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蕩的民主——波蘭第二共和國至1926年的政治

更新小提示：更新了1922年之前的波蘭政治情況。

1921年3月，波蘭在法蘭西第三共和國憲法的基礎上，制定並通過了一部新的憲法。波蘭議會至此採取兩院制：一是眾議院，眾議院議員在全國21歲以上的所有公民中按比例選出；二是參議院，參議院議員由全國30歲以上的公民選舉產生。總統任期為七年並且不具有立法否決權。總統可以頒布法令，但這些法令必須先由總理和所涉及部門的部長簽署。全國被劃分為17個省份，省級單位下再劃分各區。司法機構是獨立的，且憲法保障言論、倫理、信仰、集會和新聞自由。

——《不折之鷹》P.50

在一戰中，幾乎所有主要參戰國家都做出了許諾——允許波蘭獨立的許諾。然而，隨著俄國步步敗退，波蘭的核心區域主要由德國和奧匈控制。

1916年11月5日，德皇與奧皇發起了聯合聲明，宣布將在原來的俄佔波蘭的基礎上，成立獨立的波蘭王國。這個王國從來都沒有國王，也沒有實際上的權利。雖然在1917年9月12日，他們賦予了波蘭「自治政府」級別的地位，最高領袖是位於華沙的攝政委員會，然而這個「波蘭王國」依然處處受限。

隨著戰爭的進行，協約國最終在1918年6月3日，正式將恢復波蘭獨立認定為戰爭目標。終於，到了1918年10月，一戰即將結束。奧匈和德國都已經瀕臨崩潰，波蘭開始著手獨立了。

1918年10月15日，後來的社會黨領袖伊格納齊·達申斯基和其他在奧地利國會的波蘭議員聯合通過了一份法案，自稱是波蘭公民。而11月6日，更加激進的事情發生了——達申斯基在盧布林組建了波蘭的左翼人民政府，宣布與華沙的攝政委員會對抗。爭執最終以畢蘇斯基回國告終。

11月11日，波蘭共和國獨立了，這個消失了百多年的偉大國家驕傲的站了起來，現在是時候進行國家的建設了。畢蘇斯基授意達申斯基組建政府，但是達申斯基最終失敗了，並且語11月14日辭職。畢蘇斯基對他的努力表示了感謝，然後任命了波蘭社會黨的莫拉契夫斯基(Moraczewski)為總理。莫拉契夫斯基的政府引入了廣泛的社會改革和福利，代表性的就是八小時工作制和土地改革。

然而，極右的國家民主黨表示憤恨，由國家民主黨領導的行政體系仍然拒絕承認華沙的左翼政府。而協約國也車給男人國家民主當領導的，設在巴黎的波蘭民族委員會作為波蘭的正式官方代表，而不認可在華沙的政府。為了民族團結，畢蘇斯基任命了帕德列夫斯基(Paderewski)代替莫拉契夫斯基當總理，組建了一個無黨派專家為主的政府。

經過1919年1月的選舉，國家民主黨獲得了三分之一多一點的席位，中間派和左翼大約各自30%。到了2月底，波蘭第二共和國終於得到了列強的承認。

那麼，話又說回來，為什麼要任命帕德列夫斯基呢?

首先，帕德列夫斯基是著名的鋼琴家，被認為是肖邦之後波蘭最偉大的鋼琴家之一，享有國際聲譽，國家民主黨也把他視作波蘭的驕傲。

而且，帕德列夫斯基在之前一直為波蘭的獨立做出他的努力。1910年，紀念格倫瓦爾德戰役勝利的紀念碑在克拉科夫揭幕，超過15萬人前來觀看。而當時已經赫赫有名的帕德列夫斯基就在那裡發布了鼓舞波蘭獨立的講話。

一戰爆發後，他利用他在西方的知名度，展開了廣泛的外交活動，聚攏資金資助巴黎和倫敦的波蘭組織。之後，他前往美國，先是和威爾遜總統的顧問進行了談話，之後更是直接和總統進行了會見，提出了波蘭獨立的需求。並且促成了威爾遜的十四點計劃。

1918年12月25日，他到達了格坦斯克。在12月27日，他抵達了波茲南，發表了公開講話。在講話之後，波茲南人民發動了起義，史稱大波蘭起義。

而1919年1月，他自然也就被任命為了總理兼外交部長，參加了巴黎和會。因為無黨派的政府終究不能持久，在當了接近一年總理之後，他辭職了。

在這之後緊接著就是Skulski擔任總理。他並沒有能力處理好國內的罷工，面對布爾什維克的進攻更是乏力。在短暫的混亂過後，紅軍已經兵臨華沙城下。農民黨的維托斯此時出面，組織了緊急國防政府。

這個國防政府僅僅是被布爾什維克逼出來的結果，在《里加和約》簽署後三個月，國家民主黨人就推翻了維托斯的中左政府，並且聯合天主教相關人士組成了基督教民族統一同盟，以鞏固右翼的力量。然而，隨著國家的安定，新的憲法和選舉自然是必不可少的。1922年11月，新的選舉到來了。

選舉結果如何呢？列下獲得席位的那些吧(事實上，因為分裂等因素，後來議會裡有三十幾個政黨)。

基督教民族統一同盟(右翼大聯盟)——163席

少數民族集團(德意志，猶太，白俄羅斯，烏克蘭等少數民族組成的政治聯盟)——66席

波蘭農民黨「皮雅斯特」(波蘭有好幾個農民黨，這個偏右)——70席

波蘭農民黨「解放」(波蘭有好幾個農民黨，這個偏左)——49席

波蘭社會黨——41席

國家勞工黨(非獨裁的社團主義政黨)——18席

猶太人集團——18席

波蘭中間黨——6席

烏克蘭集團——5席

共產黨——2席

激進農民黨——4席

波蘭農民黨「左翼」——2席

怎麼樣，很混亂對吧？

事實上，這也是比例代表制的無奈結果。波蘭效仿法國建立了政體，但是卻缺乏法國那種強大的行政部門。在政界人士爭論不休的時候，法國的行政部門可以維持國家的運作。而波蘭面對這種困境，往往就一團糟了。

自己的右翼大聯盟沒有獲得勝利，國家民主黨自然是相當窩心的……

話又說回來，國家民主黨是什麼鬼？

國家民主黨提出的反猶太主義對毒害猶太人與非猶太人之間的關係影響甚大……

——《波蘭史》P.226

足夠說明問題了吧，說白了，法西斯。

那麼，按照波蘭的規矩，1922年12月9日，舉行了總統選舉——由議會選出。候選人有兩個，一個是波蘭農民黨的納魯托維奇(Narutowicz)，另一個則是國家民主黨的候選人了。

雖然國家民主黨的大聯盟在議會算多數，但是總統選舉，他們沒能討到好……納魯托維奇獲得了左派，中派以及少數民族的支持，最終以56%的得票率，擊敗了國家民主黨。

我上文說了國家民主黨是法西斯，那麼，自然也有法西斯的做派。他們是怎麼做的呢？

國家民主黨人出現在大街小巷，他們試圖封鎖通往議會大廈的道路，並且在街頭和波蘭社會黨的支持者鬥毆。

納魯托維奇雖然面對威脅，但是他依然決定前往眾議院——在騎兵中隊的護送之下。

在他外出的時候，爆發了大規模的鬥毆，1人死亡，28人受傷，其中9人重傷。

而更嚴重的是，一個示威者爬上了馬車，企圖襲擊總統。還好，沒有得逞。

最終，他安全抵達了眾議院，進行了宣誓——大量國家民主黨和基督教聯盟的議員缺席。畢蘇斯基愉快的進行了權力交接（此前，畢蘇斯基是國家元首）。

而其他的左翼人士就沒那麼幸運了。波蘭社會黨領袖達申斯基(Daszyński)和其他社會黨人在通往就職典禮的路上遭到了右翼團伙的襲擊，不得不躲入一棟房屋。

波蘭政壇不能變成非洲熱帶雨林，讓三教九流之士潛伏其中……要不然你們的法西斯主義將會滅亡，讓其頭顱在波蘭的民主面前粉碎，要不然波蘭將會爆發內戰。

——伊格納齊·達申斯基

但是，納魯托維奇收到了死亡威脅信，而且不止一封。沒人知道這些信是真的死亡威脅，還是僅僅是個恐嚇?

悲劇還是發生了。

12月16日，納魯托維奇前去展廳觀看畫展。當他在觀看一幅畫的時候，國家民主黨人手中的手槍響了。

納魯托維奇去世了，沒有留下遺言。

是的，納魯托維奇被暗殺了。但是國家民主黨人沒有獲得勝利。他們終究是做得太過火了，不得不接受了瓦迪斯瓦夫·西科爾斯基將軍領導的強大政府，而接下來的總統補選，也是農民黨的沃伊切霍夫斯基(Wojciechowski)勝利。

社會主義者對國家民主黨的行為相當憤慨，計劃對右翼活動家報仇。但是，達申斯基阻止了他們。

1923年五月，維托斯(又是他)領導的皮雅斯特農民黨和國家民主黨達成了協議，組成了聯合政府。作為回報，皮雅斯特農民党進一步轉向右翼，並且認可了國家民主黨限制少數民族權力的主張。

但是，經濟不容樂觀。西科爾斯基將軍的政府尚且能夠有效地控制經濟，但是在維托斯的統治下，通貨膨脹徹底爆發了。同樣的一筆錢，在1919年可以買12匹馬，到了1923年就只能買一公斤肉了。崩壞的經濟帶來的後果就是畢蘇斯基的支持者不斷增多，還有越來越多的人民選擇倒向社會黨。

克拉科夫——數百年前的波蘭首都，在1923年直至今天都仍然是波蘭的一座重要的大城市。而在當時，克拉科夫的食品價格在全國名列前茅。冬季已經到來，但是煤炭也十分匱乏。10月29日，克拉科夫的工人宣布了罷工。雖然出現了一些小衝突，但是當時總體還是和平的。

然而，11月3日，局勢進一步惡化。最終，在11月5日，波蘭社會黨宣布了總罷工。當天，政府宣布禁止一切遊行示威，但是克拉科夫的工人們沒有聽從。他們走上大街，反對政府。政府派出了騎兵鎮壓，但是竟然有士兵被繳械。工人們高呼「畢蘇斯基萬歲，打倒維托斯政府」的口號，和騎兵們發生了搏鬥。

最終，大約18至30名平民死亡，對應的，有14名士兵死亡，數十匹馬被打死。而受傷方面，士兵有101人受傷，警察受傷三十餘名，而平民則有10人重傷。

圖為1923年11月克拉科夫罷工

這次罷工最終導致了「皮雅斯特」農民黨的再次分裂，維托斯政府失去了議會多數的支持，不得不辭職。

政治與經濟災難性的前景讓各大政黨冷靜了下來，一個溫和的非黨派政府成立了。在格拉布斯基(Grabski)的領導下，波蘭引入了新的流通貨幣——波蘭茲羅提以取代之前的波蘭馬克。

他的改革是雄心勃勃——而且一定程度上卓有成效的。然而，1924年的歉收和1925年的德國發動的關稅戰爭，給了他致命一擊。

接下來，就是1926年五月政變了。政變的原因，和很多國家一樣，主要是因為國家的經濟因素。

1925年11月，格拉布斯基總理領導的政府被經濟危機壓垮。各大黨派意識到了可能存在的政變危機，於是組織了一個由無黨派的斯克任斯基(Skrzyński)領導的大型聯合政府。但是這個聯合政府面對經濟困境與財政醜聞缺乏對策，最終，斯克任斯基在1926年5月5日宣布辭職。在如此情況下，結果居然是出現了由農民黨的維托斯(還是他)領導的中右政府。因為維托斯在1923年表現極其糟糕，該政府只有非常少的人民支持。而這個政府無疑是脆弱的——「皮雅斯特」農民黨在議會裡根本摸不到「多數」這一名詞的邊。而經濟，也有墜入深淵的危險。

事實也證明，政黨聯合執政只能引發更多的爭議，而不會有什麼建設性的作用。1926年5月，波蘭國家銀行拒絕給予政府進一步貸款。這場危機直接導致畢蘇斯基發動了一場政變……眾議院提議畢蘇斯基接任總統卻被他拒絕了。畢蘇斯基發動政變不是為了個人權利，而是為了建立一個強有力的政府。

——《不折之鷹》

畢蘇斯基決定用他自己的手段來「拯救國家」。

5月11日深夜，華沙的駐軍宣布支持畢蘇斯基，並且在5月12日開始了進軍。同時，維托斯宣布國家進入緊急狀態。

而在12日當天，畢蘇斯基和當時的總統沃伊切霍夫斯基(Wojciechowski)進行了會晤。畢蘇斯基希望總統讓維托斯政府辭職，但是總統拒絕了。

接下來就是三天的戰鬥。波蘭社會黨宣布支持政變，並且組織鐵路員工工會掀起了鐵路工人罷工,以阻止親政府的軍隊前來支援。

最終，總統和維托斯宣布辭職，政變成功。

而政變者是否受到歡迎呢？

當然，畢蘇斯基當時受到了所有非共產主義的左翼派別，波蘭的工業家以及包括許多猶太組織在內的廣泛人群的歡迎。反對的自然也有——國家民主黨支持者眾多的波茲南就發生了抗議。

然後，波蘭就是法西斯了嗎?不！我已經說過，國家民主黨——畢蘇斯基的政敵，才是法西斯！

但是，這，是另一個話題了……讓我們來日再說吧。

推薦閱讀：