸出一部分汁水,然後把小籠包在薑絲香醋中蘸上一蘸,再整個塞進嘴裡咀嚼,瞬間湯汁充盈,雙頰生香,那一刻就彷彿穿越到了上海城隍廟摩肩接踵的人群中。
有人曾戲言,國外是好山好水好寂寞,國內是好臟好亂好快活。
也有人說,留學歸國以後,發現自己提升最大的竟然是廚藝。
的確如此,在外的學子的一方面要應對繁重的學習和科研壓力,另一方面也要直面工作之餘的孤寂,以及對故土無盡的思念。
在這時,烹飪無疑是最好的方式,在不斷的嘗試中找尋心底最原始的味覺記憶,從而寬慰難以自抑的不安與苦寒。毫不誇張地說,一頓大餐製作完成的那一刻,就是心靈與故鄉最貼近的一瞬間。
於是周邊則開始上演一幕幕真人版的「十指不沾陽春水,今日為君做羹湯」:
在國內時一個個養尊處優飯來張口的獨生子女,與父母的通話開始有一大部分內容被請教烹飪技巧所佔據;
很多剛到國外不久的朋友,炒個蔥花雞蛋都要發到朋友圈上炫耀一番,彷彿是掌握了什麼了不得的技藝;
每逢周末則會有人召集一眾好友在自己家設宴,買菜洗菜切菜做菜一條龍服務,有時甚至會幾人搶著下廚。而即便在廚房中忙活一晚上累得滿面塵煙,只要有人誇讚一句「這菜好吃」,瞬間就一掃疲憊,樂得手舞足蹈;
「番茄炒蛋中的番茄要不要去皮」、「哪些青菜下鍋炒之前要先焯水」、「紅燒蹄髈該用多久高壓鍋再用多久來收汁」等等則成為了大家茶餘飯後樂此不疲探討的話題。
很大程度上,大家並不僅僅是想做一道好菜而已,而是通過打小熟稔親切的口味向周邊人展現自己對於家鄉的懷戀與自豪。
大概一個月前,我的一位朋友突發奇想,準備嘗試一道家鄉名菜「溜肉段」。這菜在東北街知巷聞,每一個菜館不論大小,若是菜單上少了這一道,必然被人嘲笑不是行家;而就是這樣一道普通的家常菜,對於烹飪技藝和火候控制的要求卻又是極高,稍有不慎這「外酥里嫩」就變作了「外軟內柴」。
於是,我們精心挑選了最合適的爐灶火候和豬肉部位,將肉細緻地切成2-3厘米的小塊,腌制、裹漿、二炸、澆汁、翻炒、勾芡,如同完成一項神聖地祭祀般一絲不苟。
菜品出鍋,從色澤和形態上來看完全符合預期,朋友忙不迭地下筷品嘗,甫一入口,他的眼神卻突然黯淡了下來:
「不對,味兒不對,但是……溜肉段應該是啥味兒來著?」
他表現得很失落,像是丟了魂兒一樣,反覆地念叨「溜肉段是啥味兒來著」,彷彿不僅僅是做失敗了一道菜,而是一剎那間丟失了與家鄉之間的關聯。
直到前不久,他歸國辦事。回去的第一天,就給我發來了一張溜肉段的照片,他表現得相當興奮:
「第一口就感覺自己要上天了,等我回去,保證錯不了!」
我知道,他的魂兒又找回來了。
在出國來的前半年,我極其想念一種叫作「螺螄粉」的廣西美食。在北京五道口的日子裡,我幾乎每周都要去吃上兩三次,那一大碗配料十足熱氣騰騰,米粉軟滑,湯香味濃,配上爽脆的青菜木耳,酥脆的炸腐竹,味道獨特的酸筍,辣香撲鼻的紅油,再泡上一隻豬腳或鴨腳,點上一盤涼拌蕨菜,就足以構成平民的饕餮狂歡。這簡直讓人不得不感嘆發明者的獨特智慧,如何能夠將多種毫無關聯的食材天造地設地搭配在一起。
在這種強烈的思念下,我半開玩笑地將自己某網路平台上的簽名改成「美國沒有螺螄粉吃我簡直要窒息了」。
沒想到,居然就是這個簽名,得到了極其強烈的反響,強烈得甚至給我一種錯覺,覺得這個網路平台已經被廣西人民所佔領了。那段時間,我每天收到的留言和私信基本一半以上都與螺螄粉有關,有人詢問我是不是廣西老鄉,有人與我討論哪個品牌的螺螄粉更好吃,有人向我推薦美國能吃到螺螄粉的地方,更有人強烈要求我到柳州去,要帶我吃自己覺得最正宗的螺螄粉。廣西朋友撲面而來的熱情著實讓我覺得有些受寵若驚。
而最讓我感到溫暖的,是兩位同樣在美國留學的廣西朋友詢問了我的地址,要將自己從國內帶來的螺螄粉分一些寄給我。而當我問及應該給她們付多少錢的時候,她們竟不約而同地表示不需要付錢,只是因為自己也很喜歡螺螄粉,也了解身在國外吃不到粉的糾結,希望能夠以此解我相思。
幾乎所有給我留言的廣西朋友都表達了同一個意思:你一個北方人都這麼喜歡螺螄粉,作為廣西人真的好開心啊!
僅僅基於對家鄉傳統美食的自豪,就可以激發出一個人對於哪怕是素不相識的人最大的善意和溫情,這是我曾經從未體會過的,更是我難以想像的。
每當我在網路上寫文章表達對於中國美食的強烈讚美,包括我所認識的外國朋友對於中餐的喜愛,總會有人在評論中表示:
「這完全屬於樓主自己的YY,外國人也就是表示禮貌而已,我見過的外國人根本對中餐無感。」
「樓主應該是沒錢去吃國外的真正的Fine Dining(高級餐廳)吧,才會說出這種坐井觀天的話。」
曾經在一篇文章的結尾我寫道:
「正是因為各地人民這種苛刻和較真兒,才使得老祖宗們一輩兒一輩兒傳下來的手藝能夠香火永續,才使得八大菜系永存不滅發揚光大,才使得中國立於世界美食金字塔的塔尖之上。
也使得我們能夠在日復一日的饕餮中,不禁感嘆曾經祖輩的靈光一閃,穿越千百年的燦爛。」
下面一位朋友回復我:「誰告訴你中國立於世界美食金字塔的塔尖上了?」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復他們,我也承認自己或許對於中華美食的評價總是很難做到百分之百的客觀。的確,每個國家都有各自的飲食習慣,即便再有特色再美味的異國美食,也只能作為偶爾嘗嘗鮮的調劑品,很難瞬間扭轉從小培養的口味和需求。因而評價其他國家的食品,往往沒有好不好吃,只有習不習慣。
然而並不能因此否認,放眼世界範圍內,極少有國家能夠將「吃」這件事情玩轉得如中國人一般包羅萬象變化多端,這一方面取決於中國悠久的歷史文化傳承,而另一方面則取決於地大物博和多民族混居的客觀情況。在這樣的先決條件下,即便精確定位到每一個村寨,也往往有屬於自己獨特的美食烹飪方法。
這也正是為什麼,中國人會對於「吃」有著特殊的感情,因為每一道菜都深深地打上了特定地域的烙印,鍋包肉屬於哈爾濱,豆汁焦圈屬於北京,煎餅果子屬於天津,麻辣火鍋屬於重慶,羊肉泡饃屬於西安……每一道菜名承載的不僅僅是酸甜苦辣咸五味,更從舌尖牽動著每一個人心底充溢著喜怒哀樂的故鄉體驗。
我想,僅僅這一點,就足以構成作為一個中國人最驕傲的地方之一了。
或許這是來自於一個吃貨,最不爭氣卻也最真實的愛國情懷。
鳳凰網專欄鏈接:
http://young.ifeng.com/a/20160803/44431713_0.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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